阿木泰为了伏击虞崇,特意命人熄灭了所有蜡烛。
兰渊看不清楚,但她能听到下方传来的动静,知道虞崇还是带人进入了密林,与阿木泰等人厮杀了起来。
因为隔了有些距离,兰渊只能侧耳倾听着他们打斗的声音,猜测双方交战的情形。
不知是虞崇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不及阿木泰,还是阿木泰当真如此英勇,他们缠斗了一阵之后,年轻的虞崇反而落入了下风。
许是因为林中阴冷无光,又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紧张,兰渊的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知多久之后,等厮杀的声音终于停歇,有人爬上了兰渊所在的大树。
是阿木泰。
他重新回到兰渊身边,咬着牙勉强地将兰渊给抱了下来。
落地的时候阿木泰似是力竭,他动作不稳,害得兰渊还摔了一下。
好在这个时候距离地面已经不算高了,兰渊摔得并不严重,只是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而已。
第149章 . 受伤 阿木泰沉默了一下,转眸看向兰渊……
受伤
这个时候的兰渊已经顾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的了。
她隐约看到周围躺着好多具尸体, 即使在刚才看到阿木泰时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现在,在兰渊近距离地看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虞崇之时, 兰渊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脸上不自觉地掉下泪来。
兰渊和虞崇并不熟悉,在此之前他们只在完颜琮身边打过两回照面,连一句除了请安免礼之外的话都没有说过。
可现在,虞崇为了救她而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兰渊心里自然很是不好受。
她还没来得及为虞崇的殒命而悲伤上多久,就听阿木泰沉声命令她说:“过来。”
这已经不是兰渊第一次见到阿木泰在她面前杀人了,兰渊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不敢违背阿木泰的意思,只能依言回到阿木泰身边。
阿木泰将重新点好的烛台放到一边, 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解开缠着兰渊口舌的布条,而后从他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小心翼翼地割开绑在兰渊手腕上的绳子,吩咐她说:“给我包扎一下。”
原来虞崇临死之前拼死刺了阿木泰一剑,以至于阿木泰的左臂受了伤,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双手终于重获自由之后, 兰渊下意识地抹掉脸上的泪痕, 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听阿木泰这么说,兰渊犹疑着问:“这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包扎?”
阿木泰将刚才从她身上解下来的绳子和布条递给兰渊:“先把绳子绑在伤口上面止住血, 再用这个简单包一下伤口。”
兰渊没有立即接过, 迟疑道:“可是这布不干净了啊……”
“我都没有嫌弃你,你还嫌弃上了?”阿木泰笑了一下,将东西塞给兰渊后解开自己染血的上衣,靠着一棵大树的树干缓缓坐了下来, “没关系,不是都说口水可以净化伤口吗?”
许是动作间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兰渊听到阿木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本不想亲自动手帮阿木泰做处理伤口这么私密的事情的,可兰渊回头看了看附近,发现阿木泰的手下也没剩下几个还活着的,只有两三个还有声音,看样子都还受了伤。
见阿木泰已经流了不少的血,兰渊知道自己无法找别人代劳,只能无奈地问:“还有水吗?”
阿木泰闻言瞥了兰渊腰间挂着的皮水壶一眼,反问她说:“你不是有吗?”
兰渊是受过缺水的苦的,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一壶干净的清水有多重要,并不肯轻易地用在阿木泰的身上:“那是我的水,不是您的。汗王把我们孟溪附近一带的水源都给污染了,还好意思用我的水吗?”
阿木泰倒没有兰渊想得那么多,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没有必要为了一壶水而和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就动了下身子示意她去拿自己身上的水壶。
取下阿木泰身上的水壶之后,兰渊尽可能地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
“你是不是在想要怎么杀了我?”阿木泰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在看到近在咫尺的美丽女子一脸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的样子时,阿木泰的心底忽然间变得柔软起来,好像奔波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途,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情笼罩在了阿木泰向来铁石一般坚硬的心头。
“我哪有这个胆子啊?”兰渊轻叹一声,认命似的说:“汗王虽然受了伤,但您若想杀了我还是易如反掌。”
“你知道就好。”阿木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可是看着兰渊明明不情愿却还不得不顺从着他的乖巧模样,阿木泰就是想笑,“我杀了你,就和捏死一只小鸡仔一样容易。”
兰渊知道现在虞崇已经死了,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她,她只能自救。
虽说她心里很是抵触杀人如麻、还差点强要了她的阿木泰,可现在兰渊想要活命就得先稳住他才行。
所以兰渊故意迎合着阿木泰的心意,用好像与他颇为亲近的口气同他说话:“能不能换一个比喻啊?我好歹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您给我留点面子好吧。”
阿木泰瞠目:“你有二十多了吗?”
兰渊:“您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啊,年底我周岁就二十一了。”
“才二十一,”阿木泰嗤笑道:“还不到我岁数的一半儿呢,在我眼里可不就是小孩儿一个吗。”
“您把我当成小孩子,今日还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兰渊轻声道:“您真是吓坏我了……”
“这有什么的,虽说和我相比你还很年轻,可我们草原上像你这么大的女人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比起强迫兰渊的时候,阿木泰其实更喜欢这样与兰渊闲聊。
说到孩子,他好奇地问:“你跟着完颜琮也有大半年了吧,怎么还没怀上?是不是完颜琮不行?”
兰渊无语道:“……不是。”
她不想和阿木泰说起太多有关完颜琮的事情,省得再激怒了阿木泰。
不过此时的阿木泰还真没有要和她生气的意思。
即使这一天下来兰渊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可她的身上还是香香的,甜甜的,那种清甜的香味好像具有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
见兰渊的神情似有几分害羞,阿木泰就充满恶趣味地对她说道:“你试一下就会发现我肯定不比完颜琮差,真的。”
兰渊没有理会阿木泰突如其来的黄腔,给他处理好伤口后兰渊就站了起来,喝了口自己水壶里的水。
她实在是太渴了,但又不敢多喝,只能抿了一小口润嗓子。
阿木泰有点看不下去,提醒她说:“你不用这么省着喝,我那些手下身上都有水壶,你解下来自己拿着便是。”
兰渊暂时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去扒死人身上的东西。
她没有动作,而是问向阿木泰说:“汗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要以你为饵,杀了完颜琮了!”阿木泰说着咬牙站了起来,用没受伤的手握着他的长刀,示意兰渊帮他举着烛台。
兰渊拿起烛台之后,阿木泰继续说道:“先去找出口。”
原本阿木泰让人将完颜琮约到密林外见面,若不是虞崇突然带人前来捣乱,阿木泰本不应该提早进入密林。
兰渊不明白阿木泰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以自己为饵引完颜琮单独前来,在她看来阿木泰的这套计划根本就行不通。
“找出口我同意,可是完颜琮他既然已经派了虞崇过来救我,就说明他不会再亲自过来了呀……”
“那小子叫虞崇?”阿木泰轻轻冷笑一声,“倒是有几分本事,就是和我相比还是太嫩了些。”
阿木泰边探寻着出口,边回答兰渊的问题:“他会来的。你不是男人,不懂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夺走是一种怎样的耻辱。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哪怕拼上性命,也绝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兰渊品了品他的话,轻声问:“汗王说的是他,还是您自己?”
兰渊总觉得这回再见到阿木泰时他除了外表苍老了一些之外,他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虽说他看起来还是过去那么自信甚至是自负,可兰渊总觉得阿木泰的眼神不像从前那般炯炯有神、野心勃勃的了,而是透露着一种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意味。
或许是因为这几年流亡异乡的经历并不好过,又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重拾昔日荣光的希望十分渺茫,兰渊觉得阿木泰这回潜入孟溪刺杀完颜琮,像是抱着要么成功要么去死的决心,都没有给自己留什么退路。
这样的阿木泰让兰渊感到害怕,甚至是胆寒。
她怕和阿木泰独处,怕被他欺负,迫切地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可她又怕完颜琮真的一个人来了,会被孤注一掷的阿木泰杀掉……
虽说眼下阿木泰受了伤,可他这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十分强壮,仍旧是一副非常不好对付的样子。
完颜琮与年轻力壮的昝豪对战了一天,多少要消耗一些体力。兰渊又只知道完颜琮擅长排兵布阵,并不清楚他本人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他们两个人若是真的正面对上,兰渊并不能预知谁胜谁负。
阿木泰仔仔细细地寻找了一圈,发现这密林果然十分诡异,他们进来时那能容一人通过的入口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
粗壮的树枝和藤蔓仿佛有了生命,在他们进来后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这样诡异的植物他在塔达时可从未见过。
“这林子果然有些邪门!”阿木泰恨恨地朝结实的“树壁”上踹了一脚之后,回过头来问兰渊:“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兰渊想了想,问了阿木泰另一个问题:“不知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完颜琮不顾我的安危,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许多人马过来杀您,汗王该怎么办?”
阿木泰沉默了一下,转眸看向兰渊,认真地告诉她说:“那我就和你一起死。”
兰渊心中一沉,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
果然,如今的阿木泰就是一个疯子!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他来这里找她就是为了报复她当年的欺骗和背叛,想要拉着她一起去死!
可是兰渊一点儿都不想死。
原本这趟草原之行下来她就能接到白氏、和白氏母女团聚了。
她现在和完颜琮之间的关系也让兰渊觉得很是舒服,她甚至考虑过等白氏在北越安顿好后就停了那药,真的和完颜琮生一个孩子。
在一切都要步入正轨的时候,兰渊怎么舍得去死,还是和阿木泰一起?
似是看出兰渊眼中的害怕和挣扎,阿木泰不屑地笑了一声,告诉她说:“别想些没用的了,兰渊,这就是你的命。”
兰渊不置可否,没有与阿木泰浪费口舌。
她决定不了阿木泰的思想,但她心里非常坚定的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一定要活下去!
……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兰渊,完颜琮一个恍惚的功夫就被勇猛的昝豪刺中了肩膀。
但好在伤口并不算深,完颜琮反应极快,顺势抢夺了昝豪的兵器与他缠斗起来。
最终昝豪不敌完颜琮,被他一剑斩杀。
塔达兵失去头领之后方寸大乱,负隅抵抗后仍旧无法扭转局势,终于被北越兵彻底控制。
塔达人向来颇具血性,残兵当中许多人都不愿意做北越的俘虏,当场便自尽了。
完颜琮看了眼天边将落的日头,吩咐荣磁带人收拾残局后便要亲自去救兰渊。
虞崇至今都没有回来,甚至没有派人报信,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既然大部队这边的危机已经解除,完颜琮暂时卸下了身上的重担,自然要去救兰渊回来。
完颜琮本是想直接去的,可戎寿跪在他面前哭求,劝他起码包扎好了伤口再去、省得伤势加重不敌阿木泰再救不出兰渊。
完颜琮知道他所言在理,这才勉强坐了下来让医官给他包扎。
就在拜德着急忙慌地给完颜琮处理伤口的时候,一个女子匆匆赶来跪在了完颜琮的面前。
完颜琮只瞥了慕容明安一眼,极为冷淡地说:“你怎么来了?”
“妾身是来向汗王请罪的!”慕容明安卑微地将头贴在地面,不敢正视完颜琮的眼睛,“妾身无能,尽管保住了大部分的女眷,却没有照顾好兰渊妹妹,以至于她被贼人掳走……”
“保住大部分的女眷?”完颜琮寒声道:“你这是来请罪的,还是来邀功的?”
“妾身不敢!妾身什么都不图,只求汗王平安!”慕容明安情真意切地说道:“妾身知道兰渊妹妹不见了汗王心急,可您别忘了妾身是兰渊的姐姐,她失踪了妾身也着急啊!只是汗王可千万不要中了那阿木泰的奸计,当真独自去往禁林!您要救兰渊,多派些人手过去便是了,万不可以身涉险。您有所不知,那片密林是我们孟溪部的禁地,没有人能够……”
“住嘴!”一想到他明明留了乜康等人保护女眷却还是弄丢了兰渊,完颜琮便是一肚子的气,更别提慕容明安还知情不报,故意耽误了营救兰渊的时机。
若是虞崇能够早一些出发,他们趁阿木泰不备时救出兰渊的可能性也会更高,不至于等到如今……
想到兰渊,完颜琮心急如焚,等不及拜德给他完全包扎好伤口便快速穿上衣服。
他起身便走,压根不再理会慕容明安。
慕容明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完颜琮的腿,哭着央求道:“汗王不要去啊!您是北越的汗王,不是兰渊一个人的夫君!若您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北越该怎么办,妾身又当如何是好啊!”
她已经改嫁了一次,不能也不想再改嫁第二次了……
完颜琮试图摆脱慕容明安的纠缠,可她抱得实在太紧,完颜琮没时间与她多言,情急之下只能拔出腰间佩剑指向慕容明安的脖子,怒斥道:“贱妇,还不赶紧滚开?你若再敢拦我,我现在就废了你的王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