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芝唯一比兰渊强的就是她膝下还有两个女儿,而兰渊至今还无所出了。
可是以兰渊的受宠程度,怀上身孕似乎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萨仁吉雅倒是想像从前一样在兰渊母女面前颐气指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资本了……
就算心里头再不情愿,她也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不然她自己倒霉的话还不算什么,最让萨仁吉雅担心的是会连累了她的两个女儿还有儿子。
大妃萨仁吉雅尚且如此,侧妃阿娜日就更是不必说了。
她原先便与兰渊交好,如今对兰渊就更是热情。
兰渊在白氏帐中与她娘亲说话的时候,阿娜日侧妃身为长辈,还主动上门前来拜访兰渊。
兰渊辛苦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与白氏团聚,如今她们母女俩终于见了面,两人自是激动了好一阵儿的。
即使在外人看来她们只是分开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可在白氏眼中兰渊从出生起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她还从来没有和女儿分开这么久过。
一见到兰渊,白氏就忍不住掉起了眼泪。兰渊受她感染,也情不自禁地鼻子发酸。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通,看得完颜琮十分心疼却又无从着手去劝。
他知道兰渊思母心切,一定有许多话想和白氏说,就在他们来到孟溪部王庭的头一天晚上“忍痛割爱”,让兰渊去和白氏一起睡了一夜,他自己“独守空房”。
接下来的几天宴会上兰渊也都是挨着白氏坐的,方便和她娘亲说话。
若是她们有什么母女之间的悄悄话要说,兰渊就会来到白氏的毡帐里单独与她交谈。
阿娜日侧妃很有眼色,头几日都没有过来打扰过兰渊母女。
直到欢迎宴会结束了,眼见着兰渊的心绪平复了不少,阿娜日才让婢女提着礼物随她前来拜见兰渊。
兰渊与阿娜日侧妃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但她们过去也算得上是合作关系。
听说她来了,兰渊并没有刻意为难,立即便让人请阿娜日进来。
才一见到兰渊,阿娜日就朝兰渊行了一个大礼,并不因为自己生了和勒博的小儿子就自恃身份、故意端着什么。
一旁的白氏见了不由暗感惊讶,要知道这几年来自打阿娜日生下了慕容俊英之后,和勒博便对他们母子很是宠爱,侧妃在王庭里的地位几乎不亚于萨仁吉雅这个大妃。
可现在,阿娜日却对兰渊一个小辈如此恭敬,可见兰渊现在的地位有多高,连骄傲的阿娜日都不敢在她面前有丝毫拿乔之意……
等兰渊叫她免礼之后,阿娜日便亲切地笑着看了白氏一眼,明里暗里地和兰渊邀功,让兰渊知道自己在兰渊不在孟溪的这些日子里有多照顾白氏。
白氏也挺给阿娜日面子,含笑附和了她好几句。
兰渊知道白氏面皮薄,不好意思拆穿阿娜日话语里的夸大部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阿娜日遵守对兰渊的承诺、对白氏颇为关照的确是事实。
兰渊在北越时对婧琪多有忍让,主要就是看在阿娜日侧妃答应照顾白氏的面子上。
眼下看她娘一切安好,兰渊就放心了,也算是她之前没有白白容忍那个无法无天的婧琪。
兰渊:“侧妃对我们母女的好,兰渊自然是记在心上的。不然就凭婧琪在北越时的所作所为,她怕是早就被宗正寺处置了不知多少次了。”
自己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德行,没有人比阿娜日侧妃这个做母亲的更加清楚了。
想起婧琪所做的那些荒唐事,阿娜日尴尬地笑了一下,赔笑道:“是是是,婧琪那丫头太不懂事,给兰渊姑娘添麻烦了!多亏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一般见识。我已经狠狠地说过她,她也知道错了!现在她就侯在帐外,不知姑娘可否愿意见她一面,让婧琪亲自给您赔罪?”
因为这回完颜琮他们要先来婧琪的娘家孟溪、再去完颜珀驻守着的塔达,所以婧琪也跟着来了。
只是她与兰渊素来不睦,队伍又长,她们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产生过什么交集。
这会儿听说婧琪就在帐外,还是来给她赔罪的,兰渊有点意外地说:“她也来了?没这个必要吧,我又不曾当真与她计较过什么。”
“兰渊姑娘能容她,这是您的气度,我们却不能不知礼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了。”阿娜日见兰渊不愿意见婧琪,担心是兰渊心里对婧琪产生了芥蒂,生怕连累到自己母子身上,简直恨不得给兰渊跪下求她,“就请兰渊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婧琪一次当面向您道歉的机会吧!”
白氏向来心软,见阿娜日侧妃为了她的女儿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不禁心生不忍,下意识地看向兰渊,希望兰渊能够答应。
兰渊见她们如此,就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好吧。”
她倒想看看婧琪是不是真的转了性子,肯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了。
方才阿娜日侧妃和兰渊她们说话的时候,婧琪就一直等在外头,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不知怎的,婧琪忽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她们姐妹几个都还没有嫁人的那一年,兰渊到阿娜日侧妃的帐外求见她母妃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婧琪和兰渊相比多风光啊?
她虽不是最受和勒博宠爱的女儿,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汗王之女,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的、随心所欲地讽刺穿得破破烂烂的兰渊,还敢对兰渊肆无忌惮地大呼小叫、底气十足地将她拒之门外……
可是现在,等在帐外等候通传的人是她,要给兰渊赔礼道歉、伏低做小的人也是她……婧琪想想就觉得心里不平衡,委屈得肺管子都要炸了,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
谁让她嫁的男人不中用、不如完颜琮有权势,兰渊又那么得完颜琮的宠爱呢?!
婧琪来之前已经被她母妃狠狠地教训过一通了,还说婧琪今日若是不能叫兰渊满意的话,以后她就不认婧琪这个女儿,俊英也不会认她这个姐姐、长大后也不会给她撑腰了。
阿娜日侧妃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婧琪不得不选择暂时低头,按照她母妃的意思来给兰渊赔罪。
即使心中不甘到了极点,婧琪跟随婢女入内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朝兰渊行了礼。
在接收到她母妃的眼神示意之后,婧琪咬咬牙朝兰渊跪了下来,照着阿娜日侧妃所教她的那样请兰渊原谅她过去的诸多冒犯之处。
阿娜日见婧琪虽然跪了下来,可是态度非常一般,表情像是有些不情愿的。
她怕兰渊不满意,就亲自上前按着婧琪的脑袋让她给兰渊磕头,同时向兰渊表明忠心:“兰渊姑娘请放心,我保证婧琪从此以后一定会对姑娘马首是瞻,事事以您的意愿为先,绝不敢再像从前一般任性妄为了!”
兰渊坐在上首垂眸看着婧琪在阿娜日侧妃手底下蠢蠢欲动的脑袋,有点好笑地说:“这是侧妃您的意思,还是婧琪自己的想法呢?”
阿娜日生怕婧琪再说错话,赶忙替她说道:“这是我们母女俩共同的想法,还望兰渊姑娘能够接受!”
要让兰渊就此把婧琪当做自己人信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看在白氏在阿娜日侧妃的帮助下安然无恙的份儿上就此放过婧琪一马,兰渊倒是没什么意见:“侧妃放心吧,我们是什么样的交情,我怎么会当真同婧琪妹妹计较呢?只要她日后不故意给我添什么乱子,我们之间自然是可以相安无事的。”
阿娜日大喜道:“有您这句话,我便能够放心了!”
婧琪也闷闷地说了一句:“多谢……多谢兰渊姐姐。”
阿娜日侧妃也知道今日是自己强迫婧琪来给兰渊赔罪的,该说的话说完了之后她就赶紧将婧琪给打发了回去,省得她再说错了什么话影响了自己和兰渊之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关系。
见阿娜日侧妃特意先将婧琪给打发走了,兰渊心中有数,询问她说:“侧妃还有话要同我说吗?”
阿娜日点点头,压低声音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渊今日只带了乌仁娜来白氏这里,倒是没有什么不能叫乌仁娜听到的。
不过白氏的几个婢女还在这儿,阿娜日怕人多嘴杂,故而有此一问。
不等兰渊表示什么,白氏闻言便主动起身道:“你们说着,我和望月她们出去走走。”
兰渊感激地朝白氏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白氏的好意。
兰渊出嫁前的毡帐自然是还在的,和勒博也已经特意让人给打扫出来了。
只是兰渊的得宠程度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现在已经不是完颜琮日日宿在兰渊那里了,而是他们两个人干脆同住在一起了。
这样一来兰渊的毡帐便几乎成了摆设,阿娜日要想单独和兰渊说什么的话,到白氏这里反而是最方便的。
等帐内只剩下阿娜日侧妃和兰渊主仆之后,阿娜日侧妃悄声对兰渊说:“托您的福,这几年来我与万俟夫人往来密切。万俟夫人对我颇为信任,将少将军已醒的事情告诉了我,还托我转告姑娘,为免旁人起疑,您和少将军可以通过我来传递消息……”
阿娜日侧妃说着将一枚羊脂玉簪拿了出来,递给兰渊。
这枚簪子兰渊曾经保管了很长时间,一眼便可以辨别出真伪,知道阿娜日侧妃所言非虚。
兰渊沉吟了一下,并没有顺势接过那枚发簪,而是低声对阿娜日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侧妃的,不过这枚簪子我不便保留,还请侧妃替我交还给万俟夫人。”
阿娜日侧妃颔首道:“那姑娘可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万俟夫人……或是少将军的吗?”
兰渊想了想,没有立即让阿娜日侧妃替她传话,而是先问她说:“侧妃可知晓洛归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距离兰渊上一次收到孟溪这边的消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兰渊也不大清楚万俟洛归的近况。
“少将军恢复得很快,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阿娜日侧妃用极低的声音同她说道:“他听说姑娘回了孟溪,很想在私底下见姑娘一面……”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兰渊想都不想便拒绝了,“麻烦侧妃替我转告万俟夫人和少将军,还请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让洛归擅自前来见我。”
阿娜日侧妃理解地点了点头:“姑娘这样做是对的,人嘛,总是要朝前看的。向来听说北越王不好女色,如今您能这般得宠可谓十分难得,自然应该珍惜现有的生活,不该再沉湎于过去的情感之中……”
阿娜日说着长长一叹:“只是我听万俟夫人说,少将军他对姑娘执念颇深,若是姑娘不能当面拒绝他的话,只怕他并不会轻易死心。”
兰渊无奈道:“我明白,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先做一些安排才能见他。”
阿娜日侧妃颔首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您的意思带到。”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说完正事之后,阿娜日便不再多留,很有眼力见儿地告退了。
只是让阿娜日没有想到的是,她才走出白氏的毡帐后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了婧琪快步离去的身影。
阿娜日心中一紧,厉声叫道:“婧琪!”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可婧琪还是像没听到一样快步朝前走着,甚至还默默加快了速度。
阿娜日见了不禁有些生气,示意婢女跑上前去追上婧琪,将她拦住。
婧琪被阿娜日的婢女逮住后尴尬地朝她母妃笑了笑,讪讪道:“我不是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向那个慕容兰渊赔罪了吗,母妃还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娜日侧妃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上到下冷冷地扫了婧琪一眼,锐利的目光看得婧琪后背发寒,裙摆底下的腿肚子甚至紧张得直打颤。
阿娜日沉声说道:“你跟我过来。”
将婧琪带回自己的毡帐之后,阿娜日侧妃立即没好气地大声说道:“刚才你给兰渊姑娘赔完罪之后,我不是已经叫你回去了吗,你还在白庶妃帐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婧琪来的路上就想到她母妃可能会问她这件事了,此时故作淡定地回答她说:“没什么啊,我就是有些无聊,在附近散散步罢了……”
“散步?”阿娜日冷笑一声,用轻蔑的眼神看向婧琪,“你是我生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就是想偷听我和兰渊姑娘的谈话,好抓住兰渊姑娘的把柄、在背地里对付她是吧?!”
“母妃!您还知道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婧琪终于忍不住了,十分不服气地瞪起眼睛说道:“您凭什么一直那么向着那个慕容兰渊,却对我这个亲生女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呢?!难道您不应该更偏向于我才对的吗?!”
“就凭她是北越王心尖上的宠妃,而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既冲动又爱惹事的蠢货!”见婧琪敢和她叫板,阿娜日的脾气也上来了,气喘吁吁地对着婧琪大吼道:“我让你去给兰渊姑娘道歉之前,是不是已经好声好气地和你解释过了?我们要想扳倒大妃、让你弟弟越过慕容俊义登上汗位,就必须要有兰渊姑娘和北越王的支持才行!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不知道亲近兰渊姑娘也就罢了,还总是被萨仁吉雅的两个女儿当枪使,你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啊?!”
“母妃!究竟是我没脑子还是您没脑子啊?!”婧琪不服气地大声喊道:“您别忘了,慕容兰渊她可是有亲弟弟的,她怎么可能会放着慕容俊弼不扶持,反而来帮助俊英呢?!您别是被慕容兰渊给利用了啊!”
“呵,笑话!如果兰渊姑娘当真有意让慕容俊弼争夺汗位的话,她又怎么会将慕容俊弼带去北越,连这回省亲都不带他回来、不让他多与你父汗亲近呢?”
阿娜日侧妃对婧琪的耐心几乎已经耗尽了,满脸不耐烦地同她说道:“实话同你说吧,这回兰渊姑娘回孟溪就是要接白庶妃走的,他们母子三个以后都不会再回孟溪了,又如何会与俊英争夺汗王之位?”
婧琪被她母妃说得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噘着嘴道:“反正我就是宁可相信宝芝姐姐,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慕容兰渊!从小到大宝芝姐姐都对我那么好,她肯定不会害了我的!”
阿娜日侧妃听她这么说,简直是对婧琪彻底无语了,都不知道再说她什么是好,只能气愤地骂了一句:“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