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郎”她是密会过了不假, 不过不是在这里。
她不知道完颜琮是真不知情还是明知故问，但兰渊可以确定的是这条小路人迹罕至，完颜琮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兰渊满腹疑惑, 却因自己也怀揣着秘密不敢贸然发问。她只能掐着手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看向完颜琮，准备好迎接男人接下来的逼问。
谁知完颜琮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一脸云淡风轻地向她发出邀约：“既然出来了，就一起走走吧。”
完颜琮突然收敛起了锋芒用这般随和的语气同她说话，兰渊略感意外地微皱眉心，越发摸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心思。
但他积威甚重，兰渊无法违逆，只能先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出那条巷子、来到一条较为繁华的大街上。
兰渊走在错后完颜琮半步的地方, 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颀长的身影。
今日他们在这里遇见不可能是巧合，兰渊不相信。
可是他堂堂北越王，难道还亲自跟着她吗？
完颜琮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总盯着我瞧，看看街上有什么喜欢的，多买点儿带回去。”完颜琮突然同她道：“你和王妃说要出来见识王城，若是两手空空地回去, 岂不惹她疑心？”
见他连自己溜出宫的借口都一清二楚、还替她出起了圆谎的主意, 兰渊掩饰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总感觉完颜琮他好像开了天眼、什么都知道似的……
这般深不可测的人物兰渊穿书以来还是第二回 遇到, 上一次还是好几年前她被塔达王阿木泰盯上的时候。
这种悬着心的感觉让兰渊不大好受, 她根本没心思好好逛街, 在一家首饰店里随意地给慕容明安她们挑选了一些饰品作为礼物之后就准备去结账了。
谁知这时完颜琮忽然拉住她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给你自己买点儿什么吗？”
完颜琮只是扯了一下兰渊的衣袖，并没有当真触碰到她的身体，兰渊却因他忽然间的靠近感到一丝慌乱, 身子下意识地微侧：“您怎么知道我不是给自己买的？”
完颜琮扫了眼乌仁娜端着的漆木托盘，上头的金钗耳铛华贵耀眼，他从不曾见兰渊戴过。
“一看就不是你的风格，想来是送给明安、宝芝她们的。”
“我的风格？”兰渊略感疑惑：“您说我是什么风格？”
她觉得奇怪，完颜琮统共才见过她几次，怎么好像很了解她一样呢？
完颜琮没有用言语回答，而是亲自挑选了几样珍珠和浅色的玉石饰品放到戎寿端过来的托盘上。
兰渊方才是没心思细逛，这会儿她定睛一看，发现完颜琮所挑选的钗环耳饰竟然样样都极其合她的心意，全都准确地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兰渊本就爱美，尤其喜欢这些小装饰品。她立即就起了买下那些首饰之心，谢过完颜琮之后就叫乌仁娜去结账。
不想却被戎寿抢了个先。
兰渊忙道：“我自己结就好了！”虽说她人到了北越，可她还没有正式出嫁，孟溪王庭那边还会定时给兰渊送来月钱。加上她前几年的积蓄，兰渊并不怎么缺钱，自己买些首饰完全不成问题。
戎寿做不了主，歪头示意兰渊去和完颜琮说。
兰渊转过头正要开口，可是在与那双幽深的眼睛对望的一瞬间她突然失了语，没再说反对的话。
兰渊从小看人眼色长大，读气氛的能力仿佛已经深入骨髓，她看得出完颜琮不想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许是因为察觉到了完颜琮对她的态度颇有几分暧昧，兰渊明明知道这些银子对完颜琮来说算不了什么，还是有一种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的错觉。
偏生掌柜的一下子卖出这么多东西心里头高兴，还在那里多嘴，堆着满脸的笑容同她说：“这位爷对夫人可真好，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呢？夫人只管收下便是了！”
见掌柜的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完颜琮只是玩味地看了兰渊一眼、并没有出言否认，兰渊却是立即辩解道：“我不是他夫人！”
掌柜的闻言一怔，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完颜琮，估摸着这面容娇美的姑娘就算不是他夫人、定然也是他中意的女子，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怎么可能这么耐心地陪着她逛街挑首饰、还给她结账？
这样的事情掌柜的见的多了，他决定优先讨好付钱的主儿，于是笑吟吟地同兰渊道：“瞧姑娘这话说的，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嘛。”
这掌柜的不愧是个生意人，如此有眼力见儿让完颜琮很是满意。
他正想吩咐戎寿打赏此人，忽听兰渊气死人不偿命地来了一句：“不是的，你误会了，他是我的姐夫。”
姐夫？
头一次从女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完颜琮气恼之余感到一丝可笑，不由轻轻冷笑了一声。
在戎寿惊恐的表情和掌柜的错愕的眼神当中，完颜琮对兰渊淡淡丢下一句“走了”，而后便率先大步走出了这家首饰铺。
戎寿跟在后头，回过头小声跟兰渊嘀咕：“兰渊姑娘，您怎么能这么称呼汗王呢？”
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兰渊却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汗王他不是在微服私访吗，我要是不说他是我的姐夫，岂不暴露了他的身份？”
“如此说来，我倒是要感谢你了？”完颜琮突然站定脚步，回过头来和她说话。
兰渊不妨他突然停下，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她反应还算快，只是没站稳、身子虚晃了一下。
完颜琮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帮她平稳下来，兰渊却不领情，如同被火灼伤般迅速地躲开，一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她下意识的举动惹得完颜琮不禁微微皱眉，不似方才为她挑选首饰时的温和耐心，他俊美的面容再次冷峻下来，直直地望向兰渊：“你很怕我？”
兰渊退后一步，中规中矩地回答：“汗王位高权重，兰渊自然是敬畏您的。”
完颜琮不满于她敷衍的态度，微一挑眉道：“怎么又改口叫汗王，不叫我姐夫了？”
兰渊佯作没有看出完颜琮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愠怒，大着胆子说道：“我本以为以我们的关系、兰渊在宫外时是可以唤您一声‘姐夫’的，谁知方才戎公公却说不行。要是戎公公误解了您的意思、您其实并不介意的话，那兰渊当然还是可以叫您姐夫的啊。”
完颜琮定定地看着兰渊清澈透亮的桃花眼，忍住将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掐死的冲动，冷笑道：“好啊，你叫吧。”
见他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自己，兰渊忍住偷笑的冲动跟了上去。
天色不早，他们该回宫了。
她本以为完颜琮被她惹恼之后应该一到王宫门口就会与她分道扬镳了，不想完颜琮却是坚持要送她回梓柔宫，还让兰渊坐上一台以她的身份并没有资格乘坐的小轿。
兰渊很守规矩，低眉敛目地说：“多谢您的好意，只是兰渊身份低微、没有在王宫之中乘坐轿辇的资格。您不用管我，我和乌仁娜慢慢走回去就好了。”
暖橘色的夕阳将她纤细柔弱的身影拉长，看起来越发婀娜多姿，仪态万千。
完颜琮微微垂眼看着柔和光影中兰渊那清丽柔媚的巴掌小脸，发现自己实在很难当真同她生什么气。
他不自觉地缓和下神色，态度颇为亲和：“这么多东西乌仁娜一个人怎么拿的过来？让戎寿送你们回去吧。”
戎寿虽只是个宦官，却是完颜琮身边最得脸的大太监，要是被人看见他帮兰渊提东西、再被慕容明安知道的话，兰渊可就要完蛋了。
她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来：“不好麻烦戎公公吧，要不您另借一位小公公给我？”
兰渊说着就往旁边不那么起眼的小宦官们身上瞥。
说不清为何，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瞧着都分外可人。
完颜琮浅浅地笑了一下，答应道：“好。”
见惯了完颜琮高高在上的样子，此时忽然听到他用气音这样温柔地同她说话，兰渊略感意外，不由自主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许是微服出宫之故，完颜琮今日未着绣纹繁复的玄色锦袍，而是穿了件较为日常的浅青色长袍。
简单的衣饰反倒越发凸显出了他的清俊容貌和丰神气宇，兰渊不得不承认完颜琮的外表十分出众，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这种成熟有魅力又不算太“老”的男人刚好是她一直以来最喜欢的那种类型，能让她有安全感的“大叔”。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复杂的利益关系，如果兰渊没有看过原书，不知道完颜琮是个谁都不爱、一心只有江山的危险男人，或许她还有可能会对这个自己长久以来的“理想型”产生兴趣，甚至为他只为她一个人展露出来的温柔与关心动容。
可是现在不行。
一想到明安母女“去母留子”的计划，想到书中完颜琮宠爱慕容兰渊也不过是为了让孟溪部女子互相牵制而已，兰渊就打起精神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加重要。
珍爱生命，远离完颜琮！
她可不能顺着他们的心意，轻易陷入对方为她构建出来的柔情陷阱。
“今日多谢汗王，”兰渊朝他一礼，礼貌且疏离，“兰渊告退。”
今天她不顾完颜琮的反应多次提及“姐夫”这个称呼，就是想要提醒这个据说熟读中原礼法的完颜琮，他是她姐姐的丈夫，他不应该和她走得那么近，更不应该做出任何容易让人误会的暧昧举动。
不过回到王宫之后她若再那么叫的话就不大合适了，兰渊点到为止地改了口，仿佛今日在宫外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们仍旧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完颜琮身上并不缺乏上位者常有的傲气，见她如此刻意地和自己拉开距离，完颜琮果然没有再纠缠上来，任她在暮色之中逐渐远去。
路上帮着兰渊拿东西的小宦官不如戎寿有眼色，还在那里讨好地笑道：“兰渊姑娘真是好福气，依奴才看汗王一定是非常喜欢姑娘的！奴才在宫中服侍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汗王对着谁那般笑过呢！”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兰渊没心思搭他的话，只浅浅地笑了一下便算是应付了过去。
却不知在那小宦官的眼中，霞光中的兰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层耀眼的柔光，即使只是不经意间的浅淡一笑都能轻而易举地摄人心魄。
尽管完颜琮还没有正式册封兰渊为妃，但他已经能够想象出这位大美人日后的盛宠了。
第69章 . 兰花 听完明安这一番话，兰渊终于知道……
兰花
回到梓柔宫后, 兰渊让乌仁娜打赏了帮忙拿东西的小宦官，而后把今日在宫外所买的那些礼物交给敖儿分类整理，乌仁娜则进屋服侍兰渊更衣。
终于没了外人在场之后, 乌仁娜忍不住一脸担忧地问向兰渊：“姑娘，奴婢实在想不明白，您平日里那么聪慧通透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汗王他不喜欢您称呼他为‘姐夫’吗？您怎么还是一直叫个不停啊？瞧汗王的脸黑成那样，奴婢心里头都要害怕死了，您就一点儿都不怕吗？”
“怕啊。”兰渊含笑说道：“不过摸老虎胡须的感觉既危险又刺激，我还真是有点儿上瘾了呢。”
“姑娘！”乌仁娜无奈地看着她说：“您这就是觉察出了汗王对您有意，所以仗着他的喜欢恃宠而骄呢吧？”
“什么喜欢啊，”兰渊收起笑容, 淡淡地说：“顶多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没什么真心的。”
乌仁娜似乎想明白了：“所以您才故意叫他姐夫、刻意疏远汗王，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嗯，”兰渊微一点头，“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嫁给阿珣了，只不过是被婧琪的事情耽搁了而已, 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可是姑娘, 奴婢觉着汗王对您不仅仅是见……”似乎是觉得“见色起意”这个说法不大好听，乌仁娜改口道：“不止是欣赏姑娘的美貌那么简单吧？他连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首饰都知道, 看样子是对姑娘上心了呢。”
“君心难测, 不能轻易被表面现象所骗。”兰渊换好衣裳走到梳妆台边, 轻轻抚摸着今日完颜琮为她挑选的那些首饰，既是说给乌仁娜也是给自己听：“他若当真那么容易被人看透，就不是权倾天下的北越王了。”
想起孟溪护卫告诉她的有人暗中调查过她的事情，兰渊次日去见慕容明安时除了送礼, 还向她坦诚道：“有一件事情或许该叫王妃知道——原来前些日子我便在梓柔宫附近的花园中偶遇过汗王了，只是先前我并不知晓他的身份，直到前几日在王妃宫中见到汗王，我才知道那天偶然碰到的贵人就是他。”
明安听完后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之色，见兰渊没有隐瞒自己的意思，她的笑容比先前更为真诚：“我一猜就是这样，若是汗王一直没有见过你的话，怎么会大费周章地让戎寿亲自去调查你的背景？”
兰渊心道调查她的人果然就是完颜琮，脸上却故意表现得既意外又惊慌：“啊？汗王他让人查过我？那我……”
“是啊，你和万俟洛归、还有阿木泰，甚至是和老九的事情，汗王他都清清楚楚。可他还是肯让你留下，就说明汗王心里其实是很中意你的。”明安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自己都有些羡慕兰渊了，“你以后就不要再想着万俟洛归或是九弟了，就一心一意地侍候汗王，知道了吗？”
兰渊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难怪明安昨天那么痛快地放她出宫，原来是她早已经知道了完颜琮对兰渊有意之事，却没有透露给兰渊……
幸好兰渊自己琢磨出不对劲来、先主动地向明安说了她见过完颜琮的事，不然慕容明安定会认为兰渊不够听话顺从、对她生出防备之心，那样可就不好了。
兰渊没有接明安的话，而是眨眨眼睛一派天真地看向明安：“王妃，我刚想和您说呢，昨日我出宫时竟然又碰见了汗王，我还以为是凑巧，难道不是吗？”
明安见她这样单纯，十分满意地笑道：“傻丫头，汗王从我这里听说你要出宫的事情之后特意将所有事情都尽快处理好、好不容易才腾出大半天功夫出宫陪你，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枉费了汗王的一片苦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