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渊垂眸道：“我只是觉得受宠若惊罢了。兰渊何德何能，值得让汗王这样用心待我？”
明安知道兰渊原先是宝芝的“奴婢”，又常被人欺负、打小自卑惯了。明安满意她在自己面前找得准位置，却不想她太过畏缩、在外头丢了孟溪部的脸，于是盯着兰渊精致小巧微微泛红的鼻尖鼓励地一笑：“你别老是这么看轻自己。我前儿个还和宝芝说呢，兰渊妹妹这几年长开了，美貌更胜从前自不必说，关键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有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呢？”
兰渊轻声道：“我以为王宫之中美女如云，兰渊应当很难入得了汗王的眼。”
明安听了这话像是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兰渊，摇头道：“汗王是有些挑剔不假，但他再出色也不过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七情六欲？你刚好被汗王看中，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应该惜福才是。”
听完明安这一番话，兰渊终于知道这几日她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了。
原书中关于完颜琮和慕容兰渊初见时的描写，可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啊！
事情会变成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婚事，到底还有没有转机？
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兰渊现在只想着完颜琮能够赶紧打消对她的那点儿念头，尽早给她和完颜珣赐婚。
完颜珣也有同样的想法，尽管他和婧琪的事情宗正寺还没有调查清楚，可完颜珣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他使了大把银子托人去请戎寿帮忙，希望戎寿能帮他提醒完颜琮给他赐婚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向来爱财的戎寿这回却是怎么都不肯收，立马就将银子给退了回来，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完颜珣心中烦躁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府中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他的庶妃伍氏听闻后便亲手做了两个小菜拿到完颜珣面前。
完颜珣喝到半醉之时看到一双纤纤玉手正在那里给自己倒酒，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兰儿……”
“妾身在。”伍氏柔声说道：“九爷一个人喝多无趣？不如妾身来陪您吧。”
伍氏的父亲是南楚人，她的身形与兰渊颇有几分相似，是慕容明安当初特意寻来送给完颜珣的。完颜珣一开始还不想要，后来听说伍氏的闺名叫伍兰，那个“兰”字触动了他心里某根柔软的神经，于是他便同意纳伍氏为妾。
伍兰入府后果然还算得宠。在生下完颜珣的长子完颜淮之后，伍氏被顺理成章地晋为庶妃，平日里完颜珣歇在她那里的次数也要比另一个庶妃更多。
伍兰陪着完颜珣喝了几杯之后，很快就摸清楚了完颜珣的烦恼是什么。
得知完颜珣很有可能就要娶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兰儿”，伍兰心中酸涩不已，却还是十分贤惠地恭喜了完颜珣，同时柔声表示：“汗王素来不是重色之人，想来他并不会按照王妃的意思夺您所爱，只是被政务缠身、一时耽搁了给您赐婚之事而已。”
听伍兰轻轻柔柔地说出这番话来，完颜珣心中熨帖不已、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伍兰见他神情柔和下来，适时地靠在完颜珣身上，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妾身只希望九爷如愿娶到那位兰渊姑娘之后，还能记得妾身和淮儿的存在。妾身也不指望什么，只要能偶尔得到九爷的垂怜就好……”
完颜珣闻言不假思索地保证道：“你放心，你是我长子的生母，我和兰渊都不会亏待了你的。以后你就知道了，兰渊她善解人意、十分明事理，一定会善待你们母子的。”
伍兰依偎在完颜珣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眉宇间却仍旧布满忧色。
……
兰渊从修敏堂回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梓柔宫的院子里竟摆满了一盆盆开得正好的建兰。
大片大片的黄绿色花朵在微风之中摇曳生姿，柔美却不失根骨，枝干始终挺拔向上，一如看似柔弱但并不脆弱的兰渊。
数量上带来的震撼场面使得兰渊不禁一愣。短暂的讶异过后，她想起初见时完颜琮亲手折给自己的那朵兰花，猜出这八成是他的手笔，颇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完颜琮这是在……追求她吗？
相比于只是暗自惊讶的兰渊，乌仁娜直接惊叫出了声来，拍着手兴奋地朝兰渊感慨道：“姑娘快看，好漂亮的兰花啊！这么多的兰花，都快铺成花海了！”
兰渊见了这阵仗就知道自己用“姐夫”这个称呼刺激完颜琮的计划失败了，心中气恼，就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要花海有什么用？挡着我走路了！敖儿，快点儿过来把这些花搬到一边。”
敖儿领命忙碌起来的时候，乌仁娜进屋伺候兰渊净手。她一早就觉得完颜琮不会如兰渊所愿的那般轻易放手，这会儿见自己猜个正着，不由憋着笑幸灾乐祸地对兰渊说：“姑娘的主意落了空，拿那些花儿撒什么气啊？它们可是无辜的。”
兰渊瞪她一眼，娇嗔道：“讨厌！”
乌仁娜被她这么娇滴滴地骂了一声后反而比刚才笑得更欢了。
等兰渊擦好了手，她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正色对兰渊说道：“姑娘，奴婢不是敖儿，一心只会为姑娘考虑。您听奴婢一句劝，事已至此汗王对您已是势在必得，您不如尽早放下九爷，无论是对您还是对九爷都好。”
见兰渊沉着脸不说话，乌仁娜叹息道：“原先没有汗王对您示好的时候，奴婢就担心以九爷的能力怕是帮不了您和庶妃。现如今他自己身上都一堆的官司，又如何能够忤逆汗王的心意、消解姑娘心中的结啊？”
兰渊正欲回答乌仁娜的话，忽听一个清润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慕容兰渊。”
被连名带姓地叫出大名的兰渊闻声不由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见完颜琮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她，清冷的眼神中含着一丝探究：“你想让老九帮你什么？”
不等兰渊回答，他便十分笃定地表示：“不必老九，我可以帮你。”
和完颜珣相比，完颜琮的确有绝对的优势和把握能够把她娘亲和弟弟安全地接出孟溪。
可是……
戎寿看她见了完颜琮还没有什么反应，急忙低声提醒道：“兰渊姑娘，还不快给汗王行礼问安？”
他们上一回见面是在宫外，完颜琮的身份不好暴露，所以兰渊不给他行礼还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现在是在王宫内，兰渊再不对完颜琮施礼的话可就是大不敬了。
经戎寿这么一提醒，兰渊才发现乌仁娜和敖儿她们都已跪了下来。
她正要屈身朝完颜琮行礼，忽然间臂上一紧，被他亲手扶住。
不同于上一回的轻柔触碰，这一回完颜琮结结实实地握住了她的双臂。
兰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完颜琮却没有像在首饰铺里那般任她逃脱，而是紧了紧握着兰渊双臂的手，不再给她躲避自己的机会。
“不必多礼了。”见兰渊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完颜琮忽然想到身后还有一个慕容明安派来伺候兰渊的敖儿，就低下头看着她问：“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客居在人家的屋子里，兰渊总不好撵他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汗王里边请。”
见她终于顺着自己，完颜琮放开兰渊，在主位上落座。
戎寿知道他们有私密的话要说，极有眼色地将门关上，同时让他的小徒弟万舒守在门口，不给敖儿偷听的机会。
兰渊见戎寿关门，心里头暗骂了一声，但又不好将怀疑对方的心思暴露得太过明显、再叫他立即打开，只能先和完颜琮扯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拖延着：“外头的那些兰花是汗王差人送来的吧？兰渊在此谢过汗王了。”
“你喜欢就好。”完颜琮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而是好奇地望着她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九弟帮你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觉告诉完颜琮，这将是决定兰渊心意的关键。
他不想再让兰渊继续躲闪下去，于是加重了语气，视线定格在兰渊娇美的面庞上：“不要试图瞒我，慕容兰渊。”
第70章 . 决定 虽说这并不是她之前的计划，但若……
决定
在他灼热的凝视之下, 兰渊低着头酝酿了一下，假装不知道完颜琮调查过自己的事情，轻声说道：“汗王应该知道, 我和王妃并非同母所出。王妃和宝芝的母亲、孟溪部的大妃萨仁吉雅向来看我和娘亲不惯，我离开草原之前大妃曾经威胁过我，如果我不听从王妃之命……侍奉汗王的话，就会对我娘亲和弟弟不利。九爷他在孟溪呆过一阵，知晓我的处境，所以他提出帮我，婚后会想办法把我娘和弟弟都接到北越来生活。”
“因为这个，你就答应了嫁给老九？”完颜琮不知想起什么，轻轻一笑, “不再等那个万俟洛归了？”
兰渊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来，抬起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错愕地看向他：“……您都知道？”
“嗯。”完颜琮应了一声，实在忍不住问她，“你若跟了我，同样可以接你娘和弟弟来北越，甚至还要更容易些。你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去找老九帮忙？”
身为势力强大的北越王完颜琮从不缺乏女子的恋慕, 可兰渊的选择却让他隐隐感到挫败——作为一个男人, 他到底是哪里不如完颜珣，会让兰渊宁可冒着被萨仁吉雅和慕容明安等人为难的风险也要舍他而嫁给一个她明明并不爱的完颜珣？
完颜琮设想过许多种可能, 不想兰渊却给出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兰渊福薄, 入不了汗王的眼。”
她原先是真的这样以为的, 毕竟原书作者可是不止一次地刻画过完颜琮“没有心”的形象。
完颜琮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好笑地看着她说：“谁告诉你的？”
兰渊总不能跟他说是一本小说，只能眨眨眼装傻：“什么？”
“谁说你入不了我的眼？”完颜琮说着站起身来走向兰渊，同时向她抛出了一根诱人的橄榄枝：“你若是做了我的女人, 我自会安排好你的母亲和胞弟，让你不必再因他们而受萨仁吉雅或是任何人的要挟。哪怕是让你敬畏的长姐慕容明安，她也不能在我手下伤你们分毫。”
兰渊承认完颜琮的提议十分具有诱惑力，但她还是要坚持说出他并不想听的那句话：“可是，我已经和阿珣说好了啊。”
按说像完颜琮这样占有欲强的男人应该很不喜欢与其他男子“纠缠不清”的女人。原书中他与宝芝之间屡屡发生冲突，其中有好多次都是因为宝芝和完颜珣走得很近。
所以提起完颜珣时，兰渊故意说得亲切。
但她眼前的完颜琮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纸片人，兰渊和完颜珣、完颜琮的关系也和书中的情况不大一样。
对他来说越是难以得到的女人，反而越发燃起了他的征服欲和挑战欲。
如今完颜琮对兰渊已是势在必得，不管前路上有什么阻碍，他都打定了主意披荆斩棘：“你不是也早先便与你的父汗说好要做我的妃子了吗？退一万步讲，我还没有正式为你和老九赐婚，你还不是他的妻子，那便来得及。”
完颜琮说着，忽然目露一丝残忍，“你若是觉得对不起他，我可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他再选一回。老九赋闲三年，可是一直都很想要领兵出征的。你说兵权和你，他会怎么选呢？”
兰渊向来认为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所以她压根不想去做什么考验完颜珣的事情，更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让完颜珣错失兵权、误了前途。
完颜琮这般高高在上又不容置疑的态度令她不由感到一阵窝火，可对方确实位高权重，她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兰渊只能气呼呼地指责他说：“您这样属于犯规！”
完颜琮却很坦然，语气冷静：“既然制定规则的人是我，那我自然也可以根据形势的变化做出相应的改变。”
兰渊沉默一阵后叹了口气，含着歉意说道：“阿珣他等了我三年……一定会很失望的。”
完颜琮明知故问：“你叫他等你了吗？”
兰渊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摇头。
她的确没有叫完颜珣等过自己，就算是想骗完颜琮，道理上也说不通。
“那不就是了？我会去和老九说这都是我的主意，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完颜琮不想让兰渊从此之后还和完颜珣有什么牵扯，直接将所有的路都给堵死，“我会补偿他，但你不需要。”
“补偿？”兰渊默了默，暗搓搓地讽刺他说：“汗王对弟弟还真是好啊。”
戎寿在旁听到兰渊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和完颜琮说话，吓得腿肚子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乌仁娜也一脸担忧地看向兰渊，生怕完颜琮会被她的态度惹得大发雷霆。要是她还没嫁人呢就先得罪了未来的夫君，那兰渊以后的日子岂不是会很难过？
谁知听兰渊这么说后完颜琮却是不怒反笑，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兰渊：“你这样百般为老九考虑，倒是叫我觉得好奇——你这是放下了那个万俟洛归、又爱上他了？”他提醒兰渊，“老九与你的妹妹不清不楚，你还是这么想要嫁给他吗？”
事实证明捋老虎的胡须是真的会上瘾的，兰渊见他没有真的因自己的“冒犯”而生气，就知道完颜琮其实是个很有肚量的人，所以她大着胆子回怼道：“他还只是和我妹妹不清不楚，您是干脆直接娶了我妹妹，还有我姐姐啊。现在兰渊再嫁给您，这样合适吗？”
想起在宫外时她叫了一天的那个称呼，刚才兰渊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完颜琮心中忽然间有了一个答案——原来她不愿意跟着他，是因为介意明安和宝芝的存在。
他差点忘了兰渊是半个南楚人，南楚的伦理道德对她有着一定程度的影响，她会不愿意与自己的姐妹共侍一夫也是人之常情。
难怪昨天她会不顾他的脸色刻意地称呼他为“姐夫”。洞穿了兰渊小心思的完颜琮感到好笑，即使他学习汉家礼法多年，但他本质上仍旧是个北越人，她根本不可能通过南楚那些伦理道德上的束缚来让他心生退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