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琸顾不上为完颜琮脸上那一丝嫌恶的表情伤心难过,满脸惊讶地看向他说:“四哥,什么情况?您被人下蛊了?”
完颜琮苦笑一声,低声道:“可能吧。”
今日谈话的内容太过私密,完颜琮不想让任何人听到,就没有让下人近身服侍,连戎寿他们都侯在外头。
眼下毕竟是他要向人家取经,完颜琮为表诚意,亲自起身拿了块干净的布巾递给完颜琸让他擦一擦。
完颜琸心中太过好奇,胡乱擦了一把之后便急不可耐地看向完颜琮:“是王妃的那个妹妹吗?叫慕容……慕容什么来着?”
说起兰渊的名字时,完颜琮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兰渊,兰花的兰,渊博的渊。”
“我看是深渊的渊才对吧?!”完颜琸瞪大眼睛看着完颜琮,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听我家阿媱提起过这位兰渊姑娘,听说她是生得格外出众不假,可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是孟溪部原本就要进献给四哥的女人。既是如此,四哥又何须费心费力地讨得她的欢心?”
完颜琮知道,他要是想让完颜琸给出切实可行的建议,就必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他才行。
虽说有些羞赧和尴尬,可事已至此完颜琮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自己和兰渊的事情大致说给了完颜琸听。
完颜琸听完后愣了好一会儿,在完颜琮以为他是不是喝多了的时候,完颜琸忽然来了一句:“妙啊。”
见完颜琮向自己投以疑惑的眼神,完颜琸一脸认真地对完颜琮说:“四哥你快和我说说,这位兰渊姑娘到底是有多美?能比我家阿媱还要美吗?”
在完颜琸看来他的妻子湛媱已经是北越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了,当初完颜琮都能将她拱手相让,为何如今换了这个慕容兰渊,就叫完颜琮欲罢不能了呢?
难道说这位兰渊姑娘比湛媱还要美吗?
见完颜琸问得认真,完颜琮也仔仔细细地想了一想,回答他说:“她不仅是美,还很干净。”
“什么?”完颜琸疑心不是自己醉了,就是完颜琮醉了,“干净?”
他还从没听过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美人的。
“嗯。”完颜琮回想起他在月色下第一次见到兰渊的时候,她穿着素净的衣裳,皮肤洁净无暇,五官精致而立体,眼神清冷而沉静。
脸上干干净净,身上干干净净,连眼神也是干干净净的,不是干净是什么?
他补充说明:“而我喜欢干净。”
完颜琸:“……”
他的好四哥还真是有够委婉的,直接说他喜欢她不就完了吗?
不过完颜琸也知道完颜琮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可能不大好意思那么直接地承认自己的心意,所以完颜琸也不点破。
在理清楚了完颜琮与兰渊之间的关系后,他叹一口气,终于说了点儿有用的东西:“女人啊,就得哄,不能总是吓唬。四哥您……”
完颜琸干笑着看向完颜琮不怒而威的鹰眸,摇了摇头:“老是这么严肃,吓着人家姑娘了吧?”
“一开始或许是的。”承认过自己的问题之后,完颜琮苦恼地表示:“可是后来,在她面前我已经有所缓和了。”
“那就是程度还不够。”完颜琸分析道:“咱先不说四哥您能不能比得上人家那个青梅竹马温柔体贴吧,光说咱九弟,您看他先前为了兰渊姑娘搞成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私底下还不得对她死缠烂打、伏低做小至极吗?”
完颜琮闻言不禁面露一丝为难之色。死缠烂打或许还可一试,可是伏低做小、还是至极……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习惯了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男人,就算想要平视别人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把自己放低到那般卑微的位置上去?
他真不知道完颜珣是如何做到的,若不是立场不同,完颜琮甚至都想问问完颜珣。
“算了四哥,这种事情就得水到渠成、发自内心才行,逼迫自己也是没有用的,还会显得特别的不自然,我还是先给您想一些切实可行的法子吧。”完颜琸想了想,问:“您给兰渊姑娘送过什么礼物没有?”
完颜琮点点头,首饰、花、吃食……这些在他印象当中女人会喜欢的东西他都已经送过了,可从不见兰渊有多开心。
恰恰相反,他还能隐隐感觉到兰渊把他的这些礼物当成了一种负担。就算是为了给他面子、她嘴上勉强说喜欢,可兰渊也并不会真正因为这些礼物而感到欢喜。
完颜琸听了并不觉得意外:“那些都是寻常女子喜欢的玩意儿,既然您说这位兰渊姑娘如此与众不同,那寻常的东西她见的多了,自然难以打动她的芳心。”
完颜琮隐约摸到了一点头绪,又好像更加混沌不清:“那你说,我该送她什么是好?”
“我不了解这位兰渊姑娘,但是四哥您可以好好地想一想,她究竟想要什么?”完颜琸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道:“千万不要您觉得什么好、就给她什么,更不要违逆着她的心意强加给她,而是要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看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兰渊最在乎的……
第90章 . 练习 “瞬间落泪的技能。”兰渊说着微……
练习
完颜琮闭上眼睛, 仔仔细细地在他的回忆中检索了一番,突然发现兰渊这个人好像根本无欲无求。
漂亮的衣服首饰她是喜欢不假,但是那些物质上的东西带给她的快乐都非常短暂、甚至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
有那些东西, 她会高兴上一瞬,可若是没有,她也能活。
好像只要活着,平安地活着,她就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和要求了。
不,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好好地活着,还有她的娘亲和弟弟,和她最信任的那个婢女。
兰渊在乎他们的安全,高于其他的一切。
想到这里, 他告诉完颜琸说:“她先前之所以会答应嫁给老九,是因为想找一个借口让她娘亲和弟弟来北越生活。”
听说这件事后,完颜琸立即一拍大腿道:“这不就是了吗!她为了她娘和弟弟都能放弃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可见她心里是十分想要做成这件事情的,四哥您完全可以先把她的弟弟接来北越啊!”
完颜琸之所以没提白氏,是因为白氏毕竟是和勒博的女眷, 若无大事发生像她这种后宫女子不方便独自出远门。而且先不说兰渊如今还没有正式嫁到北越, 就算她嫁了,她也才来北越没多久, 这么快就要让白氏来探望兰渊未免太勉强了。
可慕容俊弼就不一样了, 他不光是兰渊一个人的弟弟, 还是慕容明安和宝芝的弟弟。
完颜琮想让慕容俊弼来北越并不需要一个特别合理的理由,只要差不太多、面子上说得过去就是了。
完颜琮想了想,点头后刚要说话,就听完颜琸话锋一转, 一脸郑重地提醒他说:“不过四哥,弟弟和您说句掏心掏肺的话,您就是对这位兰渊姑娘再上心,也不能老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啊!女人呢,是要宠着、哄着不假,可是一味地对她好也不行,她会把所有的好都当成理所应当的。”
完颜琸从小就听从完颜琮的命令行事,还从没有过这种“教育”完颜琮的时候。他越说越兴奋,不禁摇头晃脑起来:“感情是相互的,是你来我往的。除了四哥您对她好之外,她那边也得有所表示才行,不然您可就要一直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了。”
若论沙场排兵布阵、朝堂运筹帷幄,完颜琮素来头脑清晰,从没有过如此混沌的时候。可完颜琸这一番话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看似矛盾却又隐隐有些道理,完颜琮一时想不明白,干脆问他:“你就直说,该怎么办才好?”
完颜琸终于给出了个痛快,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不能直接把她弟弟接过来,得用这件事吊着她,让她也对四哥示好才行。”
完颜琮皱眉,感到不妥:“这样不算是威胁她吗?”
“当然不是了!顶多算是利诱。”完颜琸摇摇头,突然觉得他向来敬畏的四哥因为一个女人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甚至还是一个一点儿都不懂得男女相处之道的蠢男人,“我说四哥,您怎么连老九都不如呢?那老九根本没这个能力接她的亲人来北越,还画了个大饼给她呢,您是真真切切地打算帮她做成这件事情,怎的还不好意思说了?您就放心吧,按照我说的去做,保准不会让兰渊姑娘觉得不舒服,只会让她心里对四哥充满了感激……”
与完颜琸喝过这顿酒之后,次日一早完颜琮便提笔给和勒博写了一封信,表示王妃等人对慕容俊弼这个弟弟很是思念,邀请慕容俊弼来北越做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慕容明安出嫁时慕容俊弼还没出生,宝芝和慕容俊弼这个异母弟弟也只是关系平平,并没有特别要好。
这时候完颜琮唯独邀请慕容俊弼、而不是王妃和宝芝的同母兄弟慕容俊义来北越做客,显然不是为了缓解她们对亲人的思念之情,而是为了一个尚且无名无分的兰渊。
虽说兰渊还没有正式的名分,可是她在完颜琮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且越来越重。
没有谁比近身服侍完颜琮的戎寿更加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他得了完颜琮的吩咐、让他把这封信先送到梓柔宫去给兰渊过目之后,戎寿十分欢喜。
他知道兰渊姑娘看了这封信后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会连带着看给她带去好消息的人也觉得顺眼许多。
果然,原本坐在院子里赏花的兰渊得知完颜琮有意接弟弟来北越后当即展颜一笑,笑容比满院盛开的兰花还要娇艳。
可是很快她的笑意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眉头轻蹙,疑惑地看向戎寿:“戎公公,汗王这封信明明是给我父汗写的,为何让您会送到我这里来呢?”
戎寿看着面前这位冰肌玉骨的大美人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不由暗自感慨文姑姑真是担心得太多了,像兰渊这样又美又单纯的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瞧她这副娇憨懵懂的样子,若是不靠他来点拨一二的话,只怕等他们汗王都七老八十了、还是无法如愿抱得美人归呢!
于是戎寿以一副掏心掏肺的态度对兰渊说:“兰渊姑娘,这您还不明白吗?平白无故的,汗王他为什么要请俊弼公子来北越啊?连王妃和侧妃的兄长俊义公子都不曾受邀来过北越呢!他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您吗?”
见兰渊神色似乎是听了进去,戎寿压低声音进一步劝道:“汗王对您这么好,您是不是也该主动对汗王表示一二?只要汗王一高兴,那这封信立马就可以让人送出去了呀……”
“这样啊。”兰渊一脸受教地说:“多谢公公提点,我会想办法向汗王表示心意的。”
戎寿见她如此上道,心中大喜。
如今兰渊的事就是完颜琮最上心的事,只要这件差事办好了,还愁完颜琮不会对他更加信任倚重吗?
戎寿带走那封信后,兰渊回到里屋,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屋里只有当值的乌仁娜在,见兰渊坐到妆奁前,乌仁娜还以为她要补妆就打算上前帮忙,谁知走近了才发现兰渊脸上竟然有泪痕,吓了乌仁娜一大跳,急忙问:“姑娘怎么了?”
“你别紧张,”兰渊通过镜子看到乌仁娜惊慌的样子,忙安抚地笑道:“我只是想练习一下。”
乌仁娜见她无事,呼出一口气来:“练习什么?”
“瞬间落泪的技能。”兰渊说着微微侧过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有怎么掉眼泪,样子才最好看。”
苍谷这样有分量的女官来到兰渊身边,对她来说是一种保护不假,可相对的,也会为她吸引来更多各色各样的目光。
自古以来,得宠的女子在受到万千宠爱的同时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重则被人妒忌陷害、丢失性命,轻则像兰渊如今这般,还没正式承宠身上便落了不少的埋怨。
如今完颜琮对兰渊的态度已经不再似一开始那般自信从容,而是有些心急了。若不是无计可施,他也不会想到主动接俊弼来北越。如此看来,怕是用不了多久兰渊就会正式成为后宫的一员。
除了保持美貌之外,兰渊想要自保和保护好她在意的人,还得多掌握一些宫斗的技能才行。
像是佯作天真这种基本的伪装只能持续一段时间,她不可能永远“天真”下去。
看上回完颜琮醉酒后她那一滴泪的效果显著,想着完颜琮似乎很吃这一套,兰渊就打算把这一招发挥到极致。
她不该只在午夜梦回时独自伤心泪流,眼泪应该成为她的武器,在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
对于兰渊来说,想要瞬间落泪倒是不难。
只要想一想早逝的妈妈,或是小时候所受的那些委屈,她很快就能哭出来了。
哭完了,她自己也不会觉得难受,擦干眼泪照样好好生活。
有着这么一张绝美的脸,想要哭得难看并不容易。兰渊很快就找到了最适合展现自己美貌的落泪角度,把乌仁娜看得直呼心疼,求她别再哭了。
兰渊笑笑,觉得差不多了,就让乌仁娜打水帮她净脸。
重新拾掇好后不久,青筠忽然进来禀报,道是王妃和宝芝过来看她了。
宝芝倒没什么,不过听说明安也来了,兰渊便出了屋亲自将慕容明安迎了进来。
明安看着兰渊亭亭玉立的样子,满意地笑道:“兰渊妹妹不必客气,快坐,我有两件事要同你说。”
兰渊落座的同时温婉地笑道:“姐姐有什么事,差人来说一声不就好了,或是可以叫兰渊去修敏堂呀,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明安笑道:“今儿个天气不错,我想出来走走,就先去了宝芝那儿看了看荟儿和丹儿,再拉着她一起过来找你。”
看着青筠和乌仁娜分别给她们上了茶,宝芝好奇地问道:“汗王不是把苍谷姑姑赐给姐姐了吗,怎么不见她人呢?”
宝芝说这话的时候兰渊一直看着她的脸,见宝芝面色泰然似无一丝妒忌之色,兰渊心中不由暗暗对宝芝感到一阵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