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纥骨侧妃闻言不由好奇地问:“今日也是兰渊妹妹的生辰吗?”
自打兰渊被封为侧妃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纥骨氏已经非常自然地改口称兰渊为妹妹了。
宝芝摇摇头,正要开口解释,忽听方才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完颜琮开口道:“不是,她的生辰在九日之后。”
宝芝见兰渊的生辰他竟记得如此清楚,心中不由一涩,脸上却仍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纥骨姐姐有所不知,我和兰渊姐姐的生辰只差了不到十天,从小到大我们的生辰都是一起过的。”
纥骨氏不知内情,还很欣羡地说道:“宝芝妹妹和兰渊妹妹的感情可真好啊,从小一起长大不说,日后还能一起在宫中服侍汗王,互相陪伴、互相扶持……真是令人羡慕。”
纥骨氏是真心这样想的,她不清楚慕容氏姐妹之间微妙的关系,只觉得她们三姐妹能在北越互帮互助,不知比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孤军奋战的要强过多少。
宝芝笑了笑,接着纥骨氏的话说:“可不是吗,我向来是和兰渊姐姐最为要好的。小时候兰渊姐姐不得父汗宠爱,都没人记得她的生辰,只有我记得她和我的生辰差了几天。所以每回父汗、母妃他们设宴为我庆祝的时候,我都会拉上兰渊姐姐和我一起,不叫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
第104章 . 怀疑 看似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
怀疑
听宝芝说起兰渊从前不得孟溪部汗王的宠爱, 纥骨氏脸上欣羡的表情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兰渊。
兰渊微微低下头,抿唇浅浅地笑了一下, 轻声开口道:“是啊,难为宝芝妹妹惦记着我。”
宝芝看看纥骨氏、再看看兰渊,后知后觉地捂着嘴说:“哎呀,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兰渊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今天喝得太多了,头晕得很呢……”
兰渊知道,宝芝说出方才那番话来是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她的善良和热心之余提醒兰渊这个从小不得和勒博重视、只能蹭她生辰的庶女,她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时刻感激宝芝这些年来对她的照拂和恩德。
兰渊若是不顺着宝芝的意思感谢她的话, 就会显得她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样。
兰渊当然要感谢宝芝,不过并不是以宝芝想要的方式。
她摇了摇头,轻轻柔柔地说道:“没有,宝芝你没有说错什么。我从前是不得父汗的重视,他不记得我的生辰,也没有给我送过什么礼物。”
在完颜琮心疼的眼神当中, 兰渊用她细嫩的手指轻抚上自己如同剥壳鸡蛋一般光滑细腻的脸颊, 感激地看向宝芝:“说来每年我们生辰的这个时候孟溪部最是寒冷不过,那时候我的皮肤都被冻得皲裂了, 却连一瓶擦脸的面脂都没有。若不是宝芝你送了我一小罐你不爱用的, 我的脸怕是早就没法儿看了。这份恩情, 姐姐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是好,所以今日多备了一些你素来喜欢的钗环首饰,还望妹妹能够喜欢。”
宝芝只送过兰渊一小罐面脂、还是宝芝不喜欢的,就被心存感恩的兰渊一直记在心上这么多年, 等她一有能力就精心准备了许多贵重的首饰送给宝芝,她们姐妹两个究竟谁更慷慨大方,傻子都听得出来,更何况是这一屋子的人精。
宝芝闻言尴尬地笑了一下,生怕被人觉得自己小气。飞快地看了眼一旁的完颜琮后,宝芝试图解释:“姐姐你误会了,我送你的那瓶面脂不是我不喜欢的,只是不大适合我而已,还是顶好用的!我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第一时间想着和姐姐分享的吗?”说到这儿,宝芝已经有点儿急了,“姐姐你是知道的呀!”
“嗯!”兰渊也不想惹急了宝芝,只要她不再明里暗里地挑衅自己,兰渊就不会叫宝芝下不来台,“宝芝向来大方,所以你的人缘儿才会这么好呀。”
兰渊说着含笑看向今日在场的宾客们,算是替宝芝打了个圆场。
宝芝见状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赶紧将这一茬揭了过去,不再故意将话题往兰渊的身上引了。
忙活了大半日、终于送走了所有的宾客之后,看起来已是半醉的宝芝摇摇晃晃地走到女儿的房间。
她歪在完颜琮的身边,故意学着兰渊的样子千娇百媚地说道:“汗王今日就别走了,好不好?”
完颜琮没说话,只是将怀中已经睡着的女儿送到宝芝怀中。
宝芝下意识地接过之后,就见完颜琮站起来道:“你喝多了,好生歇着,改日我再来看荟儿她们。”
“汗王……您别走!”宝芝见完颜琮似是嫌弃她醉了,赶忙将女儿塞到一旁的乳母怀中,抓着完颜琮的衣袖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妾身也没有那么醉,还是可以服侍汗王的……”
完颜琮甩开她的手,淡淡地说:“可是我不需要。”
宝芝怔了怔,似是明白了什么,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难道您和兰渊姐姐已经……”
“没有,你别乱想,更不要在外头胡说。”想起回古氏口中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完颜琮不禁眉头微皱,看着宝芝的眼神里含了一丝探究,“近来我在宫中听到了一些有关兰渊的风言风语,你可曾听说过?”
宝芝瞳孔微缩,矢口否认道:“没有啊,什么风言风语?”
宝芝本以为完颜琮还会追问下去,谁知他却只是淡然道:“没有,那就算了。”
似乎当真只是随口一问。
丢下这句话之后,完颜琮便错过愣在那里的宝芝,大步朝润芳宫外走去。
完颜琮走后,卓雅立即慌张地说道:“姑娘,汗王是不是怀疑您了?他怎么会突然间问起这个?”
“慌什么!”宝芝瞥了眼一旁抱着完颜荟和守着完颜丹的两个乳母,转过身走出女儿的房间后,这才低声对卓雅说:“你是不是真的吃多了酒、喝糊涂了?就算乳母是我们自己人,有些事情也不该叫她们知道。”
“姑娘恕罪!”卓雅捂着自己的脑袋,皱着眉道:“奴婢可能真的是一时高兴、贪杯了……”
宝芝冷笑一声,不悦道:“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奴婢当然是为姑娘高兴了的!”卓雅一个奴婢,原本是不该饮酒的,可宝芝知道卓雅因为前些日子被宫里人笑话的事情心里苦闷,因此特意准许她今日喝上几杯。
卓雅喝得晕晕乎乎的,就没看出宝芝沉了下来的脸色,还在那里理所当然似的说:“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嘛!汗王去年都没来为姑娘庆贺,今年却是亲自来了、还呆到了最后才走,姑娘难道不高兴吗?”
“呆到最后才走又怎么样,他不还是走了吗?”宝芝说着痛苦地叹息一声,也就只有在卓雅面前她才会像现在这般面露悲切之色,“连今天这样的日子他都不愿意在润芳宫中过夜,只是陪了陪荟儿她们就走了,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中……只怕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兰渊姐姐一个,一心盼着纳她为妃之后日日宿在兰渊姐姐宫中呢。”
卓雅素来最是厌恶兰渊,听宝芝说起兰渊,卓雅就忍不住恨声说道:“慕容兰渊这个贱人也太过分了,您是不知道,奴婢听她在席上顶着那么张脸、说什么怕自己的脸没法儿看的话,简直快要气死奴婢了!奴婢真是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矫揉造作的贱女人,还偏偏有那么多男人喜欢她!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奴婢都恨不得上前亲手撕烂了她的脸,让她再在那里炫耀自己的那身皮!”
宝芝本来是积了一肚子的气却又发泄不出来的,听卓雅这么骂了一通兰渊之后,她心中的怨气倒是消散了不少,还能露出一丝笑模样反过来劝卓雅说:“行了,你也消消气吧。兰渊姐姐她纵有诸多不是,好在人还比较单纯,应该不是有意炫耀、让我难堪的,只是话赶话地说到了那里而已。”
归根结底,今日还是宝芝自己先提起她们过去在孟溪部之事的,也不能赖兰渊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卓雅听宝芝这么说却是不依,一脸焦急地跺了跺脚道:“姑娘!您就是心地太过善良、把那个慕容兰渊想得太好了!奴婢早就说过她的心机再深沉不过了,勾着一个男人的同时还吊着另外一个,也不知她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法子,竟能让汗王一直忍着不召幸别的妃嫔,还处处维护着她。”
“汗王对兰渊姐姐的确用心,”宝芝说着面上浮上一层忧色,“哪怕听到了宫中的那些流言蜚语,也还是坚持将她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封为侧妃。”
说起那件事来,卓雅不无担忧地说道:“姑娘,您说汗王他会不会特意叫人去查是谁泄露了慕容兰渊过去的事情啊?奴婢方才真是被汗王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他干嘛要问姑娘您呢?”
宝芝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逐渐上头的酒意。在发现她向来清晰的思维还是有些混沌之后,宝芝轻叹一声道:“不知道,我累了,先回屋歇上一觉再说。你也别总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了,放宽心些。就算汗王当真叫人查了又如何?左右都查不到我们的头上。”
想到宝芝周密的布置和安排,卓雅略略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今日是吃多了酒才会一时糊涂,以后不会再这么惊慌、给姑娘您添麻烦了。”
宝芝打着哈欠点了下头,进屋补觉去了。
如同宝芝所料的那般,那日戎寿按照完颜琮的吩咐、从回古氏那边入手之后仔细调查了一番之后,发现和回古氏接触过的人里有可能说出兰渊坏话的人有好几个,可宝芝并不在其中。
戎寿最先怀疑的是三公子完颜溙的生母、庶妃蒲特氏。
蒲特氏向来是个大嘴巴,最爱在宫中传人闲话。
事实证明戎寿的猜测不无道理,的确有宫人能够证明蒲特氏曾经对回古氏说过兰渊的是非。
可是蒲特氏一个深宫妇人,又是怎么知道兰渊远在孟溪部的过去、再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呢?
戎寿知道这样的调查结果定然不会叫完颜琮觉得满意,于是他又顺着蒲特氏继续查了下去,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向来与蒲特氏交好的郑侧妃身上。
郑侧妃虽然一心想要生个儿子,但她为了保险起见,在没有自己亲生的儿子之前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去笼络膝下有子的蒲特氏。
与除了闲谈他人是非之外就只一心扑在自己傻儿子身上的蒲特氏相比,郑侧妃的位份更高、还是有些财力的南楚郡主,她又素来与兰渊不和……
在戎寿看来,郑侧妃就是最有可能从宫外派人去打听兰渊、再在宫内传兰渊闲话的人了。
顺着这个思路,戎寿细查了郑侧妃一番,发现她果然与宫外之人有所来往,不由大喜。
可就在昨日,他将所查到的一切呈报给完颜琮后,完颜琮却没有像戎寿所以为的那样叫来郑氏等人严加审问。
他只是叫戎寿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暗中调查郑氏与宫外之人往来的详情,等有了切实的证据后再捉拿郑氏也不迟。
戎寿应下之后却是不禁心生疑惑,不明白他们明明已经锁定了最有嫌疑之人,为何完颜琮却还是不肯立即处置郑氏。
以完颜琮对兰渊的在乎程度和他先前对待郑氏的态度来看,他心里对郑氏这个侧妃应是没有什么怜惜的啊?
完颜琮没有告诉戎寿的是,直觉告诉他此事并没有这样简单。
戎寿的调查太过顺利,倒像是有人故意引着他往这个方向去查似的。
完颜琮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有的时候浮现在表面的所谓真相太过绝对,反倒会让他下意识地生疑。
想到先前在修敏堂中,宝芝当着他的面暗暗提及兰渊有关另一个男人的心事、令他心生不悦,还有今日在宴席之上,宝芝率先当着众人的面说起兰渊不幸的童年和她过去在孟溪部里低微的地位,让兰渊难堪……
看似只是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却让完颜琮在冷静下来之后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一丝她们姐妹之间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的端倪。
所以等宾客散去、宝芝酒意上涌之时,他故意与宝芝提起此事。
宝芝下意识的反应在完颜琮看来非常可疑。
宝芝性格外向、结交广泛、常在宫中四处走动,那些谣言又是有关宝芝向来亲近的好姐姐兰渊的,就连完颜琮这个除了梓柔宫外甚少踏足后宫的人都能听到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
她若承认自己听到过一些谣言、并为此而感到苦恼的话,或许完颜琮还会减轻对她的怀疑。
但宝芝否认得那么干脆、那么彻底,就更是让完颜琮不禁在心底猜测——宫中那些对兰渊名声十分不利的谣言,怕是真的和看似与兰渊姐妹情深的宝芝有关。
第105章 . 撇清 纥骨氏本是带着些为自己洗脱嫌疑……
撇清
完颜琮心中虽有些疑虑, 但眼下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不好将自己对宝芝的怀疑直接告诉兰渊。
不管宝芝对兰渊的真实心意究竟如何,想到兰渊为宝芝精心准备礼物、还苦口婆心地劝他去润芳宫的事情, 完颜琮相信兰渊是真的把宝芝当成了自己的好姐妹,他不想让兰渊为了还没有结论的事情而苦恼。
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既然清者难以自清,流言蜚语便不可一直置之不理。
从润芳宫中出来之后,完颜琮又特意去了一趟修敏堂,亲自交待慕容明安务必彻底平息此事,绝不能让谣言继续在宫中传播下去。
慕容明安的反应就比宝芝真实许多。
她战战兢兢地向完颜琮表示没有约束好后妃和宫人的嘴是她的过错,接下来她一定会加大力度、严禁后宫诸人再说兰渊的是非。
完颜琮并没有轻易放过慕容明安这个失职的王妃, 沉着脸同她说道:“既然你早就知道宫中有人在造兰渊的谣,为何不早些加以管束?”
明安闻言叹了口气,面露为难之色:“汗王恕罪,您甚少踏足于后宫,因此有所不知……宫中岁月漫长,那些个妃嫔还有奴才们又不像妾身这样有许多宫务需要处理, 整日里闲得要命, 因此他们常常聚在一起说人短长。别说是兰渊妹妹了,就是妾身这个王妃都没少叫他们在背后议论。妾身若是连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管的话, 早就叫后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