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寄月他妈对她怎么样,跟乔寄月有什么关系,他也很无辜啊。结果她对着人家发一通脾气, 又是拉黑又是撂狠话,估计小徒弟得委屈死吧。
“嘟” 了两声,电话就被接听了。
一接听后,那头是一阵沉默。
乔寄月不说话,喻婉也不好意思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
两人似乎在暗里较劲,谁也不敢贸然开口。如果不是能听到他那头似有若无的微微风声,喻婉还真有种他早挂了电话的错觉。
喻婉尬癌发作, 终于做不到沉默是金,干巴巴的咳了一声, 打破了这窒息的气氛。
她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着已经通话了五秒。
我靠?
居然才五秒?她觉得这时间已经漫长得都能再诞生一个地球出来了, 鬼知道才过了五秒。
正在喻婉酝酿着怎样的开场白才显得自然不刻意时, 乔寄月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
“姐姐,你气消了吗?”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簌簌沙哑感, 混着微弱风声,略显萧索。
简简单单一句,愣是把喻婉给搞得罪恶感爆棚。
她真的觉得自己太过分太情绪化了。
不过乔寄月脾气是真的太好了,这都没生气。还问她气消了没。
喻婉又是尴尬的干咳了一声,她走到垃圾桶前将烟蒂摁灭,嘴里瓮声瓮气的,歉意满满:“那个什么.....上次我情绪有点激动.....不好意思啊。”
“该道歉的是我。”乔寄月嗓音温润,态度诚恳有礼:“我为我母亲的行为向你道歉。你的吉他被她砸坏了,你不介意的话,我会买一把新吉他赔给你,当然,我知道肯定跟你的那一把无法相提并论.....”
“不不不用了....”乔寄月话音还未落,喻婉就连忙开口,一边说还一边摇头,煞有介事:“真不用了,我拿去修修就行了,用不着赔。”
本来她的心头肉被乔寄月他妈摔得稀巴烂,这事儿确实是他们理亏,可乔寄月的态度如此端正,如此彬彬有礼,让喻婉莫名有些不忍心怪罪了。
怕乔寄月坚持要给她赔偿,于是喻婉立马转移了话题:“你那个小提琴比赛,怎么样?赢了吗?”
“嗯。”乔寄月低声说:“拿到了一等奖。”
喻婉惊讶的挑起眉,明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没忍住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啬她的夸赞:“牛掰啊,轻轻松松拿一等奖。”
乔寄月淡淡笑了笑。
喻婉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她缓缓走到阶梯前,一阶一阶懒懒散散的往下跳。
说到了小提琴,她就想到了教他吉他的事儿。
“我可能没办法教你吉他了,我最近有事儿.....已经不在北城了。”喻婉抿了抿唇,似乎觉得这样说就又把气氛搞得凝重了起来,是道别没错,可又不是生离死别。
于是她大大咧咧的笑了声,缓和气氛:“嗐,你这么聪明,小提琴随随便便都能拿个一等奖,吉他也难不倒你的,不用人教,自己也能学会。”
乔寄月那头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次连微弱的风声都没有了。
哪怕他没说话,喻婉好似也能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乔寄月落寞的模样。
是不是像之前那样,长长的睫毛微垂着,镜片之下是一片黯淡。
喻婉最受不了乔寄月委屈巴巴的样子了,即便吴归跟她说过乔寄月有两副面孔,即便她也能察觉到乔寄月或许真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可她....还是忍不住滋生一种怜惜之情。
果然,这就是颜狗。
喻婉正准备出声安慰他几句时,沉默不语的乔寄月终于开口了,嗓音低低淡淡中带着一丝沙哑:“姐姐,我要去美国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喻婉措手不及:“啊?这么快啊。”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情绪,笑呵呵的恭喜道:“挺好的,你一定要加油啊。”
乔寄月没有回应她这番话,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你上次说在我出国前请我吃饭,还作数吗?”
“啊?”喻婉又懵了一瞬,下意识否认,“我什么时候说过....”
话还没说完,喻婉的尾音就戛然而止,因为她猛的想起来,好像自己真说过这话。
就是上次请人家吃饭结果吃了寒酸的路边大排档,没吃几口她就造得一桌子狼藉,他那天晚上一口没吃。然后自己第二天信誓旦旦说在他出国之前请他吃大餐。
果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喻婉佯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拍了下脑门:“.....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乔寄月乘胜追击:“嗯,什么时候。”
这倒是又把喻婉给问卡壳了。
如果换作在这之前,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可现在不同往日。
这个承诺,注定不能兑现了。
然而,即便内心这么想,她嘴上仍旧答应得很是爽快,笑意盈盈的:“当然可以啊,说好请你吃饭我肯定会请的。”
话锋一转,“只不过最近这几天不行,我最近很忙,可能回不去。”
“我下个月月初的机票。”乔寄月不给她搪塞的机会,“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喻婉闭上眼睛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平复着心情,仍旧大剌剌的笑:“没事儿,你懒得折腾。这样吧,等我有空了给你打电话,我尽量赶在你出发之前。”
说完之后,语气软了些,带着些轻哄的意味:“好不好?”
像哄小孩。
这样的口吻,任谁听了心都会软一截儿。
即便乔寄月的内心此刻正疯狂喧嚣着立马就要去见她的念头,谁知她轻飘飘的一个顺毛,他就轻易妥协。
“好。我等你。”乔寄月说。
她使劲儿眨了几下眼,转过身几步迈上阶梯,离开了楼梯间,“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啊。”
语气匆匆忙忙,不给乔寄月留有回应的机会,喻婉便挂断了电话。
喻婉的心仿佛变得沉甸甸,一股异样的味道正从心底往上缓慢的涌。
离别的氛围,此时此刻像一张无形的大网铺张开来,将他们两人罩得密不透风。
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知道,他们的交集已经到此为止,他们会变成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生活中延伸、走远,不会再有相交点。
她没说再见。
因为他们不会再见。
可这时耳边却不断响起他最后句话“我等你”。
喻婉靠着墙,匆忙点燃一支烟。
刚才之所以没有直接拒绝他的请求,那是因为她不想再因为乔寄月的失落而心软。
这个小屁孩儿啊,还真是好骗。
这下,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了。
第30章 他知道,他喜欢她
当乔寄月第二天给喻婉打电话显示号码为空号时, 乔寄月就知道,喻婉骗了他。
乔寄月是个感情淡漠的人,他的成长环境和原生家庭造就了他这样冷漠的性格。
上小学时, 乔寄月就知道了自己是私生子,是同学悄悄告诉他----听说你不是你爸爸第一个孩子呢!我听我妈妈说你叫私生子。
当时他并不清楚私生子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便回家问姜暮柔, 姜暮柔让他不要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胡说, 姜暮柔还对他说:“你才不是什么私生子,你是你爸爸最宠爱的儿子,只不过啊现在有人把你爸爸霸占了, 所以呀儿子,你可得争气了,把你爸爸抢回来,你也希望爸爸每天都跟我们呆在一起对不对?”
那个时候不懂,只知道他想要爸爸每天都在家,而不是很久才出现一次,所以他会在姜暮柔的出谋划策下想方设法留住乔振怀。
直到逐渐长大,太多人对他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再加上在新闻上看到了乔振怀一家三口出席活动的照片, 他这才恍然大悟姜暮柔和他才是横插一杠子的、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和私生子。
他开始厌恶,厌恶姜暮柔安排的一切。
讨厌学英语, 讨厌学钢琴,讨厌姜暮柔总在他面前抱怨、洗脑, 说他一定要努力让他们娘俩在乔家有立足之地这类的话。更加讨厌姜暮柔连他的兴趣爱好都要干涉和约束。
他从小到大都过着木偶式人生, 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机器。在乖巧的皮囊下隐藏着一颗暴躁又阴暗的心。
这么多年他都如同一潭死水,这水已经开始发烂发臭,就在他觉得自己会烂一辈子, 当一辈子行尸走肉时,他遇到了喻婉。
在四年前。
他第一次遇见喻婉,是在初二那年。
他从来没有住过宿,一直都是走读,那时候姜暮柔每天都会接送他上下学,不会给他留有一丁点的私人空间。
可那天,时隔多日没来过的乔振怀突然来了家里,说自己要去国外出差,顺便带上姜暮柔去夏威夷度个假,姜暮柔一听可开心得不得了,当下就收拾好了行李和乔振怀飞了美国。
不过在走之前给他安排好了一切,制定了每日计划表,让他每天晚上都跟她汇报,还给他找了个司机接送他上下学。
姜暮柔好不容易离开几天,他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每天都应付着完成了任务,放学了也不跟司机走,自己一个人跑去挤地铁,尝试着体会一下正常人的生活。
他记得那天突然下了好大的雨,夏季的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他没有带伞,地铁口挤了密密麻麻的人在躲雨。
他其实大可以叫司机来接他或者打一个车就能离开,可他偏偏选择做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等待。
对他来说,被雨困住也是一种自由,总好过回家做笼中鸟要来得自在。
地铁口的人很多,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可他偏偏却在这一片喧嚣声中清晰的听到了喻婉的歌声。
她唱的是一首非常经典的老歌,beyond的《海阔天空》
乔寄月很少听歌,他并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但他听得懂粤语,吸引他的是,喻婉的声音。
那时候喻婉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她身形天生娇小,站在地铁站的过道里,被人群淹没。
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为她有片刻的停留。
那时候的喻婉面容还有些许未褪去的稚嫩与青涩,脸虽然小,但有微微的婴儿肥。她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夸张的纹身。她扎着高马尾,清素一张脸,抱着一把很旧的吉他,琴弦生了锈,十指磨得起了血泡。
即便无人问津,她仍旧唱得深情。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乔寄月很少听歌,他并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但他听得懂粤语,吸引他的不仅是歌词,更是喻婉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哑,是很明显的嘶吼过后的哑,沙哑且干涩。她唱得很卖力,脖子上呈现出青筋的痕迹。
即便没有人欣赏,她仍旧很专注,明明人来人往,全世界却放佛只剩下她一人,与自己共情。她身上的那股子张扬与野性似乎与生俱来。
乔寄月情不自禁被她吸引,走到了她面前,成为了她的第一个听众。
她一边唱着一边掀起了眼皮,两人的目光相撞,她明显愣了一下,漏了几拍后她很快便娴熟的接上。
一边唱着歌一边勾起嘴角对乔寄月笑了一下,弹着吉他的手抽空抬起来,食指和中指并拢,伸到额前点了一下,对着乔寄月敬了个水手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可真有眼光!
嗯,非常的中二病。
可乔寄月却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左边嘴角有小小的梨涡,眼睛亮晶晶的。
明明笑起来很甜,可她却偏要做出一副自认为很酷的表情,有那么点滑稽。
喻婉唱完一首歌后,便迫不及待的向乔寄月推销业务,笑眯了眼睛:“小帅哥,支持点歌哦,十块一首,不过你长得这么帅,又是我今天第一个听众,我给你破个例吧,十块两首歌 。”
她一边说一边比了一个“V”
指腹上的血泡似乎破了,渗出来一丝丝脓水。
乔寄月盯着她的手指看了两秒后,随即摸了摸裤兜。
校服兜里有一张五十和几张一块的零钱,是他用来坐地铁的。在零花钱这方面,姜暮柔管得很严,别看他有一张副卡,实际上买什么东西都要跟姜暮柔报备,姜暮柔从来不会给他拿太多现金,怕他买与学习无关的东西。
乔寄月将五十块钱拿了出来,还没递上去喻婉就笑呵呵的伸手来接,“谢谢谢谢,破费了。”
结果不料,乔寄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手又下意识往回一缩,喻婉拿了个空。
胳膊就那么在空气中僵硬了一瞬,随后又尴尬的缩回来。
脸色有些黑,不满的抿着唇,琢磨着这臭弟弟是不是故意耍她。
谁知道乔寄月将书包拉开,摸出了一包纸巾,然后将钱和纸巾递给了喻婉,“你的手流血了,擦擦吧。”
喻婉看着那包纸巾,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讶。
她机械的接过五十块钱和纸巾,又对乔寄月笑了笑,梨涡更深:“谢谢啊。”
她并没有拆开纸巾擦手而是又对乔寄月说:“你想听什么歌?”
乔寄月正打算说随便什么歌时,一道毫不客气的吼声就传了过来:“又是你!让你不准在这儿卖唱!你又来了是吧?!”
穿着制服的保安指着喻婉走了过来,脸色不虞,似乎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跟你讲了这么多次你不听,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再不走我叫城管了啊!”
喻婉整个人一惊,骂了一句“操”,她抓起摆在地上的吉他包就匆匆忙忙往外跑,一边跑还不忘回头朝保安挑衅:“你叫啊,你倒是叫啊。有本事你报警把我关进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