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果然僵硬的重复了一遍,之后仿佛被那双黑眸下了蛊般,迈动僵硬的步子。
林瑶跟在他身后,计算着时间,也记忆着来路。毕竟等狱卒僵硬的走个来回,三刻钟都该过去了,而且就算她可以重新控制他的意识,在这地方耽搁久了也难免横生出什么另外的枝节。
万幸的是,东耀的十九层地狱和之前林瑶待过的天澈十九层地狱大同小异,何况又有人带路,节省了摸索的时间。大概过去了一盏茶时间,林瑶来到了关押苏亦倾和林惜的牢房外。
林瑶重新看向那狱卒,只见在她凝视了一会儿后,他便僵硬的一字一顿说道,“我困了,回去睡觉。”
牢里的两个人伤在下/体,互相搀着向林瑶艰难的走过来。
“狱卒对你们做了什么?”林瑶心中一揪。
“呜呜狱卒……”林惜顿时哭了,浑身发抖,“狱卒……”
“没什么!伤了腿。”苏亦倾立刻打断她,她可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她骑过类似木驴的刑具,今后还怎么往宫里挤,“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救我们。”
“是啊,瑶瑶,你看我们……也没怎么受伤。”林惜明白苏亦倾的意思,而她也不想让林瑶担心。
“瑶儿,那个狱卒为什么听你的?”苏亦倾问。
见她们没什么大碍,林瑶悬着的心放下一些,“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们快逃!”
几人逃了出去,林瑶让苏亦倾和林惜趁天没亮快出城,离开东耀逃得越远越好。林惜舍不得林瑶,让她也和她们一起走,林瑶想起缇娅,拒绝了。
“你是不是爱上尉迟傲天了?”苏亦倾忽然问。
林瑶立马摇头,“我还有一个姐妹在王府,干爹干娘和萱儿的仇也没报。”
“那是我的家人,要报仇也该由我来。”苏亦倾冷哼一声,不跟来更好,今后她还得找机会进宫,林瑶不同于毫无心机任她利用的林惜,有她在反而坏事。
林瑶把她们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巷子,就又回到了摄政王府。
而后半夜的摄政王府,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侍卫们更是不断巡逻,仿佛刚出了什么大事。
“王爷,属下检查过了,房顶也是那几个刺客搞的鬼!属下们无能,差一点就能把刺客抓住……他们跑的太快了!”侍卫统领端木放大步冲进殿内,向尉迟傲天禀告。
见尉迟傲天胸膛上的伤还未进行处理,端木放大声叫道,“快去请羊大夫!”
旁边的侍卫立刻就要去。
“不必了,”尉迟傲天拦住,“你去宫中请御医来,就说本王被刺客刺伤了。”
“是。”
尉迟傲天冷着脸看向前方,这世上最希望他死的人只有一个,而这次她的做法无非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时候让这个蛇蝎毒妇一点一点偿还对母妃和大哥欠下的血债了。
“对了王爷,十九层地狱传来消息,今晚有个女刺客劫狱劫走了两名俘虏,这三个女人似乎很熟悉路线,不然根本无法逃出去。”端木放说道。
“女刺客,三个女人?”尉迟傲天冰冷的目光扫了过去。
“是,立刻搜捕应该还来得及!”
“是林瑶,这丫头每次对本王服软,不是为了她的目的就是掩藏她的目的。”尉迟傲天苦笑一声,鹰眸中划过受伤,但转瞬即逝。
端木放怔了怔,跟随他征战多年,他还从未见尉迟傲天笑得如此苦涩,“那么是否搜捕……”
尉迟傲天大掌一挥,“放她们去吧,本王的地狱从来不缺战俘!”
端木放领命出去了,却在打开门的瞬间,看见正站在门外的林瑶。她本是担心劫狱的事败露,前来打探个虚实,却无意偷听了尉迟傲天和端木放的谈话。
“摄政王……”
“你都听见了?过来!”
“多谢摄政王愿意放过林惜和苏亦倾。”
“本王只是不愿意看你一直瞪着眼,用不共戴天的口气对本王讲话!”
林瑶走到他身边,不禁眉头一拧,“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先把血止住?”
尉迟傲天胸膛上的刀伤触目惊心,语气却低沉的淡淡的,就仿佛这副身躯不是自己的,“血止住了,伤就好得快。”
“别开玩笑,这伤对于王爷你来说可能不深,可是一旦恶化感染也不是小事,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这回是林瑶不容他拒绝,找药箱去了,而尉迟傲天也没拦着她,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忙活着。
……
东方既白时,鸡鸣响起。
仆人动作迅速而又井然有序的给尉迟傲天递来擦脸毛巾和一杯漱口水。
“去把本王的朝服拿过来。”尉迟傲天命令道。
仆人不慌不忙的将昨夜早已准备好的白衣和朝服一起拿来,并伺候尉迟傲天穿上。
尉迟傲天看着自己胸口的绷带,浓眉微微一拧,手一伸就将白色绷带最外层扯了下来,才刚刚结痂凝固在一起的伤口顿时再次崩开,血流如注。
“王爷……”仆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仆人心中轻叹一声,只好打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粒红色丹药递给尉迟傲天,让他服下去。
随后,尉迟傲天戴好朝冠,大步往外走去。
经过刺杀事件,府里侍卫们虽然整夜未眠,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个肃然而立,强打着精神。
轻微的哈欠声从墙角传来,在肃穆的气氛中却显得清晰,是林瑶,她悄悄张望着尉迟傲天消失在晨光中的背影。他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第二日就去上早朝也不知道会不会裂开,她莫名的有些揪心。
上完朝后,尉迟傲天被尉迟连赫留了下来。
“三弟,听说昨夜有人刺杀你?”尉迟连赫关切的看着尉迟傲天,问道。
此时尉迟傲天已经步履艰难,原本红褐色的薄唇也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白色。
尉迟连赫心中一惊,连忙扶住尉迟傲天,“三弟,你这是怎么了?”
尉迟连赫无意间碰到了尉迟傲天的手,才惊觉尉迟傲天的手竟然如同寒冰般,他凝神一看,发现尉迟傲天暗色的朝服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血腥之气极为浓重。
尉迟傲天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握住尉迟连赫的手道:“皇上,臣弟没事,只是昨夜臣弟府中闯进了几个刺客。”
“还说没事,涌出来的血都把朝服浸透了!”尉迟连赫眼中涌出浓浓的心疼,他将尉迟傲天直接扶到自己寝殿的暖阁里,让尉迟傲天坐下。
一旁的太监见状,赶紧一溜烟跑出去,传太医去了。
尉迟傲天休息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软椅上站起来,“望皇兄恕臣弟冒犯,臣弟头眩晕不已,竟然一糊涂坐到了皇兄的椅子上。”
尉迟连赫不由分说的按住尉迟傲天的肩膀,说道:“是朕扶你坐下的,朕说你能坐得你就能坐得!”
第33章 隔阂 第三十三章
过了一会儿, 太医来了,尉迟连赫见他们帮尉迟傲天上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一番, 这才松了口气, “三弟, 你可知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刺伤你?”
“臣弟也不知是谁, 昨夜臣弟正在书房处理军务, 几个带刀刺客便破窗而入, 行动极其迅速, 出手更是快如闪电……”话未说完, 尉迟傲天宽阔的胸口猛然一震,一股鲜血喷洒在地上。
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灰白的唇,让他本就带着隐隐杀气、不怒自威的脸庞显得更加诡异莫测,就像生长在幽深山谷中的诡异怪树, 浓浓杀气中蕴含着诡谲莫测,让人不敢靠近。
“能训练出把三弟伤成这样还全身而退的带刀刺客, 皇城中怕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了吧?”尉迟连赫手紧紧攥在一起, 一脸愤慨。
尉迟傲天咬着牙关, 沉默, 鲜血从他唇角和恶化的伤口不断溢出来。
尉迟连赫大喊:“还不赶紧替摄政王止血!”
“不必了,皇上, 刚刚应该是淤血被逼了出来,是好事,皇上不必担心……”尉迟傲天捂着伤口硬撑着。
尉迟连赫见昔日总是不怒自威, 宛若天神般的臣弟此时竟然如此脆弱,心中更是愤怒,“三弟, 你先休息!朕现在就去找母后理论,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完没等尉迟傲天说话,尉迟连赫就已经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
尉迟连赫刚刚闯进姜太后的凤祥宫,就被一股浓郁的名贵熏香包裹,这座东耀最奢华的宫殿内到处都铺着姜太后喜欢的富贵牡丹地毯。
在太阳照耀下,这些地毯上的富贵牡丹越发显得栩栩如生,就好像真正开在人眼前般。走在上面不但十分柔软,更像是走在一朵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牡丹花上,可谓是步步生辉。
想当年尉迟连赫才刚登基,姜太后就以新皇要祝贺她大寿为由,劳民伤财修建了这座气势宏伟的宫殿。
宫殿房顶皆为琉璃金瓦铺就,经阳光一照过来立刻金光四射,极其气派,远隔十几里都能隐约看到这座金殿。
屋角高高飞起,再加上偏殿的延伸,远看竟像是凤凰的翅膀,凤祥宫这名字就得名于凤凰展翅欲飞。
尉迟连赫穿过晶莹的珠帘,又穿过一层霓虹软纱,这才来到了姜太后面前。
姜太后却像没听到尉迟连赫的脚步声般,而她身边跪着给她捏腿的宫女们也像没看到尉迟连赫般,继续轻手轻脚的给姜太后揉捏。
保养得宜的姜太后已步入中年,古铜肌肤却泛着明艳的光泽,化着浓妆涂着厚厚白色妆粉的脸也看不出任何细纹,在这张脸上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姿色。
不同于年轻时的是,她头上戴着象征权力的凤冠,凤凰细长的眼睛里嵌着两颗红宝石,红宝石散发出的光芒和凤凰身上的金色交相辉映,越发将姜太后衬托的威仪无比。
她此时正斜倚着,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思考问题。
而她的躺姿让她长袍上的金色火凤刺绣完全展示在了尉迟连赫面前,火凤傲气的神色似乎在讥讽尉迟连赫般。
尉迟连赫眼前忽然浮现出尉迟傲天失去血色的刚毅面庞,龙袍下的手紧紧攥起。他的皇弟为国连年在外征战浴血拼杀,姜太后在这里享受着无与伦比的荣华富贵,可就算这样,他的母后竟然还想杀他的皇弟!这是何等的可笑?!
“母后!”尉迟连赫单手放在胸前,给姜太后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一声“母后”没变,不同于以往的是他越发不愿意做这个女人弄权的工具、捏在手里的傀儡了。
庞大的凤祥宫中无人发出任何大的声响,尉迟连赫骤然大声说话,简直如同一声惊雷响在了宫中。
宫女们似乎早已习惯了尉迟连赫和姜太后相处的方式,见姜太后没有睁开眼睛,于是悄悄躬身退了出去。
姜太后睁开了眼睛,目光在尉迟连赫身上转了一圈,又再次不屑的闭上了眼睛。
“母后!朕有事想要请教母后。”尉迟连赫忿忿不平的大声说。
姜太后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耐烦,“说吧。”
“母后,一个人危害国之栋梁,该如何处置?”尉迟连赫强忍着心中不断冒出来的怒火。
姜太后锐利的眼睛倏地睁开,阴冷的扫了一眼尉迟连赫压抑着怒气的脸,忽然就轻轻笑了,“皇帝你今日是怎么了?是糊涂了吗?竟然跑到哀家宫里来询问这个?”说完她优雅而从容的撑起身子。
“儿臣今日就想要请教母后!敢问母后,一个人危害国之栋梁,该如何处置?!”尉迟连赫愤愤的一瞪,他再也无法忍受姜太后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姜太后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看尉迟连赫的眼神就像在观赏某只有点乐趣的小动物一样。
“看来是太傅不称职,连这种问题都没有办法给皇帝解答,竟然让皇帝把有关政事的问题拿到哀家这儿来问了。”姜太后的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皇帝难道不知道后宫不可干预政事这一原则吗?”
听着姜太后陡然拔高的声音,尉迟连赫心头一沉,他怎么都没想到,姜太后竟然狡猾到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就回避了他的质问。
“原来母后知道后宫不得干预前朝政事?那母后为何要派人去刺杀三弟?”尉迟连赫恼羞成怒,“三弟为国出征连年血战,从未叫过苦,也从未居功自傲过!这样可以名留国史的功臣,母后你究竟为何要派人刺杀他?”
见傀儡儿子一而再这样无礼的质问自己,姜太后眼底终于闪过一抹不悦。
可很快她的神情转换成了惊讶,“摄政王被人刺杀了?皇帝你千万要彻查清楚!”随即,她那双锐利的眸子冷冷盯着尉迟连赫,一脸威仪,“哀家不知道是谁告诉皇帝是哀家派人刺杀尉迟傲天的,只是向皇帝进这种言的人,就该被杀掉!尉迟傲天乃国之重臣,更是我皇室中人,竟然有人居心叵测挑拨皇室中的关系,这种人啊,就是把他千刀万剐了也不过分!”
尉迟连赫冷哼一声,心中更是愤怒。
姜太后接着说:“摄政王常年征战在外,又战无不胜,难免有国外的奸细想要他的命,若是皇帝担心摄政王的安危,不如下次出征的时候让别的将军去好了,这样一来可以让摄政王好好休息一番,免除性命之忧,二来也可以扬我国威,告诉其他国家,我国随便派出一个将军都可以打败他们。”
尉迟连赫见姜太后用官话把自己洗白的光明磊落,好一副忧国忧民为皇室着想的样子,心中既无奈又郁闷。
可是现在,他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姜太后亲口说出真相了,面对姜太后凛然的目光,只觉得如有芒刺在背,心中也越发厌恶,“儿臣告退。”
尉迟连赫一拂袖离开了凤祥宫,而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姜太后的神情也越来越阴狠了。
“来人啊,去把北宫大将军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