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倾勾起嘴角,喊道:“来人,还不速速送太后回宫!”
一声令下,黄金胄甲的护卫冲上前,一人拽住姜太后的一条胳膊,强行将其架了出去,自此,姜太后被软禁在了凤祥宫,彻底大势已去。
“苏亦倾你个毒妇,哀家诅咒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成王败寇,任由姜太后越来越远的叫骂声传来,苏亦倾没有过多理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抬眸看了一眼站在武将队伍最前面的北宫以。
北宫以心领神会,出列道:“既然大皇子成全了孝道,随先帝先后而去,现在先帝留下的血脉只有承乾小皇子是正统,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先皇留有口谕,吾等自当全力辅佐皇上。臣北宫以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就对苏亦倾身边的尉迟承乾行大礼。
有了北宫以开头,武将们纷纷下跪山呼万岁,一部分早已经投靠苏亦倾的文臣也紧跟着跪下了,最后才是以丞相为首的不甘心却又不敢言语的老臣们。
国殇之日,亦是新皇登基之日。
圣宫得到宫变的消息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林瑶带着真正的遗诏赶到皇宫,听闻皇后和大皇子的噩耗,就知迟了,她还是低估了苏亦倾的歹毒,以为自己握着尉迟连赫留给她们母子的保命符,苏亦倾至少能收敛一点,没想到保命符成了催命符,就连北宫家也彻底倒戈了。
听闻大祭司进宫,已经成为太后的苏亦倾特地叫人牵着小诺前去相迎。
想起这些年和闻人旖嫣的交情,林瑶怒问苏亦倾:“苏亦倾,闻人皇后失宠多年,早就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而大皇子还是个半大孩子,为什么不能放她们一条生路!”
“哈哈哈,林瑶你果然还是一副圣母心肠,她二人活着,哀家的皇儿如何坐稳这天子宝座?”苏亦倾得意而张狂。
林瑶举起遗诏,咬牙怒斥:“你就不怕本祭司将真正的遗诏昭告天下,你儿子的皇位一样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哈哈哈,你如今拿出来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别忘了你的把柄也在哀家手上!”苏亦倾立刻把小诺叫过来猝不及防就是几个耳光,乖巧的小诺已经习惯母妃的喜怒无常,哭着求饶。
林瑶心如刀绞,大声呵斥:“住手!”她想上前,被重重侍卫拦下。
苏亦倾揪着小诺的耳朵告诉林瑶:“反正现在尉迟连赫死了,哀家如何对待这个小贱种都无需顾忌什么,哀家就喜欢看胆敢与哀家作对的贱/人没有好下场!哎呦,大祭司这就心疼了?还有你更心疼的事呢,这些日子小公主实在思念她父皇的紧,也想像她大哥那样随先帝而去。”
林瑶怒道:“你敢让小诺陪葬,我豁出命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苏亦倾当然也不会真的把林瑶逼急了,她知道那道遗诏的威力,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尊贵荣耀,还没享受就梦碎可不是她的做派,遂把小诺交给乳母安抚,对林瑶又笑道:“好歹我们姐妹多年,自然没必要鱼死网破,只要你乖乖听话,交出手里的东西,哀家就饶小诺一命,还能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林瑶事到如今岂敢再信苏亦倾的鬼话,“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我如何信你,若我真交出这份遗诏,你当下就能要了小诺的命。”
“你想怎样?昭告天下?”
“诚然如你所说大皇子已死,又有何用,不过皇族并非就没了其他血脉,尉迟连赫还有他的兄弟们!今日我承诺不会生事,但若我听到小诺有丝毫差池,你儿子的皇位就别想坐得安稳,告辞!”说罢,林瑶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肮脏令人窒息的皇宫。
次日,东耀为新皇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尊姜太后为太皇太后,苏亦倾为太后,并对闻人旖嫣和大皇子做了追封,将二人随着尉迟连赫一同入了东耀皇陵。
尉迟连赫的葬礼上,苏亦倾因为担心林瑶借机生事,安排她做的事不多,只走了个过场,仪式结束后林瑶对外就称病深居简出,将圣宫的事交给了耶律珈霓。
新皇尚幼,由太后垂帘听政,另有北宫以当朝摄政,一时间苏亦倾独揽大权呼风唤雨,得意极了。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民间又多了一道声音,说皇后和大皇子同时暴毙实在蹊跷,先帝口谕也不知真假,应该立先帝的五弟尉迟耀祖为新皇。
接着,苏亦倾的家世也被人挖了出来,说她是北溯贱民,她的儿子不配成为东耀之主,甚至有人说她是妖精,祸乱朝纲,要把她赶出朝堂。
苏亦倾暴怒,大骂还真让林瑶那个贱/人说中了,不过又突然想到,是不是就是林瑶设计的,于是急召林瑶进宫。
不愿再为虎作伥的林瑶这段时间一直深居简出,对苏亦倾能避则避,谁知苏亦倾居然主动找她。
进宫后,苏亦倾屏退所有人,沉声逼问:“最近市井上有谣言中伤哀家的身世,这些贱民还敢造谣说承乾体内流有北溯贱民之血不可继承东耀大统,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林瑶冷脸蹙眉:“太后不是一直派人监视圣宫,若真是我做的,太后怕是早就派兵捉拿我归案了!”
“当真不是你?”
“不是。”
“想你也不敢,毕竟你的贱种还在哀家手里。”苏亦倾得意几秒后,面露狠色,“哀家一定要将这些贱民当众拔舌,看以后谁还敢乱嚼皇室的舌根子。”
林瑶心中冷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哀家命你要以大祭司的身份告诉百官,就说哀家是天生凤命,圣宫都表态了,哀家就不信他们敢质疑圣神!”
“想要圣宫帮你正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说来也是帮你儿子祈福的事,想来太后也不会不答应。”
“什么条件?”
“新皇继位,不可见血,理应大赦天下。”林瑶是希望借此守护东耀的百姓,不要再生无妄的牢狱之灾。
苏亦倾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说道:“若能平息谣言,哀家自然高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以后这些贱民还敢再造次,她有百种酷刑收拾他们,姑且就先随了林瑶的意思,大赦天下一次。
林瑶见苏亦倾答应之后就告辞了,她本也不愿在皇宫多待,转身离宫而去。
……
没多久,圣宫中传出消息,说大祭司病愈且得到圣神指示,圣神说当今太后乃是天生凤命,之所以出身贱籍只是为了磨砺心性,当今皇上也是与生俱来的天子,今后东耀必当风调雨顺。
大臣们见林瑶都出面了,只好作罢,毕竟他们还是很相信圣神的指令的,但其中有一个年轻人依旧不相信,那个年轻人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沐大人,年纪虽轻但却是出了名的耿直。
既然说了已经病愈,林瑶就不再深居简出,偶尔也会出去走走,她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曾经的摄政王府。
这一天,林瑶在已经荒废的王府里坐了一个时辰,在天快黑的时候准备回去,在门口却看见一个青年,看衣着应该是官员,林瑶本想和他打个招呼,谁知青年见了她转头就走。
林瑶自嘲的笑了笑,自从她经常帮苏亦倾说话,朝中不少反对苏亦倾的官员就对她厌恶至极,看样子那青年应该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说来也巧,二人竟然同路,一路上林瑶见青年友善助人,帮运菜的小贩扶着差点摔倒的独轮车,帮找不到家的孩子寻父母,还对乞丐施舍,一路听着众人喊着多谢沐大人。
倒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人,林瑶想了想,喊住他:“我是已故摄政王的故人,方才在王府前见过小兄弟,可也认识摄政王?”
青年没有回答,却说道:“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姐姐。”
不等林瑶开口,青年又说:“你怎么会和苏亦倾同流合污?百姓们将你视作神一样供着,你却和妖后狼狈为奸,帮妖后祸乱朝廷,你对得起百姓的信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有一天我会将苏亦倾拉下凤座!”
被人这样莫名其妙的劈头盖脸骂一顿任谁都会火大,不过青年说的倒也是真的,林瑶无力反驳,见对方转身欲走,林瑶才想起来自己搭话的目的,连忙说道:“请留步!”
青年闻言停下来。
林瑶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如此说来阁下应该在朝中为官吧,我观阁下行事的确是好官,但是苏亦倾毕竟手握大权,今后阁下行事还望小心,莫要丢了性命,东耀的未来还有赖像阁下这样的有志之士啊。”
青年的背影明显一僵,想来是没料到林瑶会说这样一番话,离开的脚步有几分狼狈,林瑶见状笑了笑。
……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东耀国这边刚刚结束宫变,大漠以西的西兴国波澜微兴,战争才刚刚扬起一抹尘沙。
西兴王宫。
寂静的庭院夜色撩人,年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人嗓音在耳畔响起:“柳儿,乖,别怕,我在……”
吐息之间,朦胧的月色勾勒起男人的身型,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扑面而来,有种不言而喻的威严感,却深深把她的心事包裹在其中。
在这般低浅的呢喃下,她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
一切都随他去吧,她这么想,在他的注视之下,灵魂都仿佛抽离了身体,只想沉醉于此刻的良辰美景。
一个旋转,少女被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抱起,温柔的大踏步向前。
烛光下,看清了男人的面容,十分精美,一双眼睛嵌入了湛蓝的虹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女。
小姑娘被看得不好意思,羞红了脸,眼神有点闪躲。
男人略微勾唇,漾出好看的弧度,“小柳儿,你是害羞了,还是……”他说着又低头抵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男人的音色越来越低沉,越来越蛊惑:“还是说,你想让我留下来?”
“我……”
其实,她是想让他留下来。
少女不安的垂眸,似乎想要表达自己的一腔婉转心事,却又有太多的顾虑,就像春日的柳絮般纷纷扰扰。
她只能用手稍稍往前推着,让彼此隔开一段距离,然后才道:“殿下,我……我……不知道,也许……我们可以……”
男人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真是个不老实的小馋猫,明明都答应了随我,还想逃避开吗?”
听到这话,少女的小脸一紧,手里抓着的衣角,忐忑不安的心跳声出卖了她的紧张……和一丝隐隐绰绰的希冀。
男人好看的笑意挂在他的嘴角:“别紧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听到这句山盟海誓一般的情话,少女感动得直落泪,点了点头。
“小傻瓜,怎么又哭了……”
“殿下,柳儿觉得自己好幸福,我好高兴,终于可以不与殿下分离了。”
纱幔之中,男人健硕的肌肉线条被完美呈现,汗滴顺着雕刻般的下颌线流淌至隆起而富有弹力的胸膛上,汇流经过几块腹肌后,没入了隐秘的茂密的毛发间。
有情人终成眷属,一举一动都不可自拔。
少女既紧张又兴奋,更多的是期待。
“殿下,柳儿爱你。”少女说着抬手想替男人擦拭身上的汗,鼓囊囊的胸肌手感很好,好到如真实触感一般。
但,不过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梦醒之前,二八少女,春心萌动。
醒来那刻,她想,如果真的让她服侍一次,那该多好。
殿下那么温柔,肯定会好好待她的。
美梦一场的小姑娘叫黄柳儿,是西兴王宫的侍女,其实也是一苦命人儿。
她原本是大河村人士,她母亲戚寡妇是出名的一号人物,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却自持美貌勾引了又老又丑的黄老爷,二人再婚生下她后本该安稳的过日子,谁料她那风流母亲没过多久就把黄老爷的财产骗了个精光,还扔下她卷款跑路了。
一时间黄老爷穷困潦倒,而且受了如此刺激,人也废了,时而发疯时而清醒,发疯的时候就暴打女儿,清醒的时候两父女相依为命,也不曾丢弃女儿。最后二人只能沦为了难民,后来实在太穷,她就只能被父亲送进王宫当侍女,勉强度日。
黄柳儿喜欢做梦,还都是这些难以启齿的梦。
当然梦里的男人确实是她的梦中情人,只是……
黄柳儿起身,离开了被打湿的床铺,托腮坐在外面台阶上吹风。
初见是五年前。
她在粥棚看见西兴王子兰逵启的时候,才10岁,正和父亲一起挤在难民队伍里排队等施粥。
只是一眼,英武的王子就让她心动了,即使后来她父亲实在饿的受不了,突然发了疯冲出去抓住王子的衣服,乞讨着要粥喝。
尊贵的王子竟然没杀了冲撞他的人,还给他们盛了粥,那一刻起黄柳儿的心就沦陷了,注定一辈子都暗恋她的兰逵启殿下。
后来,就是兰逵启即将离开那座西兴边城时的那一年,黄老爷在救济之下,渐渐保持了较长时间的清醒,还曾领着黄柳儿去答谢恩人。
父女俩在城郊的军营边上等到了兰逵启。
黄老爷也曾是富贾之人,很懂礼节,跪拜感谢:“殿下真是西兴百姓的救世主啊,多亏了您施粥,我父女二人才捡回来一条贱命,多谢伟大而尊敬的殿下。”
黄柳儿年幼,但也乖巧的跪拜,念叨:“多谢好看的大哥哥。”
“老人家不必多礼。”兰逵启翻身下了战马,对着随行的操练士兵下令,就地休息。
又听到说夸他好看,径直走到小女孩的面前将人扶起来,笑道:“你也是个好看的小妹妹。”
而且丝毫不嫌弃黄柳儿身上脏,把她抱到腿上坐下,从铺开的地毯上取了果子喂给她。
黄柳儿简直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王子会夸奖她,“王子殿下真的认为柳儿好看吗?”
兰逵启认真仔细的打量了黄柳儿一眼,笑着点头,确定道:“那当然,你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黄柳儿被哄得开怀大笑,还说:“那柳儿能嫁给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