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叔叔、玄寂叔叔,我错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她哭了起来,一时忘了,又如往日一般叫他。
殊不知,这样叫得他更野了。
平日里他疼她,只要她一撒娇,他就服软,今日他却极凶残,无论她怎么叫他,都不依不饶,又是极温存,将她团在怀里,不停地吻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脸上,湿漉漉的。
……
后来,真到了晚上,谢云嫣已经胡闹不动了,就像一团泥巴似的,软软地趴在那里,生无可恋。
此时,蒙在李玄寂眼睛上的腰带早就掉了下来,他的目光如同窗外的夜色,春天的夜晚,也是旖旎温柔的,带着空气里未曾褪尽的桃花颜色。
他头发凌乱,脸色潮红,身上冒着热气,勃发的肌肉孔武有力,似乎还在不安地躁动着。谢云嫣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简直……可恨至极。
她本待咬他两口,可惜这会儿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眼神示意。
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哀怨。
李玄寂有些琢磨不透,看了看她,思索了片刻:“嫣嫣想说什么,还是嫌弃我太老了吗?这是初次,担心你吃不消,我收敛了点,你放心,往后我会尽力的,其实男人二十六岁不比十六岁差,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不、她已经知道了,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用再多尽力了,她会死的,她已经快死了,谢云嫣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做出晕厥的样子给他看。
惹得他又笑了起来,抱着那团软趴趴的春泥,揉了又揉,他还是那么力度十足,精神抖索,一点看不出先前那般操劳过。
谢云嫣鼻尖通红,她的发间、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自己的眼泪还是他的汗,这个人,刚才求了又求,他却一点都不懂得心疼,为非作歹、胡天胡地,长此以往,这日子都没法过下去了。
对的,老男人就是嫁不得,比虎狼还凶残。
她觉得心里委屈,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声音都哑了,一点点破碎而凌乱的啜泣,听上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害臊。
好在李玄寂总算有点良心,不闹她了,心疼地把她搂在臂弯里,轻轻地摸着她的背,一点一点地啄她,小心翼翼地哄她:“嫣嫣,乖,别哭。”
他身上的味道,像是白檀在烈日下暴晒,在空气中散发出雄性强劲的气息,把她包裹起来。
忽然心生感概,无数岁月过往,冬夜的大雪已经融化,到如今春至,此生大约不会再有遗憾了。这个男人,是她在这世间最亲最爱的人,他们终于是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隔阂。
“玄寂……”
“嘘。”他的手指竖在她的唇上,“别叫我叔叔,生生被你叫老了。”
“嗯、嗯、嗯?”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扭捏了半天,低若蚊声地叫了一下:“玄寂……哥哥?”
又娇又软,这一声“哥哥”简直又要让他当场坚硬起来,但好歹知道她承受不住了,他只得熬住,凑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满足地应她:“嗯,我在。”
他在,真好。
“我和你说,你别笑话我,我做过一场梦……”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心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叫她感到无比安心,她在他胸口蹭了蹭,用低低软软的声音道,“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候,你也是我的玄寂叔叔,但却一直躲着我,躲了一辈子,后来还出家做了和尚,真叫我难过……”
她说到一半,却惊叫起来:“玄寂、玄寂哥哥,好疼,快放手。”
李玄寂突然用力抱住了她,抱得那么紧,勒得她都疼了,他有点发抖,这个男人,这一时间,看过去竟然如此脆弱,好似恨不得要把她嵌入到自己的骨头里面去才能放心,死死不肯撒手。
“玄寂哥哥,玄寂……”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激动,谢云嫣心疼了起来,反手抱住他,用软软的小手笨拙地摸着他的脸,安抚他、亲他,“怎么了,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我最喜欢玄寂哥哥了。”
良久,李玄寂才镇定了下来,稍微放松了一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谢云嫣,直直地看了半晌,声音嘶哑,慢慢地说了一句话:“我也做过同样的梦。”
谢云嫣先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怔了许久,倏然大悟,她的眼里泛起了泪光,却笑了一下:“你看,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呢,多有缘,连做梦都做到一块去了……”
话说到后头,她已经哽咽了起来,她的眼里有泪水涟涟,分不清楚是刚才身体疼的、还是这会儿心疼的,总之,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流的,既是甜蜜、又是痛苦。
他把她按在心口,抚摸她,亲吻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我很后悔、一直很后悔,对不起,嫣嫣,原谅我。”
真叫她不忍心。
她含着眼泪,矜持地翘起小鼻子,朝他撒娇。
“那你以后要对我好。”
“是。”
“再也不许在我面前端架子。”
“是。”
“要听我的话。”
“是。”
“每天都要亲一下,直到我们两个都老了,头发都白了。”
“是。”
说着、说着,一起又笑了起来,然后抱在一起打滚,当然,确切地说,是谢云嫣在李玄寂身上打滚,反正他的身体高大、胸膛宽阔,足以容纳她的肆意任性。
不过燕王妃今天确实操劳过度了些,也不过滚了两下就歇菜了,整个人爬在李玄寂身上,懒洋洋地摊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认认真真地叮嘱他,他刚才答应过的事情都要牢牢记住。
顶顶要紧的,是要听她的话。
“你小心着点,莫看你现在是威风八面的燕王,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陷害你,就像我们做的那个梦里,若不是你属下有人背叛,我们后来也不至于那样……”
谢云嫣说到后头,又生气起来,在李玄寂的胸膛上捶了两下:“若不是那样,估计你到死也不会说出心思,也不比原来好多少,我不被人一箭射死,也要被你生生气死。”
李玄寂急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板起脸来:“别老把那个字挂在嘴边,大不吉利,这辈子,你定会长命百岁、喜乐无忧,活成掉了牙的老太婆。”
谢云嫣把他的手扒拉开,不满地道:“我现在是个漂亮的小娘子,等我老了,也是个漂亮的老太婆才对,才不会老掉牙呢,你别乱说,说得我比刚才更生气了。”
李玄寂微微笑了起来,双手合拢,把身上这个漂亮的小娘子圈起来,又开始哄她:“是,可漂亮了,将来等你变成老太婆,我也会每天都亲一下,这一次,我要一天天看着你变老,再也不会有错。原来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比你更清楚,既然老天有眼,叫我们重来一次,我断不会辜负了这番厚意。”
他眯起了眼睛,目中掠过凛冽的锋芒,就像蛰伏在山间的凶兽,醒了过来,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他致命的利爪,但他对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温存小意的,讨好着她:“须知道,你的夫君,是这长安城里最厉害的男人,没人比得过。”
“不害臊。”谢云嫣嘟嘟嚷嚷地念着,戳着他的胸口。
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一边撒娇,一边说着悄悄的情话,他今天格外温存一些,总在哄她,一会儿一会儿就亲亲她,完全没有原先威严端正的气度了。
不害臊,她心里这么想着,却紧紧地趴着他,一点儿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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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谷雨时节,京城湿润了起来,间或有纷纷扬扬的小雨,把满城杨柳都打湿了好几重,烟锁长安道。百姓们都说,今年雨水足,是个好光景。
燕王李玄寂前两个月大婚,府里就多了一位燕王妃,关于这王妃原来和燕王府的渊源,虽说很有些暧昧,但长安城中上下就没有半句议论,毕竟,没人有这般胆色,敢去挑衅燕王威严。
只不过,到了这两天,讨论燕王妃的人稍微多了一些儿,无它,只因为王妃在府里办了一场品茶宴,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贵妇千金皆被邀请来了,但凡没被邀请到的,还要觉得面上无光,没脸出去见人了。
按说,这品茶宴,原是朱太尉家的惯例,朱家春季的时候刚刚才办过,如今燕王妃弄了一出一模一样的,莫不是要和朱家打擂台?但这话,大家伙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并不说出口。
朱九娘亦在邀请之列,众人本以为她不来,没想到了当日,三娘和九娘一起来了。
朱三娘机缘巧合,得了圣宠,宫里传出来的风声,皇上要封她做德妃,就这段时日,先回朱家,等待册封的旨意,按她说的,左右在家闲着无事,便同九娘一道,到燕王府上讨杯茶喝。
她还笑着对左右众人道:“我们家的茶,大家年年喝,也喝腻味了,再过段时日,我要入宫去了,这品茶宴九娘一个人也办不成,幸而有燕王妃善解人意,接上这档子差使,姐姐妹妹们还能继续喝茶,也是雅事一桩。”
朱三娘说得滴水不漏的,众贵女皆笑着应承了几句,便把心思又转走了,今天燕王府的这场品茶宴办得实在十分盛大,叫人目眩神摇呢。
宴设于夜,厅宽百丈,立无数铜鹤衔枝烛台,燃牛油巨蜡,正中顶梁上垂下一盏琉璃灯,千百朵莲花为灯罩,中镶夜明珠,流光溢彩,尽夜如白昼。
琉璃灯下设黄金案,众贵女一人一案,案后立紫檀云母屏风,云母素白,上饰以鲜花,或紫藤蔓延、或芍药堆砌、又或是山茶团簇,花枝逶迤于地,此厅似花海,诸人身陷繁花间。
绿衣小婢持壶奉茶,温声细语,道是茶叶出自闽越崇山,古树生于悬崖,以赤土为壤,承山涧岚露,一年仅产数两,价逾黄金。彼时,水初开,茶沏下,有云雾蒸腾,异香似肉桂、似石乳、似白麝,与花香相融,沁人心脾,叫人神清气爽。
厅中有数十菩萨蛮,饰天魔装,做胡旋舞,矫若惊鸿、翩若游龙。又有新罗婢持琵琶,坐于屏风后,四弦拈抹,低声浅唱,音色曼妙如鹂鸟。
如是种种,如登临仙境,几忘此身何在。
少顷,乐声稍停,婢子报主人至。
远远地见燕王妃款步行来,燕王走在她的身侧。
燕王神武凶煞,能止小儿夜啼,此刻却是小心曲意的模样,扶着燕王妃,让人想起大婚当日,燕王曾言“妇娇怯,弱不胜衣”,恐怕若非当此众人面,他都恨不得要将燕王妃抱起来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燕王妃好似踉跄了一下,停了下来,指了指脚下。
燕王当即蹲了下来,为燕王妃提了提鞋跟。
众皆惊骇,甚至有人将杯盏失手落于地面,发出“叮当”脆响,旁边的人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却是朱三娘,她手发颤,脸发白,似乎是忡怔了。
不过并没有人关心到她。
李玄寂与谢云嫣施施然进来,与诸贵女见礼后,坐了主位。
谢云嫣是此宴的主人,她坐在那里也就罢了,燕王亦端坐上方,俨然有龙虎之威,与这般靡靡场景格格不入,令诸贵女惴惴不安,方才一片莺声燕语,此时都成了闭口寒蝉。
谢云嫣看了看左右,一脸茫然:“诸位夫人和姐妹,为何如此肃静,可是我有招待不周之处,令诸位不悦?”
左首案下一贵妇,是平城大长公主的儿媳,孔家的大夫人,身份矜贵,胆子也大,指了指上头,半开玩笑地道:“燕王在,吾等皆敬畏,不敢喧哗。”
谢云嫣恍然大悟,戳了戳李玄寂:“我就说了,这本是我们妇道人家的消遣,你别过来,就你偏偏不听,看看,大煞风景,快快走开,这里很不需要你。”
李玄寂不动声色,环顾四周,温和地道:“王妃体弱,吾恐其劳累,今日设宴,暂代行主人职责,诸位勿惊。”
他轻轻击掌,当即有锦衣侍女奉滚水与茶罐上。
燕王亲自动手,烫壶、置茶、温杯、冲泡,动作不甚娴熟,显然是初学,大约还没学会,但他气度雍容高贵、举止洒脱劲道,泰然自若,看过去只显大气姿态。
片刻后,斟茶置碧玉盏中,分众人饮,此为主人礼,敬茶于客。
碧玉盏中琥珀色,茶香奇异,如芝如兰,众贵女接下,更是诚惶诚恐,略一沾唇,便赞不绝口,好似燕王亲自泡出来的茶水就是仙品,绝对与凡人不同。
谢云嫣又推了推李玄寂,娇嗔道:“好了,你显摆够了,快快走开,你在场,人家都不得尽兴玩耍了。”
李玄寂侧过身,眼尖的人看见他好像摸了摸谢云嫣的小腹,动作极轻柔,附在谢云嫣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谢云嫣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把他的轻轻拍开,又看了他一眼,眼波宛转,柔情无限。
这时候,有人匆匆进来,向燕王禀道,军中有急事,属下不能决,须请燕王过去商议。
李玄寂这才起身,对诸人拱手示意,且言道:“王妃年少不更事,且看吾薄面,多多担待一二,不可令其劳神。”
众人皆喏喏。
李玄寂这才大步离开了。
燕王一走,大厅里又开始“嗡嗡嘤嘤”,几百只鸭子一起呱噪。
第52章 双更二.大结局下:拥抱……
方才那位孔大夫人坐得近, 实在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燕王实在太过体贴,连泡茶这事情, 都舍不得王妃动手,这事情若是张扬出去,全京城的男人都不要做人了,比一比,都该扔掉。”
谢云嫣笑了起来,她生得本来就美貌,及至成婚后,更是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妩媚风姿,这一笑, 眉目生辉,盛过繁花。
她有意无意地把手放在小腹部,带着一种骄傲的神色,轻声道:“我最近身子不太爽利,太医看过,其实没什么要紧, 只说不可劳动, 顶好在屋子里别出来,我嫌闷得慌, 这才请了诸位夫人和姐妹过来聚聚, 图个热闹, 偏生我家王爷大惊小怪的,连手指头都不肯让我动一下,在大家面前这般作态,倒显得我轻狂起来, 气煞人了。”
她说着气煞,声音却是娇滴滴的,笑得眉眼弯弯,宛然天真,无怪乎燕王爱她,旁人看了也是觉得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