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她揭棺而起——往生阙
时间:2021-12-07 09:39:55

  两双格外相似的眼睛对视上。
  他们很像。
  并非长相,而是那种叫人看不穿的捉摸不透的气质,和胞姐姜乌鹊、虞知微比起来,万鹤笙反倒更像是他的亲人和徒弟。
  若说万鹤笙一直有些看不透姜月明,姜月明又何尝不是看不穿自己这个师侄?多年前,他力排众议,准允藏锋师弟收她为徒,并和师弟约定好,若出差错,他会亲自将其诛杀。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一脸倔强的小女孩步步循规蹈矩,从未出错,又替宗门做下无数贡献,即便放在外面,也是能开宗立派的一个人物。而她却宁愿一直守在漆吴山,不沾权力,不参与斗争,需要时从不吝惜帮忙,渡过难关后又轻飘飘离去,她似乎从未想着向自己邀功。
  她做得很好很好了。
  “笙儿。”姜月明温声问道,“师叔问你,你真要收那孩子为徒吗?”
  万鹤笙却因他的称呼一怔。
  姜月明并非叫她道号,也不是客气的一句万师侄。
  往事已矣,她却忆起,自己年幼时曾因练功不如他人而惶惶不安害怕被抛弃,也曾因居住山巅,被落在身侧的雷电惊吓,那时藏锋仙君不在,她宿在宗主的妄空山,抓着他衣襟不放,眼眶红了也不肯落泪。那时候,姜月明就是这么一边揽住小女孩,一边叫她小名,轻声细语拍背安抚,“笙儿不怕,师叔在。”
  思及往事,万鹤笙目光盈盈,似乎是被感动,良久,又垂下脸,摇摇头,轻声道:“师叔……”
  她什么也没说,姜月明却已明白了她的坚决,难得有些头疼起来。
  这天下已经太平了太久,但他已经预测到了将来的修真界风云将起,并不会继续安宁下去,大势波谲云诡,就连他也看不清。
  在整片天地的动荡中,个人力量何其微薄?纵使他身为南洲第一大派掌门,到哪里都要被尊称一声真仙,他也无法保证能在将来的动荡中保全自身。
  更何况,他不仅想保存自身,还要保住这太虚门。所以,任何一点不确定因素,他都要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笙儿,你该明白,这不是你一人,或一峰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最近更新真的不稳定,这几天一直在外地,现在回来了在做核酸等结果,等确定了恢复正常日更QAQ,实在很抱歉
 
 
第16章 
  “你随我修行观星术多年,笙儿,你该明白的。”
  万鹤笙沉默良久,道:“师叔,我都明白。”
  能将观星术修炼到大成,整个太虚门,不,放眼整片南洲及整个修仙界,也只有他们两人。观过去,观未来,天下大势,尽在映照出一方星辰的瞳仁中。
  “既无法躲避,何不将其为己所用?”
  姜月明道:“我也曾想过顺势而为,所以,才允了笙儿你同妖族接触,但他不一样。”
  巫族极端排外,族群数量稀少,繁衍不易,但巫族生来强大,肉身强悍,不惧寒暑,又生性暴戾,只听从父母或族长指挥,几乎每个成年的巫族子民都是人族心腹大患。
  况且,巫族血脉霸道,从未听过与它族通婚事例,普通人族更是无法承受,若是人族母体怀胎,在怀上后必然暴毙。若是巫族为母,也只会生下一个死胎。钟长岭这样的人巫混血,实在罕见,若说背后没有阴谋,便是刚入门的小弟子也不信。
  万鹤笙安静地看着他,忽然轻轻开口:“多年前,我进宗门时,因天生煞气,不少长老也不同意,还是宗主您执意出面,这才让师父收下我。”
  煞气是真,为掩饰她的魔气,万鹤笙不得不抛却肉身投胎重活一次,又想尽办法把魔气压制住。即便如此,当年她入宗门时受到的刁难也不少。
  “你要收他为徒,不是不可以。”姜月明说,“他与你不一样,若他想入宗,必须将巫族血脉洗净。”
  万鹤笙微怔:“洗去巫族血脉?”
  她并非没有听过这个法子,而正是因为她知道,才为难。
  修真界不少种族神秘低调,唯独妖族数量庞大,不少仙人会饲养些妖宠、坐骑等,当然,贪图些妖族化形后美貌的也有,只是为正道不耻罢了。
  一部分人与妖厮混久了,难免有半妖诞生,只不过绝大多数半妖都空有半人半妖的外表,却无妖族强悍肉身或人族修行天赋,无法踏上修仙路。有些疼爱孩子的,自会为后代想尽办法。
  如最出名的东洲渤涂海境的一方霸主,便是一蛟龙王,曾与一人族女性相好,那女子倒还真怀上了蛟龙王的孩子,可惜孩子出生后女子便香消玉殒,那蛟龙王倒也痴情,对其子百般疼宠,可不论它如何为小儿送上奇珍异宝,半妖就是不能修行。
  万般无奈下,蛟龙王不得已,寻了个法子,替小儿洗去自身蛟龙血脉,让他彻底成人。从那以后,渤涂海境蛟龙王座下,多了一位实力卓越,极具竞争力的五太子。
  在蛟龙王寻得秘方后,越来越多替自己的后代洗净驳杂血脉的事例,灵族、诡族等亦有,唯独巫族,从未听闻。
  见万鹤笙思索,姜月明微微侧头,双目紧闭,却仍像是在温和地看着她:“若无法洗净,你又确实与他有缘,不如……”
  “送他投胎转世。”
  一语如惊雷。万鹤笙猛地抬头:“不!不行。”
  巫族血脉淡薄,重活一次,即便跟着灵魂转世去,也会被削得更弱,钟长岭所有血亲全部去世,他转世一次再避开帝流浆,便可万无一失。
  况且,以万鹤笙的能力,在投胎时给徒弟做个印记,并不难。
  万鹤笙目露慈悲:“他与我今生有缘,何必问来世?”
  “更何况,师叔您知道,生死轮回一事最是无常,吾等无法参透。”
  即便修成大罗金仙,也不可能操控轮回,否则想让谁来生成什么便成什么,想何时出生便何时出生,岂不乱套?
  “笙儿,我知你不忍心,可有时,还得以大局为重。”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女子眼里已含了泪光,缓缓摇头,“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会想办法替他洗去巫族血脉,在此之前,求师叔保下他。”
  “你……”
  “师叔,求您了。”
  和姜月明一样,万鹤笙少有情绪激动时,更不必说掉泪,自成年后,她再也没哭过,即便遇着再大的难题,她也能冷静解决。
  这是姜月明时隔多年后,又一次看见她双目含泪,却没有落下来,只定定地注视自己。
  大殿内,空气几乎凝滞。
  “也罢。”姜月明幽幽叹气。
  帝流浆夜,骆不寻的刻意寻衅,何尝没有他的默许?否则骆不寻擅闯漆吴山又随意朝普通弟子下手,怎么也该去刑事堂领五年禁闭。姜月明心知肚明,以万鹤笙聪慧,必然已经想到这一点,可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从来不说自己的委屈,甚至,还在为了对方恳求自己。
  万鹤笙安静地看着他。
  姜月明道:“十年,他的血脉最多可压制十年。”抬手一招,本该在隔壁的钟长岭被凭空摄来,掉落在地时还有点懵,抬头四处张望,等见到宗主和师父后,想起了礼节问题,一双利爪努力合十,站直了身体想行礼。
  刚站起身,他就发现了不对。
  师父好像……哭了?
  那点泪光飞快消失,快得像是错觉。一愣神的功夫,后肢便没站稳要往下倒。万鹤笙指尖打出灵力将他托起,不至于叫他摔下去。
  与此同时,四道光圈凭空出现在半空,转一圈后,灵活套上他的四肢。
  套上的一瞬间,少年就感受到了无比剧烈的疼痛,仿佛经脉都被刀刃刮擦着,想挣扎,体内有什么东西想从体内钻出来,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好痛……
  是什么东西?
  他终于要死了吗?
  视野已经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浅色袍角,钟长岭意识渐渐涣散,仍旧挣扎着伸出手去,要抓住那一方袍角。
  “师父……”如果要杀我,可不可以用不那么痛的办法?
  少年没能说完,便晕了过去,自然没察觉他竟然恢复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四肢连同脖颈处原有的项圈光芒大放,无数细密灵力交接流窜,于少年虚浮上方绘制出一方封锁法阵。光圈不断紧缩,牢牢锁住手腕、脚踝,等光芒完全褪去后,蜷缩在地的少年浮现。
  他已变回了人形,四肢和脖颈都套着漆黑的环,浑身冷汗淋漓,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刚承受完刑罚似的。人早就昏了过去,一只手却紧紧地抓着师父衣角不放。
  “师叔,一整套锁灵环,未免太痛苦。”万鹤笙眉头微皱。
  她手中只有从宗主手中得来的一环颈圈,先给他套上,万万没想到姜月明竟把整套都用在了他身上。
  “不可不防。”
  万鹤笙垂头,躬身行礼:“是我失礼,望师叔原谅。”顿了顿,她轻声补充道,“多谢宗主施以援手。”
  她的语气依旧轻柔真诚,仍旧是那个从无怨言的师侄。
  姜月明没有说话,他略有些为身陷险境的虞知微分心,又听见万鹤笙告退,点点头,允了。万鹤笙便以云雾托着钟长岭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
 
 
第17章 
  钟长岭是被疼痛唤醒的。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在漆吴山的住处房顶。他勉力抬手揉揉眼睛,而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复原了。
  钟长岭有些迷糊,以为自己身在梦里。
  等等,如果是梦里,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真的恢复了?
  少年爬起身,掀开被子,四顾茫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宗主给自己套上枷锁的那一刻。
  是师父把他带回来的吗?
  正在发愣,房门被推开,熟悉的面庞出现。
  是他刚进太虚门时认识的杂役弟子,名叫辛元,钟长岭进漆吴山后,询问过他的意愿后请求白术把人调了过来。
  “你总算醒了。”辛元满脸关切,“你都睡了好几天了,现在好些没?”
  “我……好多了,咳咳……”
  “你醒过来就好,峰主可真是疼你。”辛元满脸艳羡与仰慕,“听说峰主为了你,特地向缃灵仙子求药。”
  多年前,人皇之女上山拜师,言明要拜入天玑真人座下,万鹤笙以无师徒缘分拒绝,后测出其天生亲近草木,是个练丹的好苗子,遂被缃灵真人收为徒。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见面还可亲切聊几句,耐不住旁人疑心她们有龃龉,说些诸如“天玑真人不要的才被缃灵收走”之类的酸话。不少人以为她们关系不睦,所以,在辛元看来,为了徒弟去寻老对家求药,峰主实在对徒弟太好了。
  听了辛元普及,钟长岭免不了更感动,勉力坐起身要下床,猛地一惊:“这是什么?”
  他的两只手腕都拷着漆黑镣铐,沉重无比,坐起身一看,脚腕上也有,灵力被完全压制,使不出来。
  他脖子上也有一个,但脖子上那环项圈并不沉重,师父体贴他,特地把圈变小了,说是禁锢,看上去更像是装饰。而手脚上拴的四个,沉甸甸冰冷冷,若不用力,简直迈不开步子。
  “这个……”辛元低头,小声说,“这是宗主的命令,峰主她也没办法。”
  “那我修炼怎么办?”钟长岭不是很在乎颜面问题,尝试一下,发现体内稀薄的灵力无法运转,若是无法修炼,他就一直这么当个凡人吗?
  辛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峰主一定会有办法的。”
  钟长岭沉默一会儿,声音更低:“若是要为了我,让师父到处去求人,我……我不如一直当个废人……”
  万鹤笙并未如他们想的那般在低声下气求人,缃灵真人心胸开阔,她也不是揪着一点点名声张扬的人。这么多年过去,当初上山的人皇之女轩辕姬都已不放在心上,还能笑着端上一杯茶。
  “你漆吴山,总算后继有人了。”缃灵正蹲在药田里,仔细用玉针挑去灵药芽儿尖尖上刚生出的小虫。万鹤笙又随手把花壶递过去,好让缃灵浇水。
  “何时带来让我瞧瞧?”缃灵随口问。
  她不怎么爱管事,山门一关,太虚门诸多烦扰与她无关,便不清楚为这个徒弟闹出了多少事。
  万鹤笙口吻亲昵:“随时都可以。不过,我今天还真是为了他来请师妹帮个忙。”
  缃灵闻言,从药田里起身,指指身后:“说罢,又看上了什么?这里没有,药仓里或许还剩些。”
  “那便提前谢过师妹了。”万鹤笙递张单子过去。缃灵一边看一边说:“也不能叫你白拿,下回你漆吴山的金玉竹,多匀我两成。”单子还未看完,她脸色一垮,趁万鹤笙没答应前抢先改口,“等等!两成不够,得三成!”
  缃灵养了只极稀有的食铁兽,在外可炼成神兵利器的金玉竹是它最爱吃的食物之一。万鹤笙也知道,颇为不舍地叹口气,还是答应下来。
  轩辕姬站在药田边含笑望着她们,最初的傲然张扬和不甘早已在时光打磨下变得平和圆融。她转头一看,发现只黑白相间如团子般的小兽正费劲从院门口树上往下爬,结果一个不小心,直接顺着树干滚落下去。好在它聪明,知道把自己团成团不受伤害,团团转十几圈后,它滚进了一双柔软的手中。
  “你怎么又乱跑?是不是又想来偷吃?”轩辕姬将它托起,举在眼前上下晃了晃,“要是再把药田啃了,峰主非教训你不可。”
  黑白团子捂着眼睛,左右摇头,不承认。
  “今日天玑真人也在,不许闹事!否则你没有金玉竹吃了。”
  小兽喉咙里发出像羊一样带着颤音的叫,点点头,又拿脑袋去蹭蹭轩辕姬肩膀,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轩辕姬可不信它,和那双黑眼睛对视半天,叹口气:“算了,我先带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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