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妻——桑狸
时间:2021-12-07 09:41:45

  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姜姮根本听不懂,只挂念兄长安危,要求见他。
  梁潇倒不拦她了,陪着她一起去抱厦,姜墨辞早跪在地上等着发落,而一旁,谢夫子正守着他不住叹息。
  虞清和顾时安侍立在侧,平静看着这一切。
  梁潇温和垂眸,问姜墨辞:“你认罪?”
  姜墨辞点头。
  姜姮要上前,被梁潇勾住胳膊拖了回来。
  他摁下姜姮的反抗,道:“如果你认罪,那么今夜就要把你正法,来慰别馆之乱中无辜丧命的厢军和还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的曹昀。”
  姜墨辞颤了颤,闭上眼无声地点头。
  梁潇冲虞清招了招手,吩咐:“把祸首拿下。”
  姜姮眼睁睁看着,虞清亲自上前,却是越过姜墨辞,直奔谢晋。
  他将谢夫子的双手扭到身后,以粗麻绳绑缚,整个过程未假手于人。
  姜姮瞠目看向梁潇,梁潇的声音愈加温和柔煦:“墨辞,姮姮,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了,不要轻信于人。”
 
 
第54章 . (2更)   如你所愿,辰羡还活着……
  “从一年前, 墨辞和夫子来金陵,计划就开始了吧。”
  梁潇道:“那个时候王瑾想要对付我,你们躲在背后想要推波助澜, 让我们相争好坐收渔利,便设计把新政党推出来,提醒王瑾,我的身上还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把柄。”
  他娓娓而叙,半点怒意都没有,目光却锐利,紧盯着谢晋,看着他那张温儒的脸慢慢变得灰败。
  姜姮哑声问:“你们是谁?”
  梁潇收回视线看她,温声反问:“你说呢?”
  姜姮只消细想便知, 是崔元熙,谢晋早就和崔元熙勾结到一起了。但她不愿意相信,这个自小疼爱她的夫子,这个肯为她彻夜秉烛誊写文注的夫子,会是那般用心险恶的人。
  梁潇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以示安慰, 便继续说。
  “甚至连你、姜墨辞、玉徽当街拦马车, 掳走姮姮也在你的计划中。你故意让姜墨辞把姮姮带到那间新政党聚会的屋舍,目的就是把墨辞推出来, 当你的替罪羊。”
  梁潇凝视谢晋, 叹道:“夫子, 你最了解我,知道我多疑,迟早要怀疑到你们身上的,所以你便想方设法让墨辞的疑点看上去多一些。”
  他的声音若汩汩清泉击石, 说不尽的韵律悦耳,却偏生凉透如冰,听得人脊背生寒。
  谢晋的双手被缚到身后,身体僵直,看上去无比狼狈。
  梁潇继续说:“后来,你给了姮姮一包迷药,我猜,你是心疼她的,可更多的,是你们知道王瑾要动手了,想藉由此事,让我心绪大乱,疲于应对,和王瑾两败俱伤才好。”
  “而来到襄邑后,事情便更加有趣了。”
  梁潇停顿下,命姬无剑搬了两把椅子进来,亲手将失魂落魄的姜姮摁到椅子上坐好,又命顾时安把跌跪在地上同样失魂落魄的姜墨辞扶起来,也安放在椅子上。
  “你故意说要去会好友,谈诗论赋,实则是想比墨辞晚一步抵达襄邑。这期间,崔元熙装出驻军布防图已经到手的模样,暗中调遣兵力,联络关西节度使,目的就是想敲山震虎,让我在仓促下更换布防,而你在这个时候恰好来到襄邑,你是我的师长,熟读史书兵法,我必会与你商议的。布防图便轻轻松松到手,而你的嫌疑也洗脱了。”
  姜姮想起夜宴那晚崔元熙胸有成竹地告诉她布防图已经到手,但其实根本没有,他们不过是想打个时间差,让所有人都知道,布防图被盗时谢夫子根本不在襄邑城内,而墨辞在。
  她恍然彻悟,再度抬头看向谢晋,只觉一颗心宛如浸在冰冷池水中,凉得透顶。
  梁潇亦在看他,唇边噙一抹讽意:“可惜,两张驻军布防图都是假的,我后来用的那一张,是岳父用了十数日给我赶制出来的。你就住在芳锦殿,真正的布防图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可你太过慌张,竟根本没有注意到。”
  姜姮面露惊讶。
  梁潇冲她温柔道:“父亲很厉害,宝刀未老,不愧是驰骋沙场数十年的战将。”
  她想起在开战前的一些日子里,梁潇经常去芳锦殿和父亲下棋……而也是从那时起,父亲开始研究舆图和沙盘,终日在羊卷上写写画画。
  只不过他们这些晚辈各怀心事,灯下黑了。
  “可是……”姜姮抿唇,艰难发问:“兄长为何要认罪?”
  梁潇勾唇一笑:“姮姮啊,事到如今了,你真的猜不出来吗?”
  她怆然与兄长对视,乏力道:“芝芝……”
  前不久,她求梁潇放芝芝和孩子进来与兄长见过面。
  “那枚玉令确实是在别馆当天丢失了,可不是墨辞不小心丢失,而是被林芝芝给藏起来了。过后,她又悄悄地把玉令放回书房,神不知鬼不觉。至于她去找谢夫子,求他出去寻找墨辞,那更是一出戏。只是方便谢夫子去打开西角门,放叛军进来吧。”
  梁潇缓步上前,抬手伏在姜墨辞的肩上,声色中有些微怜悯:“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你必须得接受,林芝芝早就和崔元熙勾结在一起,她和谢晋一样,在崔元熙落败后,都是希望你以死来终结这件事。”
  姜墨辞脸色煞白,两片厚唇不断哆嗦,像被抽空了神思,无助地仰头看向梁潇。
  梁潇宛如兄长垂询自己的弟弟,缓声道:“而不是如她说的,她一时糊涂酿成大祸,孩子还小离不得娘,求你救她。”
  姜墨辞如遭重击,茫然怅惘许久,才艰难发问:“为什么?”
  梁潇道:“她父亲林苑是淳化帝在位时的签书枢密院事,八年前,提前探知淳化帝要清算新政党,一手设计把我推出去替辰羡顶罪。这一切,林芝芝自始至终都一清二楚。”
  “我不想计较了,可是她害怕,从姮姮那里没有求来对林家的恩赦,就转而投向了崔元熙。崔元熙一定给了她很多承诺,她但凡有点脑子,就该知道那些承诺一样都不会兑现。”
  屋内一时陷入死寂,姜姮怔怔看向梁潇,梁潇温和道:“我说过,不株连妇孺,可惜,没有人信。”
  至此,事情的真相揭露于众人前。
  姜墨辞抬手捂住头,总觉得缺了一环,可是他脑子一片混乱,想不出缺的那一环是什么。还是妹妹比他清醒得快,代他问了出来。
  姜姮问:“夫子为什么要投靠崔元熙?”
  此言一出,梁潇缄默了许久,他目中冷冽如冰,缓缓摇头:“不是投靠,他从一开始就是崔元熙的人。”
  开始?姜姮有些茫然,开始是什么时候呢?
  “开始时,新政只是由卫王推行,辰羡只是一个闭门读圣贤书的世子。是夫子,亲手把辰羡引入新政中,是夫子,亲手把靖穆王府和姜国公府推入万丈深渊。至此,两府倒台,朝中出现大片权力空白,崔家趁势而起,鲸吞蚕食,自成一派。”
  听到这里,姜姮总算知道崔元熙为什么那么恨梁潇了。
  按照预先设定好的路,崔元熙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该平步青云扶摇而上,成为当世不二的权臣。
  可惜,凭空出世了一个梁潇。
  他自逆势而起,艰难攀爬七八年,竟后来者居上,占了原本属于崔元熙的权势地位。
  冥冥之中,天意弄人。
  只是这里面最无辜的便是辰羡和姜家人,为了满足阴谋者的野心,生生做了献祭。
  姜姮只觉唇齿间尽是苦涩蔓延,相对无言。
  谢晋耐心听完梁潇的话,全程面无表情,只在最后笑了,他微含讽意地看向梁潇,笑道:“辰景,你当真认为我的主子是崔元熙?他配吗?”
  梁潇闭了闭眼,不再与他多言,拉起姜姮的手,道:“好了,解惑结束,我们走,你该休息了。”
  谢晋紧逼不舍:“还有,墨辞问姮姮要来玉令,是要干什么?你怎么也不提?”
  姜墨辞霍得起身,怒斥:“够了!”
  “够什么?”谢晋亦如多年前于王府中授业解惑,对自己的弟子格外耐心温和:“墨辞,怎么到如今了你还这么天真?你以为辰景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他不知道你要玉令是要帮辰羡离开崔家那座牢狱后出城?”
  辰羡……
  姜姮猛地止步,转头看向梁潇。
  梁潇眉眼皆淡,轻轻抚过她的腮颊,道:“如你所愿,他还活着。”
 
 
第55章 . (3更)   你要离开,他在骗你……
  辰羡还活着, 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一个身负谋反罪名的囚犯,能逃脱重重守卫活下来,即便是八年前的崔元熙, 也没有这等本事。
  能做到这一切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谢晋的主子。
  淳化帝。
  谢晋是燕赵鸿儒,遍览圣贤书,奉行忠君爱国,能让他甘心做屠刀,将教导十余年的弟子们亲手推入深渊的,亦只有“忠君”二字。
  淳化帝已死,梁潇无从盘问,只能以如今的目光去猜测。
  或许, 他觉得江山社稷已然千疮百孔,需要在巩固皇权后给未来君主留下这么一株新政党的独苗;或许,他看破了崔元熙不是他梁潇的对手,担心终有一日他一家独大,所以留下他的克星。
  他不知淳化帝用何种理由说服了崔元熙,结果是, 辰羡的性命是保住了, 但却被崔元熙囚在暗室整整八年,到崔家倒台后才辗转联络上姜墨辞, 用他给的玉令逃出金陵。
  至于逃向了哪儿, 梁潇不想知道。
  他靠近姜姮, 柔声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连声音都是温和的,仿佛只是体贴她的身体,怕她太过劳心伤神, 可姜姮就是一眼看出,他生气了。
  方才揭露谢晋阴谋时他都没有生气,这会儿却觉邪煞之气绕顶,目中透出冷意。
  姜姮低垂螓首,任由他将自己拉离那间屋。
  顾时安不放心,跟出来走了几步,梁潇回头看他,戾气深重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是怕梁潇的,还是强忍住惧意,轻声道:“这件事情与王妃没有关系,世子……世子也早就跟王妃没有关系了。”
  经他一提醒,姜姮猛地回神,忙道:“我不知道玉令是用来……”
  梁潇笑问:“用来什么?”
  姜姮打了个冷颤,低头噤声。
  梁潇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后院。
  回到寝阁,梁潇喝退所有侍女,将姜姮放到榻上,微低了身体与她对视,问:“姮姮,你爱我吗?”
  姜姮不语。
  他自喉咙溢出几分冷笑:“你如果不爱我,可是辰羡又还活着,那该怎么办啊?如果他回来,要跟我争抢你,那又该怎么办啊?”
  姜姮意识到了危险。固然极不愿开口说话,她还是勉强道:“我……我爱……你”,尾音极低弱,消弭于轻袅飘转的香雾之中。
  梁潇轻扯了下薄唇,道:“你说得很假,很不真诚,从今天开始要对着铜镜练这句话,说到你自己都相信为止。”
  姜姮抓紧了缎褥,觉得腹部开始隐隐作疼,额间霎得冷汗直冒,脸上血色褪尽。
  她想摸摸肚子,梁潇却先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他抱她抱得很紧,像是想将她融入骨血之中,低微的声音自头顶飘过来:“对不起,姮姮。我知道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对不起……”
  姜姮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可是已将力气耗尽,再提不出分毫去安慰他什么,她推搡他,低喃:“孩子。”
  梁潇怔了一下,猛地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去,才注意到她脸色有异,心中一慌,忙叫医官。
  忙活到后半夜,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姜姮腹部的疼才勉强止住。
  医官将梁潇唤到帐外,避开姜姮,轻声道:“殿下,王妃她气虚体弱,屡受惊吓,这孩子十分不稳,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只怕就要落胎了。”
  梁潇的脸色极黯,问:“若是落胎,她会有危险吗?”
  “那是自然。”医官道:“孩子越大,落胎就越危险,等过了五个月,万一孩子保不住,只怕极有可能是要一尸两命的。”
  梁潇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沉吟许久,才道:“现在四个月,现在落呢?”
  医官叹息:“从一开始这孩子就怀得十分凶险,现在落也会有危险,只不过大人能活下来的可能大一些而已。”
  “大一些。”梁潇念叨:“仅仅只是大一些而已?”
  医官不忍,垂眸道:“眼下还是卧床养胎吧,别告诉王妃,别让她害怕,也别让她忧心,只要情绪平稳,辅以安胎药,还是有可能把孩子生下来的。”
  医官走后,梁潇拂帐入内,正见姜姮躺在榻上,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穹顶。
  梁潇坐在榻边,握住她的手,跟着她看,半天没说话。
  还是宝琴端进安胎药,才打破这沉默。
  梁潇一勺一勺地喂她,说:“姮姮,我可以把所有的都还给他,除了你。我可以不做这权臣,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只带着你远走高飞,可我怕,若我当真一无所有了,我也带不走你了。”
  姜姮目光淡淡看他,只是摇头。
  梁潇不知道她在否认什么,是他不必还,还是她不会丢下他。
  喝完药,收起碗,连瓷器相互磕绊的声音都不再有,两人之间又只剩下沉沉死寂。
  梁潇躺到她的身侧,展臂搂住她,靠在她肩上低吟:“姮姮,姮姮……”是焦躁不安,急需抚慰的。
  姜姮终于开口,嗓音嘶哑:“我和辰羡是不可能的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世上除了你,也不会有人愿意舍身护我,为我去死。”
  她以为可以安慰到梁潇,谁知他听到这句话,身体骤僵,半天才恢复过来。
  梁潇抬手摸她的后脑,将她扣进自己的怀里,轻声说:“睡吧,我不会再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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