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打算放弃,把那当成是她的幻念时,余光瞥见一枚黑色的袖口静静躺在地面上。
第19章 宝贝,是爸爸
孟清翎还没发现自己已经留下了“证据”,庄樾也隐隐猜到了什么,顺着她的视线过去捡起来,若无其事说了句:“害,我说呢,昨天那个西装怎么穿着穿着发现少了颗袖扣,原来是掉这了。”
护士眉头一皱,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她的表情更是证实了郁瑶心里的那些猜测。
庄樾还在那演着戏,郁瑶朝他伸出手,给了个要东西的姿势。
庄樾装傻,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你是要喝水?”
说完,就要去给她接热水,郁瑶直白说了出来:“袖扣给我。”
庄樾身子一僵,讪讪给她递到了手心。
没一会就找了个理由出去接电话了,郁瑶知道他肯定是给那个人通风报信去了。
庄樾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的演员。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和孟清翎的关系。
孟清翎曾经提过一次他的名字,虽然当时谁都没放在心上。
但孟清翎忘了她记性好,过耳不忘。
他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个爱好摄影的学长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庄樾了。
在国外、大他三岁,细节都对上了。
她来伦敦的第一天,庄樾就十分凑巧地搬到了她的隔壁,成了她的新邻居,还主动拿了水果来拜访,说都是华人,以后也是邻居要互相关照。
聪明如她,郁瑶第一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本来不想和他把关系攀扯的太近,郁瑶一开始态度就很明确的疏冷拒绝,可庄樾仿佛看不见,依旧见到她就要东扯西扯聊上好半天,此后也经常借着澈澈接近她。
可能是自己要当妈妈的缘故,她能拒绝的了庄樾却拒绝不了这个可爱的孩子。
自那之后,她也就默许他的接近了。
或许是她知道他身份的原因,所以多少也能猜到他的意图,每次他要拿单反拍她时,她总会躲开镜头。
至今孟清翎那里收到的都是她的各种背影。
唯一的一张侧脸照还是趁她没防备发呆时偷拍的。
没有郁瑶在身边的这些日子,他就是一天天靠着这些照片活下来的。
他说过,他会赎罪的。
他会还的。
她出院一周后,庄樾紧急回了趟国,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概留了小半个月才又过来。
庄樾照旧经常过来看她,只不过不再旁敲侧击的提有关孟清翎的任何事了。
和她如普通朋友般相处。
郁瑶猜,他回国应该和孟清翎脱不了干系。
每次庄樾拿着单反各种角度拍孩子,郁瑶都没有拒绝。
只是她依旧不入镜。
郁瑶出月子后的一天,庄樾派澈澈哄着把她支开,锁上房门和孟清翎开了个视频。
皮皮终究还是不像自己的名字,是个过分安静乖巧的孩子,很少哭闹,除非是饿了或者尿了。
也不是很爱笑。
要不说血缘是神奇的东西,视频刚接通,孟清翎的脸出现在屏幕的那一瞬间,皮皮就瞪着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笑了出来。
还不会说话来表达什么,但手一直在伸着够庄樾手里的手机。
仿佛要和爸爸亲近一般。
孟清翎正在开一个会议,庄樾视频过来的那瞬间他立马就叫了暂停。
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就这样当着底下一众人的面接通了视频。
前一秒孟清翎还因为财务报表上算错了一个数字在批评部门经理,视频接通的那一刻凛冽的气质瞬间被柔和取代。
他小心翼翼看着屏幕里的小家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轻轻地抬手隔着屏幕抚摸小家伙的眉眼。
从眼睛滑到鼻子再到小巧的下巴,最后指尖定格在他白嫩的小手上。
“宝贝,是爸爸。”他轻轻说。
画面似乎被定格,所有人都不忍打破这美好一幕。
对他工作苛刻上的不满,对他一个月未现身回来就变成活阎王的叱责,亦或是不守自己定的规则浪费着众人的时间接私人电话在这一刻都短暂的烟消云散了。
无论是小道消息还是八卦,员工们私底下其实都有过不少议论。
结婚四年,两人是圈子里公认的般配。
所有人都知道孟清翎把郁瑶爱到了极致,奉为神邸,宠上了天。
各类大大小小公开采访和名流宴会孟清翎去过不少,但媒体流出的报道或者内部传出的照片找不到一张孟清翎单独的照片。
有郁瑶的地方才有孟清翎。
孟清翎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眼神柔得像是要溢出水来,三尺的冰雪怕是都会瞬间融化。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静静看着彼此,谁也不想开口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无声的传递着情感。
远隔万里隔着冰冷没有温度的屏幕,孟清翎感觉自己空旷缺失一角的心被填上了很小的一块。
是这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小家伙带给他的温暖。
这是种久违的感觉。
没有人可以也没有人愿意把他从灰暗一步一步带至阳光之下,除了他像小太阳般耀眼温暖的妈妈。
过了会,孩子似乎是饿了,开始不配合,脸色一变,扯着嗓子开始发出觅食的讯号。
孟清翎瞬间就慌了,从座位上站起,全然忘了自己还在会议室:“是不是饿了,师兄,你给他喂奶。”
看到众人看他的眼神,他轻声说了句抱歉拿着手机出了外面,让助理替他先稳一下会议室的人。
“我不能喂啊。”庄樾只能说给郁瑶打个电话催一催,自己先安抚着孩子。
这也就意味着这通短暂的通话不久就要宣告结束了。
下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郁瑶提前回来了,庄樾无征兆忽然挂断了电话,通话结束,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久,缓缓放至心口的位置。
一如曾经,他也把郁瑶的照片放在心口过。
***
孩子一天天长大,眉眼渐渐长开,郁瑶好几次看着孩子的脸都会陷入恍惚。
太像了。
眉眼像性格像,就连对芒果汁过敏的特殊体质都一样。
只有睡觉时喜欢抱着人胳膊往人怀里钻的样子随了她。
她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
时间不是解药,但解药藏在时间里。
再度提起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她的心几乎已经不起什么波澜了。
不会像最开始光是听到名字就会崩溃失控。
说彻底忘记不太现实,失忆的好事不会第二次降临在她身上,但她好像释然了,可以平静面对过去种种了。
她想,是时候该回国了。
皮皮已经两岁半了,快到了要上学的年龄,她也修完了课程。
郁瑶还是想让孩子接受国内的教育,她也想回国发展。
在国外总有种孤独无依的漂泊感,相熟的朋友都在国内。
好的坏的都在那座城市,她不能逃避一辈子。
第20章 回国。
庄樾也准备回国,庄父年纪大了,近两年身体不好,要从公司退下来了。
他是长子,家里放任他潇洒了几年,也该担起肩上的担子了。
他把这个决定告诉郁瑶,这两年来也旁敲侧击说过好几回,不为其他,就是觉得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不容易,郁瑶每次都避而不谈。
后来他干脆也就不说。
这次也只是打算和郁瑶告个别,没想到郁瑶会问他订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接受到他微微惊诧的眼神,郁瑶淡淡点点头,解答了他的疑惑:“嗯,我也打算带着皮皮回去了。”
他明显眼底闪过一刹那的兴奋,语气都不由变得激动了起来。
他是郁瑶的朋友也是孟清翎的师兄,不论这两人以后会怎么样,他都为郁瑶这一刻的决定高兴。
起码证明郁瑶愿意走出那段过往了。
对孟清翎来说或许也是一个转机。
有没有希望,能不能解开矛盾心结继续这段趋于破碎的感情,前提都要建立在能见面的基础上。
时间向来无情,只对孟清翎那种执念很深又偏执的人才没有办法冲淡一切。
郁瑶如今愿意回国,是好事,也是坏事。
郁瑶正愁怎么搬家呢,庄樾直接就搞来了一架私人飞机。
知道他家境不普通没想到这么不普通,私人飞机说拿就拿,航线说申请就申请,对他来说,好像只是简单动动手指的事情。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矫情,不然愧对朋友这两个字眼。
郁瑶打算回国请他吃顿饭。
皮皮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异常兴奋。
天气晴朗,皮皮睁着澄亮的大眼睛看着舷窗外的风景,云层翻滚,透过空隙偶尔还能看到隐约可见的山川河流。
忽然,郁瑶注意到皮皮扭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明显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然后就继续双手托腮看着窗外不断飘过的云朵。
郁瑶笑了笑,喊了他一声:“皮皮。”
皮皮转身,小模样很乖巧,声音软软糯糯:“妈妈,怎么了?”
“刚才想和妈妈说什么?”郁瑶直白问他。
皮皮垂眸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小表情一直很纠结痛苦,时不时抬眼看她一下,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以此判断她的情绪,来决定要不要说出他想问的事。
庄樾在一边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口无遮拦:“郁瑶,看你儿子这小模样,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和你可是一点也不像。”
“嗯,不像我,像他爸爸。”
庄樾想扇自己两个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像她还能像谁,他仿佛问了句废话。
还好郁瑶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情绪。
如果之前只是自认为的已经平下心来,放过自己了,那么现在就是一种印证。
她是真的可以不避讳那个名字重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
没时间想那么多,她拿出两颗维生素软糖给皮皮递到了嘴边,皮皮伸手接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往嘴里塞。
他嗜糖如命,一天不吃就牙痒痒问她要,怕坏牙,郁瑶试了好几款才最终选定这款可替代的维生素软糖。
每次见到各种甜食,双腿就像被灌了铅走不动路,眼里亮晶晶,璀璨的像是装满了星星。
郁瑶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脸色严肃下来,语气也硬了几分:“你到底怎么了,妈妈告诉过你,要学会勇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对是错,学会表达,这是一种能力。”
“Mommy。”皮皮用英文喊了她一声,扑到她怀里,眼睫湿润。
每次惹她不开心时,他都会用英文和她交流,郁瑶怒气就会淡些。
推心置腹的沟通一番,就会和好。
这是两人之间约定好的小秘密。
他抬手指着窗外的云朵:“是云朵。”
“嗯,是云朵。”郁瑶隐约也猜到了他在嘴边不肯说出的话。
“是爸爸吗?”
知子莫若母,郁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耐着性格柔声问他:“为什么说云朵是爸爸啊?”
“澈澈哥哥说,庄叔叔告诉他他妈妈变成了天上的云朵,他每天抬头都可以看到妈妈,我也没有见过爸爸,爸爸是不是也和澈澈哥哥的妈妈一样变成了云朵?”
一旁的庄行澈刚好睡醒,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接话:“是的。”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单纯,郁瑶不想破坏孩子心里最纯真美好的幻想,但她也不能生生剥夺孟清翎做父亲的权利。
一直是她浸在过去绕不出这个圈。
在皮皮最重要的成长历程里,父亲的角色已经被迫缺失了两年。
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有自己决定和选择的权利。
选择要不要亲近爸爸。
她无权干涉。
孟清翎自幼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这个名词对他来说是个陌生又渴望的梦,直到郁瑶与他组成了家庭,他才体验到什么是家的概念。
原生家庭养成了他自卑敏感又多疑的性格,仿佛刻进了基因里,融入了骨血。
根本改不了。
不幸的人,要用一生治愈童年。
皮皮像他,心思多,会多想。
比一般孩子都早慧。
庄樾和她喝过一回酒,他酒量还不如她,醉后扯着她说了一堆。
他可能自己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但她记得很清楚,庄樾恳求她能救救孟清翎。
他近几年在商场上杀伐冷血手段残厉树敌无数,疯狂并购企业,无数股票一跌再跌,直至跌停,许多公司也被迫宣告破产。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商界,他这样相当于是在断别人的财路,也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多少人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他,但凡他露出一点能被抓住的嫌隙,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牢狱之灾。
那些被他从高位拽下的人不会让他好过。
孟老爷子气得一个月进了四五趟医院,他也只是冷冷的居高临下睨着他,连声敬称都不肯叫。
暴力威胁直接从股东手里购买股份一跃成了孟氏最大的股东,直接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
公司上下怨声载道,有几个为公司真诚效力了一辈子的公司元老,在转了股份后接连辞职。
刚入公司一手带他成长他尊敬过的师父,离开公司也没捞到一分钱的好处。
孟清翎现在已经完全失了人情味,一颗心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
需要有个人出来阻止他自.杀式的自我毁灭。
这也是郁瑶回国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不是能带他出地狱的人,但她不想眼睁睁看他坠入地狱。
应该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牵挂,他不止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