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帐,她跌跌撞撞一身酒气出了酒吧门,冷风呼啸,卷着树枝晃动,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疼,身上除了一颗麻木的心浑身都是热烘烘的。
打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辆出租,眼热模糊地要凑近屏幕才能看清。
可人不顺心时,似乎霉运也跟着一道而来,一个没拿稳,手机从她手里滑落,正面先着地,屏幕瞬间像蜘蛛网一样四分五裂开来。
好在没怎么影响功能,她从地上捡起,软件才打开,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
好不容易筑起来的一点心墙再次崩塌,难过时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击垮意志,成为崩溃的理由。
郁瑶狠狠点了几下屏幕,见怎么都没反应直接把手机摔到地上,双手无力地覆上湿润的眼睛,泪水打湿手心,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哭声压抑沉闷,脚下的积雪被打出一个又一个凹陷的小孔。
天空又飘起了雪,不一会儿就盖了一层新雪,落在头发上、落在肩上、落在脚下的积雪上。
“别哭了。”
良久,孟清翎说。
“关你什么事,少管我,我最讨厌别人管我。”她又恢复了那副咄咄逼人的冷硬,强装理智镇定的样子的让人心疼。
“我管你。”幽邃的眸看着她。
“你以什么身份管我?”郁瑶脸蛋红扑扑的,染了一层红晕,醉而不自知。
她眼睛哭到红肿,因为醉意有几分迷离,殷红的唇一翕一合张动,诱人向深渊里走。
孟清翎看着她的眼睛,用力滚了滚喉结。
“管我。”郁瑶嗤一声,又低声不耐烦重复一遍:“管我头上来了。”
她冷冷推开他:“离我远点。”
***
余向晚从孟清翎那得了席应南在夜色喝酒的消息,正打车往过赶。
把车窗拉下一些,她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划过的夜景,任由冷风往里灌。
美梦成真的欣喜并没有如期到来。
计划之中,她今晚会完完全全得到席应南,暗恋没有无疾而终,很快她会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全部,她应该高兴才对,但她心底反而有一种落空感。
很空、很压抑、很难受。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司机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关切地问:“小姑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余向晚摇摇头,朝他微微一笑:“谢谢您。”
这个年纪的女孩容易为情所困,司机看余向晚和他女儿一样的年纪,又是大晚上,实在有些担心她的情况。
正欲说些什么时候,余向晚忽然叫他停车,他立马把车靠边停下。
她直接结了帐,快速推开门下车,走近几步才确认不远处纠缠的那两个熟悉的人。
郁瑶在的清吧在学校附近,是从学校到夜色的必经之路。
犹豫几秒,她举起了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不远处拥吻的两个身影,聚焦、定格、按下拍摄键。
她不会把照片发给别人,但她需要一个筹码来制约孟清翎,她还不完全信任他。
脑子是一团麻乱,直到温热的唇缠着欲.望覆上来的那一刻,耳边灼热的呼吸声渐渐清晰了起来,忽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猛地反应过来,伸手推搡他。
可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力度对男人来说不痛不痒,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他的吻深重起来,她被禁锢在他怀里快要呼吸不畅,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孟清翎才吃痛放开她,她立马给了他一个耳光。
“疯子。”郁瑶这么喊他。
他笑了,嘴角一抹艳红,宛若一朵绽放的罂粟,危险而致命,没有否认:“我就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疯了。”
“不可以是我吗。”他喃喃自嘲,眼底划过一抹忧伤。
他的话被掩盖在呼啸的北风里,不会有任何回应,也得不到任何回音。
郁瑶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清醒,她用力拿袖子来回擦拭被他蹂.躏过的唇,心里慌乱不止,脑子是一片空白,低头没再敢盯着他火热的视线。
她抓紧包,狼狈撞开他的肩膀,随手在路边招了一辆车逃离般离开这个地方。
这次孟清翎没再拦着她,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看着车灯渐渐消失在拐角,虚成一个小点。
触目可及都是白茫茫一片,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眼睫上落了一片雪,模糊了他的视线。
微信声拉回他的思绪,他意料之中收到了那张照片。
余向晚:【不谢。】
手上似乎还残留了余温,隔着屏幕触摸那张脸,他的目光一寸寸柔和下来,缓缓把屏幕一点点贴近胸口,仿佛以这样方式就能更靠近她一点。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来到我身边的。”
第14章 盛海酒店,8209.
孟清翎到了夜色,找到1006包厢。
一打开门,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桌上洋酒白酒掺着已经空了好几瓶,地上还有未开封的两箱啤酒。
席应南已经醉得倒在沙发上,面色酡红,他喝醉酒没什么特殊的表现,闭着眼很安静。
陆野也还在,一样倒在一边不省人事。
张菘阳也没走,他醉酒是折腾型的,鬼哭狼嚎拿着麦没心眼的在台上激情演唱《分手快乐》,都唱到破音了,还扯着嗓子一个劲儿吼,也不怕大脑缺氧。
看他进来难得还认识他,踉踉跄跄过来非要扯着他一起唱。
孟清翎实在闻不惯酒味,硬憋着气才大费周折把他安抚了下来。
他站定,看着面前混乱的场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好在陆野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孟清翎拿起来一看,松下口气,他女朋友打来的查岗的。
也管不了那么多,孟清翎直接就把他卖了,给了个地址。
等辛萌念来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不过碍着他们在场也没发作,孟清翎替他解释:“应南心情不好,我们几个来陪他,不小心喝多了。”
他连他失恋都不愿意在他心里承认。
陆野是瞒着她来喝酒的,还喝成这副德行,辛萌念本来是很生气,听了他这话,脸色有所缓和,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就搀扶着陆野离开了。
她刚离开几分钟,余向晚推门而入。
和孟清翎对视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她就心照不宣地走到席应南身边去搀扶他。
席应南完全失了意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余向晚有些吃力地微躬下腰,男人的唇贴在她的耳畔,近的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声。
这是她们靠得最近的一次。
在快要出包厢门时,孟清翎一贯冷冽没有温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她背脊一僵,头也没回,只回了他句:“不会忘。”
席应南虽然意识模糊,但隐约能感受到有个瘦弱的小身板在拖着他走,身上是和郁瑶一样淡淡的山茶花香味。
睁开眼,怔着看了她好几秒,发现耳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席应南忽然蹙着眉头一把把她推开,因为醉酒而眼神飘忽不定,但他说出的话异常笃定:“你不是瑶瑶,瑶、瑶瑶今天戴了耳环。”
余向晚毫无防备被他推倒在地,还好积雪够厚,她也只是沾了一身雪没磕碰着,不过席应南倒是重心不稳重重摔倒在了雪地里。
她心下一惊,顾不上自己,立马去把他拽起:“席应南,你起来,这样会着凉的。”
“我只要瑶瑶。”他本能地抗拒她的触碰。
“我是。”眼泪无声落下,余向晚清晰地听到过分伪装而不像自己的声音:“我是瑶瑶,你的郁瑶。”
席应南安静了一瞬,而后勾着脖子抱紧了她,脑袋埋在她脖颈,脆弱的像个孩子,湿润的眼睫划过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安心的气息,喃喃低语:“对不起,瑶瑶,我今天说了气话。”
他一个劲儿给“她”道歉,眼泪很快浸湿了她整只肩。
余向晚庆幸他是不清醒的,因为他不会感受到她僵直的身体;又有些悲哀,只有用这样卑劣的不正当手段,她才能拥有靠近他的机会。
***
宿舍太晚回不去,郁瑶找了家不大但是足够干净也不算偏僻的小旅馆,凑活过一晚上。
她出门急,没带身份证,常规酒店去不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郁瑶辗转反侧睡不着,短短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远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
头闷的有些难受。
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几声,猛地瞅到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怕打扰到妈妈,正着急忙慌准备挂时,电话被接通。
郁年华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喂,瑶瑶,怎么了给妈妈打电话?”
她声音很低,还有点懵,显然是被她从清梦里拽出来的。
不管走多远,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听到妈妈的声音,内心那处就会柔软下来,倾诉的欲望也变得格外强烈,家人永远是最后的避风港。
她需要这样的倾诉,但又不想郁年华担心,所以开着免提没有说一句话。
郁年华默默陪着她,过了会,才喊了她一声:“瑶瑶。”
郁瑶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怕一开口声音就哑哑的。
但母女连心,她一点的小异常都瞒不过郁年华:“明天订票回来吧,妈妈给你做油焖大虾。”
因为她这句话,郁瑶情绪彻底绷不住了,像个小孩一般带着哭腔撒娇:“妈妈,我想你了。”
“想妈妈了就回家来看看,辅导员那边请个假,有什么情况就给妈妈打电话,妈妈给你作证。”
“那我明天就回去,我就说我病入膏肓了,要回去看病。”郁瑶已经打开了订票软件,搜索最近的航班。
郁年华失笑:“快呸呸呸,看你这孩子不着调的嘴里说得些什么,还有人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
“我们辅导员请假很难,除非亲人生病去世或者结婚才可以,不是至亲之人还不建议请呢,不说我生病,难道说你生病啊?我可舍不得。”郁瑶和她嘟囔小嘴着抱怨。
“不过——”她话音一顿,又补充后半句:“你结婚可以啊。”
郁瑶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父亲,郁年华一个人把她拉扯大,怕她受委屈,也怕以后组建了新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重心有所偏移,就一直没有婚嫁。
“妈,我已经成年了,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真的没有关系的。”
为郁瑶考虑是最主要的原因,当然也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郁年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像往常一样扯开话题。
惯用的手段,把话题往她身上引:“我和你何阿姨前几天还聊天,说笑说过年两家吃个饭,让你和小南先订个婚。”
以前一这么说,郁瑶就会害羞,东扯西扯逃避话题拒绝回答,郁年华从她的沉默里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小心翼翼问:“和小南吵架了?”
郁瑶闷闷地说:“不是吵架,我们分手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原因啊,可以和妈妈讲讲吗?”
郁瑶心里更难受了,她关注的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妈妈,你以前每次听到说我们感情出了问题,你都会说我一顿说让我少耍小性子收敛着点脾气不要无理取闹,为什么这次没有说我,还问我原因。”
“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你这孩子小脾气是多了点有时候让人很难招架,骨子里叛逆,还倔,但你对待感情认真,从来不是抱着玩闹的心态,你或许会因为微不足道的理由吵架,但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提分手,一定涉及到了原则性问题,妈妈不知道你们分手的理由是什么,所以想听你和妈妈说说,妈妈是过来人,可以给你适当提提建议。”
郁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给郁年华说了一遍,郁年华不客气地批评她:“瑶瑶,你糊涂了。”
郁瑶不服气:“为什么说我糊涂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就是劈腿了,身体没劈腿,心理也劈腿了,他的解释一点都没有信服力,根本说服不了我。”
“妈妈不是怪你,这件事还是你太冲动了。”郁年华声音温柔,耐心给她讲道理:“他话里的真假暂且先不说,态度也先搁一边,一来,游戏里真真假假,对面是个男生也说不准,有可能是谁搞恶作剧呢,也有可能是陷害,妈妈非常想让你的世界都是充满善意阳光的,所以不想给你灌输世道险恶的观念,但防备之心还是要有,你和小南都是优秀的孩子,有些事有些人你都要多注意,妈前几天还看了个新闻,一个帅小伙网恋了三年的女朋友是一个五十岁的阿姨,这谁能想到,你说是吧。二来,小南既然说了会给你个交代,你不妨就听听他的交代,瑶瑶,感情是需要磨合的,世界上没有一帆风顺的情感。”
旁人的话郁瑶不想听,但妈妈的话每次都能让她心境开拓不少,有种让人沉静心安的力量。
“给小南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郁瑶糯糯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我明天就主动约他,和他好好谈一谈。”
郁年华欣慰的笑了,自己的闺女就是聪明,一点就通透。
时间不早了,郁瑶不想再打扰她,匆匆说了声晚安就把电话挂了。
打开微信,点开她情侣头像的另一半,郁瑶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应南,明天我们谈谈,好吗?】
【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我明天给你带你爱吃的海苔肉松蛋糕,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郁瑶】
看着上方源源不断弹出来的消息,余向晚握手机的手收紧,低头编辑了一段话,手指点在发送键上方,迟疑几秒,她还是把这句话删了,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郁瑶睡时已经一点,醒来时头有点闷,习惯性从枕头下抽出手机看看时间,倏地就看到了几条匿名短信,还附带一张图片。
【席应南出轨了。盛海酒店,8209.】
照片上的席应南当街抱着一个女生,头深埋在她颈间,极尽暧昧。
女生背身看不清脸,葱白的手轻抚着他的背部,小心翼翼像在碰什么易碎的珍宝,海藻般乌黑浓密的头发又长又直,是他最喜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