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轻轻坐在绵娘旁边,伸出双臂抱住她, 柔声问道:“怎么了?娘家人刚走就想家了?”
绵娘收回眼神,抬眸脉脉地看着李坤,眸光温柔缱绻,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之后把脸埋在他胸膛上,反抱住男人的腰, 竟偎在他身上撒起娇来。
李坤心情愉悦,轻声笑了起来。“莫非此刻又想通了?不想娘家人了,想起我才是常伴你身边的人。”
绵娘静静偎在李坤怀里,享受着安宁温暖的时光。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抬眸,看着他温柔一笑:“你一次都没猜对!”
“呵呵!是吗?那你说给我听听,让我看看我家夫人都在想什么。”
“你刚进门的时候,我派去送葛大夫的婆子刚回完话。嫂子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原想着,既然我能怀上,说不定她也可以,这样就可以给我们曹家留个后了。可是葛大夫号完脉之后,说她宫血已枯,无法怀孕,吃多少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的。女人上了年纪,能不能怀孕大多看天意,医术只是辅助而已。”
李坤点点头:“是啊,你们家一直人丁单薄,将来舅兄若无子嗣,想在宗族中过继一个都不好找。不过人各有命,你也不必为此太过纠结。”
曹绵娘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啊,所以后来我就在想,我能怀上这个孩子,真是要感谢老天爷恩赐。颠簸半生,能有如今的岁月静好,我们要好好珍惜呀!”
“那是自然,来,往这边坐,晒晒太阳,小娃娃也能更壮实。明日再去府衙巡查一下,我们就放年假了。这一个月咱们哪都不去,我每日在家陪着你,好好弥补这些年无法相聚的时光。”
曹绵娘倚在李坤身上,把两条腿伸到榻上晒太阳。不经意间,眸光瞥向窗外,却见天地间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下雪了,晴雪漫天真是好看呢,这是我回到北方看到的第一场雪。”
李坤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出去:“是啊,下雪了。还记得小时候,每到下雪,书院里可热闹了,是大家一年之中最无拘无束的时候。打雪仗时,他们都想用雪球砸你,就跟抛绣球似的,为了护住你,我可是吃了满身的雪呀。”
回想起年少时光,曹绵娘也笑了起来。二人依偎在一起,聊起了当年书院之中的趣事,不知不觉间时光悄然流淌。。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夜,次日一早起来,外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边野叮嘱阿竹道:“雪地滑,你别出来。我先扫雪,一会儿去小馆里拿些吃的。”
阿竹望着院子里厚厚的雪地,眸中满是羡慕。“好想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呀,我只在去年玩过。”
“今年是不行了,明年吧。明年孩子出生了,咱们一起教他打雪仗。”
阿竹撅起小嘴,幽怨的瞧着丈夫,却换来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把嘴撅断也没用,不能出来就是不能出来。”
男人穿上厚厚的棉袄,戴上棉帽子,走到院子里。阿竹隔着门缝朝他喊道:“别去小馆里拿饭菜了,我想喝红薯粥,我在厨房熬一锅,咱们屋里也暖和。”
厨房和卧房是连着的,不用走到院子里就能做饭。劈好的木柴,整整齐齐的码在墙角。房间很多,所以夏日他们睡松木大床比较凉快,冬天就睡盘着暖炕的这一间。厨房里烧火做饭,土炕就会温暖如春。
“那也行,你熬粥吧,我扫雪。”若是不让他干点活,边野真担心她一会儿偷偷溜出来抓两把雪玩儿。
男人爬上大梯子,先去扫房顶上的雪。很快炊烟袅袅升起,边野知道阿竹开始做饭了。
男人在外面挥舞起大扫帚,坐在小板凳上烧火的阿竹便看到房檐下噗噗簌簌的落下无数雪花、雪块。灶堂里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屋里暖暖的,根本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
边野个子大,干活利索。很快就把积雪打扫干净,堆在石榴树底下。
阿竹在柜子里拿出晒干的肉脯,在锅里简单热了一下。就细细的切成丝,拌成酱油醋,撒上葱花。又在咸菜坛子里捞出来一个大白萝卜,洗净切成萝卜丁。这种萝卜酸酸甜甜又脆又嫩,无需拌上任何调料,就很是爽口。
布口袋里还有半袋生的花生米,阿竹舀出一点儿,想用油炸一下。没等朝锅里倒油,就见边野端了一大盆雪进来。
“ 阿竹,你不是想玩雪吗?我给你端进来一盆。”
阿竹双眸精亮:“还能在屋里玩雪呀?”
“当然了,只要我媳妇儿喜欢,在哪儿都可以,不过最好别用手抓,太凉了。这样吧,我来给你做个小雪人,你瞧着。”
边野把大木盆放在地上,一双大手插进雪中,很快就攥了一个厚实的大雪球。又飞快地捏了一个小雪球堆在上头,一个简单的雪人就完成了。“你看,这是咱们的雪人娃娃,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阿竹笑得前仰后合:“这也太秃了吧,就两个球,什么都没有,你瞧我的。”
她从菜篮子里拿出一根胡萝卜,横着切下两片贴在雪球上,两个圆圆的眼睛就有了。又把胡萝卜的尖头切了下来,朝雪球里一塞。就有了一个俏皮的红鼻子。阿竹实在想伸手碰一碰雪,就伸出食指在红鼻子下面画了一道弯,给了雪人一个小巧的嘴巴。
“屋里太热了,他的身子要融化了。”阿竹赶快拉过丈夫,“你快把盆端出去,我在门口能瞧见他就行了。”
边野乖乖地端起木盆,把雪人娃娃放到石榴树底下。
两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粥端上桌,两碟小菜,一碟花生米,还有松软的酱肉大包子。
小夫妻俩围坐在桌旁,边吃边聊。边野抬起大手,摸摸阿竹的脸,带着歉意说道:“这个冬天哪都不能带你去了,集市不能逛,庙会不能赶。不过你放心,咱们都攒着。明年的冬天,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阿竹甜甜一笑:“好,就这么说定了。反正还有三个月孩子就出生了,对了,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边野嘿嘿笑道:“咱们家有大儒啊,哪轮得到我起名字?过几日去幽州送节礼的时候,我就请岳父帮忙取个名字。反正咱们娃的小舅舅也要取名的,一块取了呗,好事成双。”
阿竹抿着小嘴,得意的笑:“咱们家好像最擅长好事成双了,阿娘成亲的时候我怀孕了,好事成双。虚谷书院开山门的时候,阿娘怀孕了,又是好事成双。舅母家的旧宅回来了,樱子也怀孕了,还是好事成双。”
年底边野去幽州拜年送节礼的时候,提出请李坤给孩子取名。李坤说先想一想,等孩子出生之后,看他的生辰八字再取个合适的会更好。
三月初六,是杜千里和边燕成亲的日子。边野自然要主持大局,还要带着边家的一群兄弟们去送嫁。
换上轻薄的春衫,阿竹的肚子鼓鼓的。产期临近,边野有些不放心。这里距离杜家的七里镇并不算太远,可他还是安排好了大夫和产婆守着阿竹。又叮嘱母亲,自己去送嫁的这两个时辰,千万不可离开阿竹身边。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的进了七里镇,杜家是开酒坊的,幼子成亲,美酒佳肴自然管够。边野却不敢多喝,生怕自己喝醉了,晚上阿竹肚子疼。
偏偏他在这附近十里八村极有威望,七里镇的乡亲们,听说杜千里娶的是边野的妹妹,纷纷拥上来给边野敬酒。边野连连作揖,请大家原谅。正在众人把边野团团围住时,边葵骑着快马跑来报讯。“野哥快回家吧,嫂子要生了。”
这下杜家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今日大喜的日子,杜家和边家人多杂乱。若是因此耽误了边野媳妇儿生孩子,杜家岂不是要一辈子不安心。
众人都知道边野对他媳妇宠得不得了,捧在手心里疼。若是他媳妇有个三长两短,不知道边野会不会因此记恨杜家。
边野飞马而去,留下喝酒的边家兄弟们心里也不踏实,这酒喝的显然没有刚才痛快了。杜家赶忙派人去赵北村打听情况。半个时辰之后,大家得到回信儿。说边野的媳妇儿生得十分顺利,似乎是提前服下了助产的良药,稳稳当当的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众人皆大欢喜,杜家长辈更是高兴。这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儿媳妇的娘家大嫂生了个胖小子。岂不是预示着,自家儿媳妇也很快要给杜家添个大胖孙子吗?
宾客们纷纷说着吉利话,美酒再满上一轮。宾主尽欢,都喝得不亦乐乎。
洞房里的边燕,听说自己添了个大侄子,也十分欢喜。这个洞房花烛夜,注定也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了。
初七得到消息的李坤,火速赶往赵北村看望。把沉甸甸的大外孙抱在手上,李坤笑得合不拢嘴。按着生辰八字一算,这孩子是水命。又见小家伙双手交握,十分有力,就给他取了一个“蛟”字。蛟龙入海,水命兴。交天下良朋,运势起。
边蛟从一出生起,在赵北村附近名声就是响当当的。
六月初三,曹绵娘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孩子个头略小,只有五斤多,一看就没有边蛟刚出生时壮实。不过孩子也是足月生产,除了瘦弱一些,并无其他先天不足之处。
李坤高兴的不得了,给幼子取名李鸿。孩子满月之日大摆宴席,款待宾朋。
阿竹把边蛟放在李鸿身边,笑看着两个小家伙说道:“阿娘你瞧,三个月就能长大这么多呢。边蛟,快来看看你小舅舅,你俩这生日还真是有趣呢,一个三月初六,一个六月初三,这就是缘分啊!”
曹绵娘月子里被照顾得十分周到,整个人胖了两圈,愈发显得白净富态。用食指轻轻点点不懂事的儿子,温柔笑道:“鸿儿,你是长辈,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儿,都要让着大外甥。”
能进入卧房的都是至亲好友,众人哈哈大笑。廉氏指着曹英的肚子说道:“这个也快生了,糯糯和边祥的婚事也定了。以后呀,李鸿就是这帮小家伙的头儿了,年岁不大,架不住人家辈儿大。”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曹绵娘含笑摇头:“鸿儿这性子呀,每日温温吞吞的,不爱哭也不爱闹。你瞧瞧旁边这小蛟龙,没一刻闲着的时候。不是往左抓,就是往右翻,将来肯定是孩子王,这群小孩都得听他的。”
晚上回到赵北村,阿竹把沉甸甸的儿子交给边野。一双剪水秋瞳盯着父子俩看来看去,把边野看得很是纳闷。“儿子,看你娘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咱们父子俩英俊潇洒嘛,她竟看痴了。”
阿竹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佯装啐他一口。“呸,真不要脸!英俊潇洒是自己说的吗?我以前没太注意这么小的娃娃,以为都像咱们家儿子一样活泼好动。今日仔细对比了他们两个,才发现其实只有咱家儿子闲不住,他小舅舅安静的很,躺在床上默默的吃自己手指,不哭不闹的。你再瞧咱们家这个,嗓门大的像一只小老虎,在咱们家嚎一嗓子,恨不得隔着半个村子他奶奶都听到了。”
小家伙似乎感觉到阿娘在说自己,一双又黑又亮的瞳仁转来转去。瞧瞧父亲,又瞧瞧母亲,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还坏笑,还坏笑……”阿竹用软软的指肚,捅了捅儿子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实在是招人稀罕,阿竹凑过去在他肉嘟嘟的小脸“啵儿”地亲了一口。
与此同时,男人也低下头,瞅准机会,在媳妇脸上亲了一下。
被偷袭的阿竹唇角翘起,垂下眼帘转过身去,想给小家伙铺床。耳畔传来丈夫的声音:“宝贝儿,今日累不累?若是不累的话,咱们……嘿嘿嘿!”
阿竹把折叠整齐的小褥子抖开,铺在床上。腰间忽然一热,转眼之间就被男人有力的臂膀箍住,退后两步,坐在了他粗壮的大腿上。
边野左手抱着媳妇儿,右手抱着孩子,燃着火焰的眼神探究地看一下娇媳妇。“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理我了?”
阿竹诧异地看向他:“你跟我说话了?”
男人撒娇一般的努努嘴:“喊你宝贝你都不理,难不成离这么近,你没听到?。”
阿竹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我听到了,我以为你跟儿子说话呢。”
男人本以为是媳妇娇羞,不肯接他的话茬,一会儿免不了要在大炕上用实际行动征服。此刻才忽然明白,媳妇儿不理自己的原因。
“小傻瓜,你是我的大宝贝,他是我的小宝贝,你们都是我的心肝肉啊!”男人欢欢喜喜地在媳妇脸上亲了一口,又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笑得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