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闪现,江凛掌心收拢,将被泪水浸湿的纸巾收起,嘶哑着再次重复道:“怀芷,我真的没有。”
女孩眼底的冷嘲与不屑尖锐如刀,白刃进红刃出,江凛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疲倦地苦笑一声:
“你......不要这样想我。”
低哑嗓音带着几分束手无策的无力,江凛这幅模样怀芷从未见过,她垂下眼睫,强撑的气焰消失大半,良久后平静开口:
“下车,我要去拍戏。”
话毕她起身,弯腰绕过江凛,径直走下车。
江凛目光紧紧追随,视线紧盯着怀芷双颊不正常的潮红,承诺脱口而出:“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和怀游。”
女孩纤瘦决绝的背影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半回眸着淡淡留下一句。
她没再向他竖起浑身尖刺,语气无波无澜:
“江凛,别再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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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拍完结束收工,片场都弥漫着难以忍受的低气压,工作人员连正常交流,都只敢压低嗓音。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眼神时不时朝片场外的男人看去。
江凛懒懒坐在布景背靠的凉亭,灰黑色毛衣和过膝长款风衣,将他本就修长高瘦的身形衬的比例更好,长腿交叠,脚踝裸露而外,骨感很重。
金丝边眼镜跨在笔挺鼻梁,男人时而会抬手撑着太阳穴,神态有几分倦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优雅矜贵。
然而,就是这样看似斯文的人,却能让白琪轻而易举就崩溃。
据说白琪是突然收到公司通知,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休息室找江凛,连外套都没穿,寒天冻地里和男人尖声吵架。
说吵架或许不准确,应该是江凛单方面的发疯。
频频出事后,剧组多次勒令不需任何人拍照,所有人只见从来都趾高气扬的白琪,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江凛喊,说什么要他拿出证据。
而江凛全程没看过白琪一眼,神情和态度都冷漠到极点,视线始望着片场拍戏的一抹倩影,剑眉紧拧。
直到他终于不耐烦,啪地将手机放在石桌,冷若冰霜地丢在一句。
而这一句恰好被路过地场务听见,很快就传遍全剧组。
“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白琪你再不收手,我不介意拉上白家一起算账。”
这句偷听来的威慑,也同样传到怀芷耳中。
或许是吹了太久冷风,身体受寒,从车上下来后,她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脚步逐渐虚浮,双脚仿佛踩在云端,下一秒就会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双手冰凉,脸颊和额头摸起来却是滚烫一片。
中场休息时,洛星河几次问她情况,后来连导演都发现端倪,亲自询问怀芷要不要再休息半小时,实在不行就明天再拍。
怀芷视线里的人影都开始晃动,可她想到重新布景又要辛苦几十号人,连忙摇头说不用。
她虚弱地摆摆手,笑着摆手道:“没事的导演,只剩一场戏了,拍完再——”、
头重脚轻的错位让人觉得眩晕,怀芷身形不稳,不受控地狠狠一晃。
不是意想中的摔倒,她感觉自己跌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身体被米色风衣包裹,幽幽冷香刺激嗅觉。
“剩下的戏份以后再说,接下来的一周全剧组停工,所有损失我来承担。”
耳边是江凛的声音响起,胸腔因为说话而微微震动着,他转动视线看向总导演,淡淡宣布道:“白琪的戏份全部删掉,女一号的事情我们晚些再谈。”
男人的话立即在全场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纷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碍于江凛在场才不敢惊呼出声。
换掉女主角重拍?
不说中间要耗费多少人力钱财,就说稍微有些咖位的明星,档期都排到至少半年后。
现在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人?
怀芷从江凛怀中挣脱出来,皱眉不语,心情复杂。
这个节骨眼换掉白琪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江凛认定热帖的事一定和白琪有关,并且要白琪为此付出代价。
也难怪下午白琪在片场歇斯底里。
男人深入骨髓的凉薄,怀芷再清楚不过,唯一令她意外的,是江凛对这件事的反应。
记忆中,他向来对流言蜚语不屑一顾,当初两人在一起的事在京圈传得沸沸扬扬,连江母都惊动,江凛也依旧我行我素。
这次是为了什么,会让他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各种思绪纠缠不清,眩晕感阵阵袭来,怀芷放弃思考,裹紧助理递来的外套,全力抑制着发颤打抖的牙关。
总导演一时无法接受换角的事,看怀芷脸色实在太差,赶紧让助理先送她回去休息。
“......江凛,这是我的车。”
保姆车内,怀芷让助理将暖气开到最大,这才勉强止住打寒战。
她死死扣着扶手不让自己晕过去,费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你再不下去,我就直接报警——”
“报警吧。”
说话被打断,怀芷感受到有一只温热手背落在她额头,继而是一道男声:“烧成这样,正好送我去警察局的路上,再叫辆救护车。”
怀芷抿了抿干燥的唇,口腔干渴,她没有力气再和江凛争辩,索性扭过头闭目养神。
只是男人并没打算放过她,先是将身上外套脱下,不由分说地给她盖上,然后又是窸窣的细微声响,和倒水的声音。
“吃药。”
怀芷心烦意燥地扭过头,看着江凛手中的保温杯,以及药瓶盖里的退烧药,微微愣住。
袅袅白雾缓慢升腾,热意在狭小的空间化开,保温杯里的水甚至还是温热。
江凛什么时候照顾过人。
男人削博的唇在杯口轻吹着,确认不烫后递到怀芷嘴边;傍晚时的落日红火,江凛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剩下半张被夕阳晕染,瞳孔都泛着金红。
他精雕细琢的五官宛如神祇,双眸却深沉而虔诚地,低低呼唤着怀芷的名字。
像迷失在荒漠中的旅人,语气绝望而无助:“怀芷,我从没照顾过人——”
“......再对我有些耐心,好么。”
第35章 35 因为你不是他
高热来势汹汹。
怀芷艰难扶着墙, 被助理搀扶着一步步挪回酒店房间,她身后的江凛始终沉默不语,走廊射灯下垂眸低眼, 神色难辩。
输入密码解锁,小蓝才万分小心怀芷搀上床,又急急忙忙去厨房到了热水放在床头,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第多少次响起。
小姑娘也不看来电显示, 手插进兜里, 咬着后牙直接电话挂断。
猜到是公司那边来指示, 怀芷面色苍白, 疲惫地笑笑:“有事就去吧, 我一个人可以。”
小蓝用余光飘着卧房外的江凛, 不放心地小声道:“可江总他......”
“没事, ”怀芷骨头散架似的浑身无力, 她从被子里抽出手拍拍助理后背, 安抚道,“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搞不定的。”
小蓝听怀芷还能说俏皮话, 以为她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又想起回程路上时,江凛又送喂药又端水的模样, 终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关门声响起,偌大空旷的卧房重归寂静。
阵阵袭来的困意难挡, 怀芷嗓子火辣辣的痛,放弃和江凛争辩,强撑着精神给怀游发过消息后,才退出对话框, 回复闺蜜姜暮的消息轰炸。
半小时前,她启程回酒店,姜暮就源源不断地发来消息,怀芷只回了一条就双眼发昏。
现在眩晕感稍缓,她打算再和朋友报个平安。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立即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
【姜暮;吓死我了,你终于回消息了,你要再晚五分钟我都要报警找人】
【怀芷:抱歉,刚才晕车没回消息,别担心我没事的,现在就是有点困,回酒店睡会就行了】
【姜暮:没事就好,你道歉干嘛,今天的事又不是你的错,姓白的真不是个东西,又蠢又坏,非等人收拾她才肯老实】
怀芷皱眉看着后半句,姜暮又发来一条:
【姜暮:虽然我平时恶心江凛,但这次他可真给我狠狠出了口气,我看那个白莲花还敢不敢嘚瑟,成天把‘替身’挂在嘴边,我呸】
江凛帮她出气?
怀芷费力地眨眨眼,缓缓打字:“你说的是.......换掉白琪的女一?”
【姜暮:哪止啊,帖子发出没多久后,星洋娱乐以‘严重损害公司形象’的名义,正式宣布和白琪解约,同时势芯律师事务所又向发帖人发诉讼书,顺带还起诉了所有转发的营销号】
【姜暮:不过江凛是真狠啊,解约和起诉公告就相隔不到一分钟,这不就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帖子是白琪一手策划的么,以后谁还敢用她】
屏幕上的小字有些模糊,怀芷抬头才发现,江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紧绷的心弦终于得意放松,疲惫瞬间侵蚀全身,动动指尖打字都变得吃力。
姜暮还在兴致勃勃地问她:【这狗男人一反常态,突然对你这么好,不会浪子回头、真动心了吧】
眼皮似有千斤重,怀芷用被子蒙住脑袋,晕的打字发语音,声音嗡嗡地:“江凛动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他离我远点。”
说完她将手机丢在枕边,裹紧被子昏睡过去。
......
直到卧室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僵立在玄关处的江凛才走进屋。
助理说怀芷早饭后就没再吃东西,现在已经傍晚,空腹太久不利于退烧,于是她就让服务生送一份炖烂的皮蛋瘦肉粥上来。
怕打扰她休息,江凛还特意出门打的电话。
结果回来时,恰好听见怀芷那一声淡淡轻嘲。
客厅空旷无人,柔软的白色地毯被斜射进来的余晖照得火红,江凛脱下风衣丢在沙发,悄悄走进卧房,发现怀芷已然熟睡,双颊通红,粉唇微微张开。
她脸上还带着精致妆容,红唇贝齿,侧着身蜷缩在被子里,又小又圆的一团。
江凛来到浴室,在洗手台上找到卸妆油和卸妆片,返回要给怀芷卸妆。
以前两人结束情.事后,怀芷都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却总要挣扎着起身卸妆,说不然第二天一定会闷痘。
那个时候,女孩还没对他横眉冷对,纤细手臂挂住江凛脖子,懒洋洋地趴在他肩头,撒娇让江凛抱她过去。
他如果拒绝,怀芷就会勾着他脖子,小狐狸似的故意嘤嘤假哭。
“......”
思绪翻涌,江凛仔细将怀芷脸上的妆容擦去,时不时碰到女孩柔软的脸,
指尖感受到她身上的滚热温度,江凛浅浅皱眉,手背贴在她发热的额头,果然还烧着。
昏睡中感受到抚摸,怀芷阖着双眸,舒服地嘟囔发出哼声,从被面里伸出手抱住额头上的大掌,无意识地用滚烫的脸颊轻蹭,小兽般一下又一下。
江凛神情微顿,指尖悬在半空。
怀芷抱着他的手,转侧过身,露出半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颈侧粘着几缕柔顺黑发,全被被汗水浸湿,发梢在床面四散开来。
女孩在病中畏寒地轻轻发抖,身上单薄的衬衣已经被汗渗透。
口袋中拿出手帕,江凛再次俯身要替她擦汗,昏睡中的人毫无征兆地幽幽转醒,失神双眸怔怔望着他,绯红眼眶包着几分水汽。
半晌后,湿漉漉的桃花艰难聚焦,一眨不眨地看向男人的手。
江凛低声道:“你出汗了。”
怀芷却依旧一动不动,巴掌大的脸烧的绯红,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手,对江凛的话仿佛置若罔闻,眼底万般情绪汹涌。
她......她好像看见了,记忆中那块银灰色手帕。
眉心轻蹙,江凛察觉出异常,他将自己银灰色的手帕递给怀芷,沉声道:“......你想要这个?”
怀芷眼底盛满了他的身影,从江凛手中接过手帕后,呆愣愣地拿到眼前看了几秒,两行清泪顺着面颊而下,将纯白色的枕头打湿。
银灰色的手帕静静躺在她掌心,干净整洁,一如五年前那般。
葱白五指止不住颤抖,顺着他手掌而上,继而拽住袖口后死死攥住,怀芷指尖用力到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像是只要她走神片刻,下一秒他就会彻底消失。
“.......你把我给忘了。”
寂静空旷的卧室里,怀芷绝望的喃喃声反复响起,她脸上的病容明显,紧攥着江凛衣袖,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眶汹涌而出,一颗颗重重砸在男人衣袖。
她病中情绪激动,发了狠地手上不断用劲,拽住男人衣袖坐起身,身体支撑不住地狠狠晃了晃。
江凛眼疾手快将人稳稳扶住,手臂环着她,让怀芷能靠在自己身上。
知道怀芷烧的神志不清,他语气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别哭。”
“......我从未忘记过你。”
“你骗人,”得到回应后,怀芷情绪明显和缓许多,头靠在男人平淡结实的腰腹,手改成抓住男人衣摆,
“我们之后见面那么多次,你从没认出过我。”
头昏昏昏沉沉地不堪负重,怀芷头脑昏沉一片,鼻尖是挥之不去的冷冷幽香,令她感到十分熟悉,却又迟迟想不起是谁。
银灰色手帕被她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位置,垂眸就能看见、能触碰到。
她隐约觉得自己失态,但所的有纷乱思绪,全都被手帕带来的情绪冲破。
“你把我忘了,”许久,她带着哭腔的闷闷声传来,控诉中带着些赌气,“所以你现在回国,我也不要告诉你。”
“......骗子,骗子。”
江凛终于听懂,原来她喊的人,是宋势。
她在病中念念不忘的,是和别的男人的过往,梦回辗转反侧的,也是另一个男人给过她的温存。
只有他江凛,像个滑稽的小丑,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当成替身宣泄情绪,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能掌控全局。
太阳穴跳动着隐隐作痛,江凛手臂不自觉地用力收紧,直到怀中少女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