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有你的苦衷,”饶漫朝她洒脱一笑,“但就我所知的那些,你并没做错任何事,不亏欠任何人,也受得起所有人的好。”
“别活的那么憋屈,对自己好点。”
她没做错人和事,不亏钱任何人,也受得起所有人的好。
心口酸胀不止,怀芷低头微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撑过来,还是第一次有人直白清晰地告诉她,错不在她。
所以别再苛责自己。
“行了,我最看不得小姑娘掉眼泪,”饶漫上前轻轻抱住她,抬手轻拍怀芷后背几下,从怀抱中退出来。“看江凛没死我就放心了,就不进去了。”
“剧组给你放假一周,导演让你别着急回来。”
话完她偏移视线向后移,看着跟来的秦楠,微挑着眉,用眼神警告男人闭嘴。
秦楠左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双手插兜懒散站着;四目相对,男人唇边扬着轻佻的笑,狭长的桃花眸下是惊天波涛。
怀芷对这些毫无察觉,和饶漫道过谢后,独自来到病房前。
病房只有江凛一人,或许是为了帮助入睡,只剩头顶一盏孤灯落下昏黄光束,将男人硬冷的侧脸轮廓照亮。
他垂眸正看着手中平板,微微皱着眉,神情专注。
听见脚步声抬眸,深邃冰冷黑眸在看见怀芷的一瞬,肉眼可见地温柔下来,镜片后的双眸视线紧紧跟随。
耳边倏地响起饶漫离开前的话,怀芷移开视线,看着江凛肘弯的针头,淡淡道:“护士说止痛剂的药效快过了,趁还不疼,早点睡吧。”
江凛顺从地应了一声:“看完就睡。”
怀芷这才注意到平板上播放的视频。
居然是她才出道不久的采访。
那好像是她第一次接受访问,虽然作为女三号只能站在边角位,但粗镜头和长话筒,都足以让她紧张到说不出话。
清晰度不高的视频里,主持人提问在场的女嘉宾,理想型的恋人是什么模样。
轮到她时,怀芷羞赧地不敢看镜头,无意识地转动细腕上的手链,轻声道:
“......只要他能抽些时间,多陪陪我就好了。”
她话没说完,镜头就给到一旁窃窃私语的男女主,在起哄声中,只见十九岁的怀芷在角落里,对着手链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微微扬起。
“......这条手链。”
江凛嘶哑干涩的声音响起,抬眸深深望向怀芷,眼底压着深沉痛意:“是我送给你十九岁的生日礼物,对吗。”
怀芷努力不去看视频,仿佛这样就能否认过去的一切。
在男人近乎乞求的眼神中,她面无表情道:“忘了。”
第47章 47 我会如你所愿地……
“忘了。”
余光是江凛紧紧跟随的视线, 怀芷轻软冰冷的声音在空静的病房响起。
像是觉得不够,话落不过半晌,她又忍不住补充道:“.......也不想记得。”
不是不记得。
是不想记得。
江凛怎么会听不懂, 深邃的眼底浮现一抹苦涩,他自嘲地勾勾唇角:“.......不管怎样,以前都是我混蛋。”
“现在讨论是非也没有意义了。”
怀芷将病床摇下,扶着江凛躺好, 隔着薄薄一层病服, 依旧能感受到男人异常滚热的体温, 不由得紧紧皱眉。
手背贴在男人前额, 怀芷确认刚才的温度不是错觉, 担心江凛伤口在术后撕裂造成感染, 赶忙摁下护士铃。
她想去走廊等人来, 正要起身时, 手腕突然被人环住, 力道很轻,只要她想就能立刻挣脱。
江凛握着她手腕,像是怕她趁机跑掉一样, 低声追问道:“你要去哪。”
“去看护士来没来,”怀芷推开对方的手,和江凛眼神对峙半秒, 低叹一声解释道:“江凛,你在发烧。”
“嗯。”
男人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垂眸看着空落落的右手,掌心不死心地再次覆上怀芷手背。
“.....手怎么那么凉。”
说着将怀芷的手拉到身边,放进被子里捂着,暖黄顶灯映照在硬冷轮廓, 落下灰黑侧影。
护士很快赶来,给江凛测量体温后,又仔细检查伤口。
“.......术后低烧的情况也常有发生,不过现在不排除是伤口发炎,还要观察一下。”
护士还记得,不久前江凛擅自下床的事情,负责任地又嘱咐几句,离开前,问江凛和怀芷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怀芷摇头要道谢,就听病床的江凛开口:
“病房温度调高些。”
护士正想说太热出汗也不好,余光就看见两人紧握的手,女孩娇小白皙的手被男人宽大的掌心包裹,只露出定点粉白指尖。
护士恍然大悟,起身调整控制台,面朝怀芷道,“还冷的话,柜子里有小毯子。”
怀芷这才反应过来,手腕稍微用力,终于从江凛掌心里挣脱。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病床上的人没再强硬要怀芷留下,只是许久以后,剑眉缓缓皱起,呼吸沉重些许,显然没有入睡。
知道这是止痛药逐渐失效,怀芷在一旁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看着,细小的汗滴在男人额前汇聚。
死寂一般的房间,不知多久后,响起一阵手机震动。
是林助理发来的短息:
【林助理:怀小姐,我这边要处理西杰的事情,实在是走不开,麻烦您这几天照顾一下江总】
【林助理:江总一直不让我说,但我想您也猜到了江总受伤的原因】
【林助理:您可以说一切都是江总别有所图,可哪怕算计的再周到,至少在那一刻,他心里是只为您着想的】
【祝助理:哪怕您只是看在江总帮您解决麻烦的份上,这次别让他一个人,行吗】
听见震动声,江凛缓缓睁眼,声线嘶哑:“林炎?”
“嗯,他拜托我照顾你,”怀芷并不打算隐瞒,收起手机淡淡应了声,“伤口很疼吗,要不要叫护士?”
“不用。”
江凛轻描淡写地拒绝,又沉默许久,在怀芷以为他快睡着时候才低声道:“这件事是我亏欠你的,你不用有心里负担。”
怀芷没反应过来:“嗯?”
“或许你已经认定,我这么做是别有企图,”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低沉,宛如沙沙而过的晚风,“但我只是希望,你不需要再担惊受怕。”
“这一次,我没有需要你交换的。”
江凛阖上双眼,像是终于累了,语气中满是疲惫,“也没想过用这一刀,强留你留下。”
印象中,江凛总是寡言少语,哪怕后来两人关系降到冰点,男人也话少的让人琢磨不透。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习惯了针锋相对的时日,江凛近乎服软的态度,反倒让怀芷无所适从。
她最近听了太多来自男人的道歉,对过去一幢幢、对现在一件件。
扪心自问,至少是过去五年,江凛并没有对不起她,他们从最开始就是互惠互利用。
甚至她才是那个最先欺骗的人。
现在闹僵到这么难看,无非是她想结束这段畸形关系,江凛却偏偏要挽留。
要是没有那块手帕的就好了,怀芷垂眸这样想。
这样或许她就可以离开的更干脆些。
“睡吧,”怀芷起身,将林助理带来的衣服从包里拿出来,再用衣架挂好,“我没什么负担,但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是我欠你。”
放完衣服后,她习惯性检查包里剩下的东西,却在包的夹层里,发现一张叠好的手帕。
银灰色丝绸,图案和纹路未必熟悉,怀芷闭眼都能勾画。
指尖微顿,怀芷没有去碰那张手帕,也没向江凛询问五年前的任何。
她重新在病床前坐下,拿出手机看经纪人才发来的通告,头也不抬地道:“护士几个小时后回来查房,我确认你伤口没发炎就走。”
说着她再度低头看手机,拒绝和江凛的任何交谈。
通告内容就是新年后的年度盛会,怀芷作为受邀嘉宾,只需要走红毯,以及安静扮演一个美丽花瓶。
造型早就定下来,年年如此的活动没什么要格外注意的,现在“重温”一边流程,也不过就是找个事做。
视线落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上,手指却始终没向下滑动。
怀芷微微有些出神,几次屏幕变暗都毫无察觉,直到垂眸看见自己的脸,才恍然回神。
身旁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病床上的人终于沉沉睡去,只不过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也微微皱着眉。
手机在掌心微微震动,怀芷解锁点亮屏幕,发现是宋势发的消息:
【宋势:我在疗养院的停车场,方便下来聊聊吗】
【宋势:有些事情,或许面谈会更好】
怀芷掌心收拢,捏着手机的手用力,指尖微微泛着白。
........还有什么好聊的呢。
宋势可不觉得,或许他也不是故意欺骗,但怀芷只觉得五年前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显得那样可笑。
【怀芷:我这里还有些忙,改天吧】
回车键发送,对方名称立即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宋势的回复来得很快:
【宋势:五年前我知道自己卑劣,配不上你的喜欢,当时更觉得你对我只是感激,所以选择了最懦弱的做法】
【宋势: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要你回心转意,只是想想知道,当年如果没有那块手帕,你会对我表白吗】
视线不自觉望想手帕方向,怀芷垂眸打下几个字,又迅速删除,最后只发出去寥寥几字。
【怀芷:不会】
【怀芷:或许你说的对,我当年对你只是感激】
十多条人命,爆炸案在当时的影响很大,她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伸出援助之手的远不止宋势一人。
如果没有医院那惊鸿一瞥,她大概率不会选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
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
思绪飘远时,手机再一次收到追问:
【宋势:既然你对我只是感激,那江凛呢,他有什么不同】
【宋势:没有那块手帕,你也一样和他在一起五年】
江凛有什么不同?
视线落在床上熟睡男人的脸上,轮廓冷硬眉眼深邃,精雕细刻的五官宛如艺术品,无论光线角度如何,都丝毫挑不出丁点错处。
从五年前就是那样。
时间好像没在江凛身上留下印迹,除了越发沉默和阴晴不定,男人和五年前都如出一辙。
床头柜的平板突然弹出消息,怀芷被吸引注意,就看见男人工作用的平板亮着,消息弹窗后的背景,是她在微博上发过的红毯造型。
白茶裙点缀着艳红的玫瑰图案,裙摆拖长,镜头下的她回眸一笑,红唇烈如火,百媚众生。
洒脱自如。
-
“......”
深夜凌晨,连不夜城的玩家灯火都接连黯淡,病床上本该安睡男人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鼻畔是淡淡清甜蜜桃香,久违而令人心安。
女孩靠着软椅沉沉睡着,手撑着太阳穴,睡容恬静,卷翘长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没有工作的时,怀芷向来不化妆,此时素面朝天正对着他,呼吸平稳,模样毫无防备,美好的让人不忍打扰。
许是房间温度还不够高,怀芷像是在睡梦中觉得有些冷,窝在软椅里蜷缩着身体。
江凛很轻地皱眉,缓慢坐起身。
刀口撕裂一般钻心的痛,但还远不到会裂开的程度,江凛心里有数,行动无声地缓慢下床。
站在怀芷面前时,已是满头的汗。
刺痛让他只能略微附着身,江凛修长的手臂穿过怀芷腿弯,小心翼翼地将人一点点抱起。
一月有余,他终于又一次抱住了他,即便是用这样的方式。
怀芷在她怀中睡的很熟,似乎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暖意,无意识地偏侧过头,白皙柔软的手指轻勾着他袖口的布料,轻软低喃一句。
将人放在床上,江凛看女孩侧翻过身,抬手将鬓边随发拢到她耳后,眼底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你怎么又——”
推门声响起,与其同时的是护士生气的斥责声,在只剩呼吸声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江凛回头,冷冷甩去一记眼刀,眼底冰凉。
训斥的话即刻噤声,护士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被男人周身低冷气息压的不敢上前。
为怀芷掖好被角后,江凛才略微直起身,压低声音道:“她睡着了。”
护士敢怒不敢言,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床上的女孩睡着了。
但这是你手术没多久、就没事人一样下床乱动的理由吗!
江凛不让护士搀扶,非坚持着自己躺回病床,面无表情地掀开左下角衣摆,露出精瘦有力的腰腹。
检查伤口时,江凛都静悄悄的一动不动,臂弯很轻地搂着熟睡的怀芷,哪怕换药最痛时,也只是浅浅的皱眉不语,连注视的目光都不曾偏移半分。
男人垂着眉眼,眼神专注而深情,像是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雨。
护士将沾着血的纱布放在废弃桶,镊子放在铁架台上,发出很轻的脆响。
怀芷在梦中听见声响,粉唇半张着叮咛一声,无意识地蜷着身体,本能朝身边的热源移动,模样像是乖巧伶俐的孩童。
江凛抬手,将她肩头滑落的被子盖好,眼神示意护士尽快出去。
关门声响起,病房内再次只剩下怀芷恬静平稳的呼吸声,江凛侧过身,昏黄光线下用眼神勾勒女孩精致的五官,像是要把她的容貌彻底刻印。
上午的每一幕还历历在目。
徐齐是个给钱就肯卖命的亡命之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他口中得知西杰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