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也以为然,因此便都散去了,只说与马大夫不相干就好。
马大夫这才对张兴柱小声的道:“我和我儿子也不敢轻易的下定论,验尸这一块,与几个仵作,还有别的大夫一道验的,然后一起签了字画了押。不敢独写。”
这也是留了心眼了,就怕以后说他定案,翻出来是个要害。
“这样才妥当,多人一起验,就出不了差错,这一次是真惊险啊。”张兴柱道。
马大夫的儿子有点沉默,估计是被这个事吓到了,当大夫的风险是真的大,差一点点,当初要是一个念头起,要贪了那银子,今天他怕是要脱一层皮,直接到牢里去了。只要有药方,哪怕害死这人的不是药方的事,只怕也审个结果来才会放人,万一审不清楚呢?!说不定就是流放千里的结果。就算审清楚了,这中间需要花多少精力,多少钱财,多少审辩的过程,等出来了,又能咋,名声毁了,还怎么开药铺,开医馆?!
一想都差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不禁冷汗涟涟。
马大夫道:“赶紧去把医馆关了,回家去歇歇,你这是真吓着了。我的儿啊。以后咱父子俩只保稳的行医,一旦遇到不对的,宁愿不治也别碰。”
马大夫的儿子连连点头,便先去医馆了,医馆里学徒和小二们也十分忧心,此时见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将医馆关了,歇业一天,然后都匆匆家去了。
马大夫的儿子到了家,马娘子和他婆娘,以及他丈母娘才哭了起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场飞来横祸,还好,还好没有相干,否则,这可怎么得了哦?!
张兴柱道:“你家这个也是有担当的,有分寸的,若不然,这事哪能这么快了?!”
马大夫此时也不由十分庆幸,道:“我平时唠叨,他也肯听我的,我总是说,宁愿不医,也别诊治不该诊治的人,只会凭添祸事,幸而他肯听我的。否则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张兴柱感慨的道:“这般才是福气,走吧,赶紧回家去缓一缓。家里人担心着呢。”
马大夫也没心情说太多,赶紧的回家去了。马娘子抱住他就是一声嚎哭,显然十分后怕。
张兴柱没有打扰,赶紧回家了。见季老爹和季老娘在呢,他点头示意,笑了笑。
季老娘也不觉得悻然,反而笑嘻嘻的道:“今儿大牛可威风了,他爹瞧见了,哎哟哟,我家大牛可真是出息了,以后县衙里抓人,县太爷也要多仰仗他呢,老太太,您是没瞧见。”
张融融见她如此兴奋,便只是笑。
张兴柱却没什么好声气,道:“亲家母是只瞧见贼吃肉,没瞧见贼挨打。大牛是在县里长脸了,县太爷和城里人都服他,可是他抓人的时候,有好几个就动刀子的。真以为衙役那么好当?!若没几分真本事,谁能当得住?!这世间,哪一样容易?!真以为还有只耍威风不出实力的好事?”
季老娘唬了一跳,道:“咋,咋还动刀子了?!”
“所以平时才叫大牛多吃点肉,多练练力气,不然真遇上狠角色的时候制不住,亲家母也别心疼我和姑使唤他,那是锻炼他呢!”张兴柱道。
这话吧,听着是对,可是就是有点怪怪的。
季老爹心里清楚,对于季大牛下了衙门,还要帮着张家作坊干活这件事,他们是有意见的,只怕亲家也是早察觉出来了,此时说出来,就显得有点特别的叫人没脸。
不过两人脸皮都厚,季老爹道:“应该的,亲家心疼他,才会锻炼他呢,只咱们两个老的啥也不懂,只知道在衙门里的风光,却不晓得里面的风险。”
季老娘捂着胸口,有点后怕,道:“……咋就动刀子了呢。”
“事涉财,人命的,能没有凶险?!”张兴柱道:“亲家母与其担心这些没用的,不如操心操心给大牛缝件牛皮甲,以后上下衙门也好穿着防身。这个才是最紧要的。”
“对,对,我到乡下去寻上好的牛皮,一定寻到,给大牛缝上一件。”季老娘拍拍腿,十分后怕的道。
这可算是堵上她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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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出差
张融融忍着笑, 道:“倒也不用担心,咱县城能有多大?!出命案的几率小。这次事也是意外,本来这人是府城的财主。大牛且安全着呢,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
大妮红了眼眶, 听了张融融安慰,果然听了进去,反而松了一口气。
季老娘道:“老太太不晓得, 这风险大的事情, 若是遇不上也罢了, 若是遇上一回, 万一真出了事,说啥都晚了, 我和他爹不管咋一定给他弄件牛皮甲来, 到时候缝制好。”
说罢也不多说了, 风风火火的拉着季老爹赶紧的走了。
张兴柱也没留二人, 实在是没啥心情, 撇嘴道:“糊弄他们的话, 还真当真了,真是刀与剑的, 牛皮再厚, 也不好使。只是一个衙役, 便是要穿铁甲,也是没资格的。除非立了功,以后县太爷赏他一件防身甲。他们做那些又有啥用啊?!还不如叫大牛上进上进,以后立了功,争取上一件呢,那样的, 穿在身上,既是防身用,又代表着威风,是一种真正的身份。”
说白了就是制服呗。
“你堵走他们干啥?!”张融融小声道。大妮是个傻的,是没听出来这里面的机锋。
“看不顺眼,”张兴柱撇嘴冷笑道:“怕马家牵连咱,巴不得要往后退呢,我今天看他们心气不顺。”
张融融乐道:“得,他们也是栽你眼里了。本来就那个品性,你还要求高做什么?!”
“说是这么说,但一遇着事,就先往后退,就叫人挺瞧不上。也是我今天心气不顺,看他们不顺眼。”张兴柱道。
“也是。幸而大牛是个糊涂的,不然你这么堵亲家,少不得要叫女婿和女儿难做人。”张融融笑道:“所以才说,大牛和大妮是个有福气的,你看看,傻气的,啥都没察觉呢。傻人有傻福啊。”
张兴柱一想也是一乐,只怕季家老两口要跟儿子告状,大牛也反应不过来问题出在哪里,怎么办呢,天生脑子缺一根筋。想想,又觉得有点解气。这两老口,算是噎住了。这一辈子有啥心气,在儿子这里都不好使了。
都没用!
季老娘出来后扯着季老爹道:“事必出在你身上,你在县衙那怎么得罪亲家了?!说话这么不客气的?!”
“我也没说啥,就是说了说马家的事,别牵涉进去,好心提个醒……”季老爹叹道。
“我就晓得,必是你作妖,好好的叫我吃了个撂蹄子,”季老娘叹了一声,时间长了也认命了,这事吧,若搁她以前的性格,早叉腰不客气的顶回去了,但现在不行了,没办法,儿子不给力啊,有些声气也只能硬吞,吞不进去也得吞。否则在这城里,连这个亲戚,走动都走动不了了,那也太……
亲戚间相处就是这样,没得法子。
“你也是不会说话,也不问问马家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便是要说,也不是这个时候,你说话也不看看当下是啥情况,亲家能高兴吗?!”季老娘道。
季老爹苦笑,他也没辩解,当时在衙门外看那个紧张的情况,他也是怕了,就是觉得能上县衙解决的,必是大事。所以当时就没管得住口。
“马大夫还给咱看过身体,把过脉呢,这话难免叫人寒心,”季老娘道:“若论关系,咱还排在马家后头。也是马家没有别的儿子,若是有,只怕亲家要与他家结亲。这两家的关系,也是咱都比不上的,以后你可学学看看眉眼再说话吧,别再胡沁了,长点心。”
季老爹无奈,道:“要不要等大牛回来?!”
“等啥等啊,”季老娘没好气的道:“在张家看亲家顶一句的,我能舒坦。”
可是回了家,大牛这孩子没事的时候也想不着要去季家看看亲爹娘啊。这可真是……
得嘞,赶紧的家去罢。省得在这杵着,叫亲家不顺眼。
天快擦黑的时候,王安平先回来了,道:“大牛还得出点力气,一会子才能回来。大妮,把大牛的衣裳收拾两件,明天城门一开,我和他就得跟着几个老衙役一道去一趟府道台。”
大妮道:“表叔的衣裳也收拾几件吗?!”
“嗯,多谢。”王安平道。
大妮便匆忙的去了。
张兴柱道:“咋回事?!”
王安平累的不行,坐了下来,喝了一杯水,道:“这个案子还比较麻烦,是因为这土财主不是咱县城的人,是府城人,他身边也只有下人,没有家属,只有两个小妾,却是做不得主的。所以这件案子,县太爷是要将情况禀明府道台,叫那边一并督办才好。去请示一二,看看到底是在哪里审。这里是事发地,若是在这里审,他的家里还是要派人来的……”
“原来如此,所以要叫你们送案情去,”张兴柱道。
“是的,县城难有这样的大案,所以不得不慎重。本来这案子虽复杂,其实查起来也不难,无非是把他行程和接触过的人,吃了什么药,都一一查清楚,这个并不难,难的在于,”王安平道:“他家没有儿子,也没有兄弟,他是独子,这件事,必是他族里要出面,那么他的妻妾都代表不了死者。这里面真正的案情的要害在于怎么分配他的财产。他虽是苦主,可是一死,他的族人,必跟闻见血的狼一样扑上来,所以县太爷才觉得麻烦,想着若是能叫府道台审,他也顺手推出去……最不济,也只是把案情审明,他家里的财产分配问题,是户藉地的事,也不归咱县太爷管。所以去陈情,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这样。”张兴柱松了一口气,这也是正常情况。
张融融道:“今天怎么还动刀了呢?!事涉人员都抓回来了吗?!”
“费了些周折,但都抓回来了,也是事先没透消息,直接就扑过去了,也是大牛力气大,反应也快,不然今天还真不容易,有那么几个泼皮,就是这城周围的几个村里的,没事就在村里山上打转,平常也没做过太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是这个土财主的钱好骗,他们就起了心思,也不知道怎么跟几个和尚道士商量着怎么哄他吃药骗钱,若是给些能吃的药还罢了,偏偏给的是毒药,钱骗到了,还骗了好几次,抓人的时候,正在县城里挥霍吃的烂醉呢,知道人死了,趁着酒兴,拿了刀就想反击逃跑,还好今天都聚了一块,才好抓,不然若是抓一个,其它的跑了,倒不好抓的了,”王安平道。
“是道士练的丹?!”张融融道。
“是,”王安平道:“县太爷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把县内外的庙和道士院清理清理,若只是受点香火,也罢了。也给百姓一个信仰,偏偏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黑了心的生意,骗人吃药的,他们也是一并要清理了的。”
张融融无奈的道:“病急乱投医,必然撞邪,这土财主又可怜又愚蠢。”
可不就是愚蠢吗,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乱吃。
他这一死,家里妻妾怕是不保,朝不保夕了。哎。惨。
张兴柱道:“他出门还带两个小妾呢?!”
“一个是从府城带来的,一个就在这里别娶的。找了媒婆算了命里好生养的,给了娘家几十两银子,才娶不到二十天。”王安平道。
张兴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什么土财主,脑残起来,连他都不如。
也不知道咋想的,命里无子就无子呗,人还不得认命。还不如好好活着,少折腾,把自个儿家里和妻妾照顾好,这一生也就值了,管什么身后事。
现在倒好,他是一死,家里财产必被族里抢走,他的妻妾,只怕连落脚地都未必有。
这就是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命运。没有丈夫儿子,甚至都缺少了在这个世界立脚的根本。
因为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张兴柱都十分感慨,但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不语。
王安平赶紧收拾睡去了,因明天要早起。
季大牛不一会就回来了,然后开始拼命吃饭,大妮叮嘱他道:“府城与咱县城不一样,你去了以后,别离开表叔身边,事事听表叔的话,准没错。不要乱跑乱走,万一走丢了都回不了家!”
季大牛一面吃饭一面点头。
大妮将他衣裳的包袱收拾好,又掏了一把碎银子给他,道:“去了万一当天回不来要住宿,别不舍得银钱,记得和县里衙役还有表叔一起吃住,别吝啬。都说穷家富路,在外面别抠巴巴的叫人看轻了。不然府城人会说咱都是乡巴佬呢。”
季大牛将银子收了,道:“我知道了,我回来给你带东西。”
“我什么都有,别记挂我,好好办差要紧!”大妮笑道。
“县里老衙役说,府城可热闹了,可好玩了,还有好多县城没有的东西,他们说顺便去一趟要多买点东西来家呢,我跟他们后头,也买点,难得去一趟。”季大牛道:“这也是办公差才能去。以后也未必能去得了。”
大妮笑道:“去了别误了公差。早去早回。别跟丢了。”
第174章 小气巴巴
“嗯嗯, 我跟着表叔,不会丢的,表叔可厉害了, 什么都会, 什么都知道,”季大牛道。
“表叔当然厉害,姑奶奶说, 表叔已经背下了半本本朝律法了, 甚至连各城的堪虞, 风土人情都记下来了, ”大妮道:“表叔是真的厉害。”
“嗯嗯,师爷也说表叔算帐特别快, ”季大牛道:“那个阿拉……拉伯数字记帐特别好使。反正我是看不懂, 嘿嘿。我只知道表叔厉害, 县太爷和师爷都夸的。以前有事商议都不叫表叔的, 现在, 基本上有啥大事, 都会叫表叔去问问。老衙役们都老佩服表叔了。”
“表叔是有本事。”大妮道:“有表叔在,你老老实实的办差就行, 别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