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那就好。”祁姗松了口气,“你早点休息,晚安。”
听到那边的严筝也回了晚安,祁姗挂断电话,心里五味陈杂的滋味更甚,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又说不清具体是哪里。
怀揣着这种心情,她心烦意乱地一回头,才看到她五姑姑家的女儿丽雅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她的房间,正在她梳妆台前翻着什么。
“丽雅,谁允许你随便进我房间的?”
祁姗走近了,瞧见自己的首饰盒已经全被她翻了出来,她和她姐姐从小就喜欢抢祁姗的东西,大到爷爷送的名贵礼物,小到祁姗抱着睡觉的洋娃娃。
小时候的祁诺就是个憨憨,自己妹妹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帮她讨公道,还是在法国住过一段时间的周晨骁每次都护着她,后来周晨骁回国了,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和丽雅她们吵架的口头禅都是“我告诉我大哥去,让我大哥回来打你们。”
现在祁姗早过了有事叫哥哥的年纪,丽雅也不会再被这种话吓唬了。
面对祁姗的质问,丽雅半点心虚没有:“我敲过门了,是你没听到,你门又没关,我自己进来怎么了,明天需要和埃里克一起出席酒会,来问你借条项链。”
埃里克是丽雅的未婚夫,中年丧妻,比丽雅足足大十九岁。
五姑姑一家不像祁姗的父母各自在事业上都有卓越的建树,一家人都赖在老宅靠爷爷的接济过活,丽雅自然也没有祁姗那么多漂亮衣服和首饰。
之前被借过几次有借无还后祁姗也发过脾气,丽雅和五姑姑就会跑到爷爷面前告状,说祁姗自私,仗着爸爸是现任家主就瞧不起人,祁姗虽然相信爷爷心里是非自有评断,但每次都闹开毕竟不好看,渐渐只要丽雅不做得太过火,祁姗也懒得和她计较。
“要哪个快挑,我要睡了。”祁姗今天实在没闲心和她纠缠。
丽雅却跟故意的一样,在她梳妆台前比了这个又比那个,一会儿说这个我带着比你好看,一会儿说那个更衬我的肤色。
“就它吧!我最喜欢蓝色了!”丽雅比来比去,最终选中了一条从角落里摸出来的CHAUMET项链,戴在脖子上,痴迷地摸着,“哇,这是蓝钻吗?是不是很贵呀,都没见你戴过,真好看!”
祁姗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一眼,认出她试戴的是哪一条项链,一下子变了脸色。
“那条不行!你不许碰!”
丽雅没来得及给项链扣锁,被祁姗一把扯了下来,白金的项链都有棱角,丽雅的脖子立刻留下一道红痕,几秒后,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入V第二章】
丽雅在霍华德家的地位再尴尬,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平日里恨不得挤个痘痘都要去美容院,如今眼看着血珠一滴一滴从自己雪白的脖颈上冒出来,一时间又气又怕,捂着伤口向后退去两步,惊慌失措间撞上祁姗的梳妆台,上面的化妆品和首饰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可祁姗顾不得她也顾不得那些掉落的物什,只是心有余悸地捧着那条从丽雅手中夺回的项链,手指轻轻摩挲着中间晶亮的宝石,确认项链完好无损,才缓慢又怅然若失地长呼一口气。
项链自然是严筝送的。
世界顶级珠宝大师退休前的最后一作,全世界只此一条,拍出了370万美元的天价,只因为祁姗刷微博时看到说了句好看,他愣是又加价从买主手里收了,当做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圣诞节礼物。
分手后祁姗为了彻底告别这段过往,让祁诺在庄园里埋了所有和严筝有关的东西。独独留下这条项链的原因也无他,纯粹是由于太过名贵,乃至脱离了奢侈品的范畴堪称艺术品。作为一个有一定艺术修养的国际服装品牌继承人,她实在狠不下心来如此作践此类殿堂级别的珠宝,便想着等时光冲淡一切后再还给严筝,到时是卖还是转赠给其他人,都和她全无关系。
祁姗本以为会是这样,没想到当项链突然被丽雅翻出来,尘封的一切再次展现在眼前,还是如同打开了禁忌的潘多拉魔盒,回忆似潮水澎湃,冲刷出他们经历过的所有美好,一帧一帧,全部历历在目。
她不知道他究竟加了多少钱,不过即便是原价,也是她一个贵族小姐从小到大没收到过的贵重程度。
更别说他那时还只是个出道不久的小偶像,租着经济适用型公寓开着不到二十万的车,她的第一反应是问他管严穆和夏初谁要的钱,被否定后又怕他是借着帮夏初管公司的便利动了炎夏的账。
“俺和你讲,你千万别犯错哈,男神睁只眼闭只眼,不乐意和你计较也不成。这是原则问题,你哥和男神信任你才把公司各种决策权都交到你手上,你黑他们的钱不是人干的事。”
毕竟严筝就是外表纯良,内里的心眼儿多得能媲美蜂窝煤,碰上夏初那种兜里多于一百块钱就数不明白的主儿不捞点外快才不正常。
可平时小打小闹无所谓,真一声不吭地动这么多,严穆和夏初知道之后肯定会心寒。
“俺和你讲道理呢,你笑什么笑!”
无奈祁姗话说得再一本正经,严筝听了却只是笑。
少年为满足专辑概念染了一头鲜艳的红发,那张过分优越的脸却是比红发更耀眼的存在,仅仅是单手慵懒支着额头的动作,他靠在沙发上,便如沾染黎明露水的玫瑰一般,配上眸底难得明媚的笑意,周身的光芒夺目到叫人不敢逼视。
笑够了才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喟叹:“我哥和夏初哥看起来很信我吗?”
“嗯……嗯?”祁姗没想到他会把话题转到这里,不由怔愣。
严筝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那双桃花眼再次氲起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一只手绕过祁姗肩头,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动作缠绵而温柔,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与渴望。
“不正经!”祁姗打掉他的手,拿白眼翻他。
不料严筝顺势把五指插-入她发中,推着她将唇送至他唇下,完全不给她躲闪的机会,低头含住她的舌尖,格外直白的深吻,将整个房间都浸染了欲念的颜色。
“不是他们的钱,也不是公司的钱,既然是送你礼物,资金来路一定正。”一吻终了,他将她抱上床,烫人的体温覆上来,引得祁姗一阵阵意乱情迷。
恍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隐隐约约,她耳边传来了他惹人战栗的喘息声。
“只要我想,多少钱我都能赚,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时隔两年,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场景还是那么鲜活,哪怕项链已经被收回首饰盒,记忆还是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待到她终于缓过神来,瞧见的便是丽雅气到发紫的一张脸:“苏珊娜,你给我等着!我肯定让妈妈和外公帮我讨回公道!”
说罢,捂着早就不再流血的脖子愤愤离开,格外委屈又气急败坏的模样仿佛那个半夜不敲门就闯人房间,又把别人梳妆台摔得一团糟的人不是她。
祁姗深深叹了口气,只得先认命地把东西收好,等待着明天一早,一定又是场鸡飞狗跳的审判。
……
她的预感是对的。
平常他们一家再小心谨慎,五姑姑和其他亲戚都恨不得拿显微镜挑错。
现在祁姗四舍五入相当于动手伤了丽雅,他们自然会更加得理不饶人,祁姗被叫过去面见爷爷时,望着丽雅包扎夸张的脖子,忍不住嘴角一抽,差点乡村爱情之魂复活,学谢大脚拿东北话先和这群瘪犊子玩意儿骂个十分钟街解气。
丽雅声泪俱下和爷爷哭诉自己无辜被伤的经过:“今天埃里克本来要带我去参加酒会,可是我没有合适的项链配裙子,就想问苏珊娜借,我知道二舅舅娇惯她,但凡她有一点不高兴都不会强求,没想到她居然早不发难晚不发难,偏偏趁我试戴的时候故意划伤我的脖子,我是女孩子啊,这么显眼的地方要是落了疤……”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伤,光听丽雅的描述,她都要怀疑严筝是不是恨她,给项链上抹了什么腐蚀皮肤的化学试剂,不然都说不通浅浅一道划痕怎么能严重到落疤毁容的程度。
可能也是觉得丽雅戏有点过,五姑姑装模作样地瞪过一眼,好像很偏向祁姗似的训斥:“你这孩子别在外公面前胡说。苏珊娜,五姑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毕竟丽雅和你那么要好,但以后还是多小心些,丽雅是自己家人就算了,万一碰到个不好相与的,给二哥二嫂都惹麻烦。”
一来一回,把丽雅塑造成了被恶毒表姐欺负的小白花,也把她自己塑造成了即使自家闺女被欺负了,仍然为顾全大局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隐忍姑母。
祁姗把视线从她们身上移开,偷偷瞄了一眼同样因为这件事被叫过来的爸爸和一直没有表态的爷爷。
受伤的是丽雅,爸爸肯定不能没下限地护犊子,至于爷爷……祁姗想到两年前严筝就帮她分析过爷爷大风大浪过来的,怎么就是看不穿五姑姑他们的小把戏,一直任凭那些糟心亲戚搞事给他们家添堵。
“既然他选中你父亲做接班人,必然是看好你家的,作为他看好的人,如果连这点小打小闹都摆不平,怎么能让他放心把家交给你们来当,出去应对更凶险的情况?”他漫不经心地听祁姗抱怨完,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促狭的微笑,“想不想知道怎么敲打他们,过来求求我。”
结果祁姗被他按在床上求得变了声,等她把这些用血泪换来的方案实施在她那些姑姑叔伯身上时,他们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看到她都绕着走。
初战告捷可给祁姗乐坏了,他送她一条项链,她便财大气粗地带他去挑了一双没贵到那么离谱但普通人家绝对消费不起的情侣对戒,付完款就迫不及待地套到他左手中指上:“反正你当偶像也不咋地,心眼儿和人设反着长还偷着谈恋爱不说,唱跳也不行,过两年退圈嫁到俺家算了,别的不用干,一门心思玩死那群大傻X,你这脑子简直就是为宅斗生的,不嫁豪门太白瞎。”
那是第一次,她瞧见缭绕在他眼中的烟云尽数散去,瞳仁黑白分明,仿佛蕴藏着无限光彩的墨玉,能够吸进人的灵魂。
分手后,祁姗一直否定之前想过天长地久,事实却是他们有无数个瞬间,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一直继续下去。
“姗姗?”
想到过去,祁姗一不小心又入了神,听到爸爸皱眉叫她的名字,她才意识到比起回忆往事,当务之急是先堵住五姑姑的嘴。
“既然是你不小心伤到丽雅的,还不快给五姑姑和丽雅道歉。”
爸爸见她迟迟没有说话,想必这件事是真理亏,只能想办法大事化小。
可两年的时间,严筝都成了世界顶级男团的偶像教科书,祁姗也早不是之前那个吃了亏只会问男朋友求助的傻姑娘,哪怕依旧做不到严筝那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没问题。
她清了清嗓子,对爸爸和爷爷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丽雅居然会这么说。五姑姑,你一向最疼姗姗了,所以之前丽雅问我借过的衣服首饰我从没想过要回来,都是表姐妹,当我送她没什么大不了,怎么会为了抢一条项链伤到她呢……”
说白了,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要比他们更不要脸,五姑姑母女既然想颠倒黑白,反正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她和丽雅两个人知道,祁姗不介意自己也编一套瞎话。
“我是该和丽雅道歉,那条项链又难戴又容易划伤人,我没有提前告诉她,主要是我没想到,明明都被我收到角落里的东西她还能翻出来……也许是戴得急,害丽雅不小心割伤了自己,当时冒了几个血珠,我急着去给她找创口贴,不料丽雅生了好大的气,认为都怪我没说,推开我还迁怒地把我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不信您去看看我的梳妆台,我都收拾了半宿还一片狼藉……”
“苏珊娜,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来抢项链我才划伤的!”丽雅急得虚弱也不装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祁姗不再看爸爸和爷爷,当机立断把球打给五姑姑,一脸为难地求助:“五姑姑,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您都知道我们‘要好’,丽雅的柜子里有一半东西都是我‘送’的,怎么可能偏偏这次舍不得一条项链?”
这……
五姑姑暗自咬牙,丽雅这边空口白牙,对比祁姗已经摆出了梳妆台和之前送东西两条证据,确实显得是她们无理取闹。
她二哥二嫂一辈子精明,他们剩下这些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之前她以为二哥二嫂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生了两个傻孩子,祁诺还有点商业头脑,不擅长勾心斗角来阴的这一套,做生意勉强算个好手,祁姗傻得更直白,恨不得亏吃完了都嚼不出味儿来。
不成想祁诺现在该傻还是傻,祁姗倒长出心眼儿来了,就是不知道她二哥二嫂做事正派,祁姗这睁眼说瞎话,你阴我比你还阴的手段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