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要愁应该是他愁,对自己有信心点,好歹现在你和苏珊娜才是两情相悦,简淮那边光他自己一个人追得热闹。”为了电影,也为了自己那点还是希望祁姗能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私心,卡米尔坐到他身边开导。
两情相悦这个词让严筝几部可查地动了动唇角:“您是疼爱姗姗的长辈,比起简淮,您更希望我和姗姗在一起?”
卡米尔思索片刻,先给出了一个相对理智的说辞:“按理说,我应该更倾向于简淮,毕竟他没什么黑历史,岚姐家里那边也更容易接受他,苏珊娜如果和他在一起路能走得更平顺一些。”
但话说到这里却又一转:“不过感情这种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和你在一起要面对什么苏珊娜自己清楚,可明显还是呆在你身边更开心。再者说你也应该发现了,为了展现出苏珊娜喜欢的一面,简淮最近对夏初的模仿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那个欠揍的姿态更是学了个十成十,我都怕他得手后一样掰不过来,苏珊娜真给我弄个这样的干女婿回来,说不好哪天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大义灭亲。”
严筝:“……”好的,他听明白后半句才是重点了。
他努力笑了一下,无奈笑到一半还是变作了叹息,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卡米尔也同样不知道他的病……
回到居住的酒店里,严筝把自己要吃的药在床上摆开,花花绿绿占据了半个枕头那么大的面积。
他……是不是真的如简淮所说,永远都不会好了?
他想问问队友们,对话框里的字打到一半又删除,因为他可以想到他们每个人的答案——必定七嘴八舌地让他别多想,娱乐圈里或真或假那么多抑郁症,自杀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该干嘛干嘛,他怎么就非得觉得他会是搞死自己的那一小撮?
他更想问问祁姗,把真实情况告诉她,问她还要不要相信他,要不要继续等他。
可最终这份坦诚也消弭了,他也知道祁姗的答案,简淮不把他患病的事告诉祁姗,才不会是手下留情的仁慈,而是简淮明白凭祁姗的性格,说了只会适得其反。
祁姗不会离开的,她心疼他,能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守着等着,要是知道他生病了,随时可能熬不下去,她说不定现在就会和所有人摊牌,有什么困难都和他一起扛。
严筝把手机扣回床上,祁姗如果这么做只能造成两个结果,一是抗争成功,再次伤害了他本该去赎罪的家人,二是抗争失败,他不确定自己受不受得了这个刺激,如果受不了,祁姗会一生背上对他的愧疚。
背负着忏悔和愧疚前行太难了,他不能能让他的女孩儿也活得那样辛苦。
严筝好不容易才按耐住联系祁姗的冲动,不成想祁姗的电话会在这时打过来。
“……有事吗?”电话振动了三次,他更不忍心叫她打不通,咬牙按下通话键。
“嗯……就是简老师最近都不带我去剧组了,我自己也没理由去那边晃,好几天没见,有点想你。”女孩儿的声音娇娇的,她说话其实一直软糯糯,过去带东北口音的时候都听不出多少粗犷,现在改成普通话,哪怕隔着信号的传播,都叫他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狠狠亲,“你吃晚饭没?”
“……吃了。”严筝不想骗她,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根蛋白棒撕开包装。
“又是蛋白棒或者代餐粉?”祁姗已经摸清了他一个人时的饮食套路,“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就你现在这一把骨头的模样,别说让我大哥原谅你,我怕他见到你就想把你逮起来,抽你几管血能查的都查,看看你是不是吸了啥不该吸的。”
“听话,别吃代餐了,我让酒店厨师做点清淡的,待会儿给你送上去。”祁姗知道他到了晚上尤其吃不进,放柔了语气耐心哄,“能吃多少吃多少,就少吃一点……”
严筝心里愧疚更盛,如此不堪的他何德何能,还能得她全心相待。
她那么好,是不是简淮说得对,他都到了这种地步还妄图霸着她叫她等太自私了。
“祁姗。”他叫了她的全名,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今天能先不要让人打扰我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
第三十六章 她是末路,是他的蛊。……
祁姗还想说什么, 可剩下的话因他满是疲惫感的语气,生生揉进了喉咙里。
她听得出他没说谎,可即便这样, 一腔关心被他拒之门外, 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好吧, 你先忙,别弄到太晚,早点休息。”怕自己的小脾气被察觉,再让他更加烦心, 祁姗主动挂断电话。
殊不知另一边的严筝听着通话结束后的风音, 当真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她是在为他考虑,事事关心他, 哪怕一点也好,试图去分担他身上的压力。
可他又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对本该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儿说那么过分的话。
情绪失控往往都在一瞬间, 伴随着这份催化,严筝脑袋里的那根弦突然崩断, 床上的药和手机被尽数扫到地上,而他彻底化身只凭本能驱使的野兽, 疯了一样在房间中寻找可以惩戒自己的工具。
床上, 没有。依誮
柜子里,没有。
来自卫生间里, 没有。
甚至简易厨房里的刀具, 在给祁姗做完那顿饭后, 他的队友们都趁着他清醒督促他叫来酒店的工作人员收走了。
但患有抑郁症和焦虑症的人在情绪崩溃的时候往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自己的可能。
严筝的大学专业是机械工程,大一就参加过金工实习,居然愣是凭借那时候的基础拆了酒店里配置的吹风机, 举起刀片划向自己手腕时瞧见了苏珊娜字样的纹身,终于还是没忍心落刀,只是右手攥着刀片的力道越来越大,锋利的刃割破了他的掌心,血一滴一滴沿着他枯瘦的手指,落在他左腕间,她的名字上。
黑色的花体字,没有任何装饰,今日却因血液的沾染,多了几分穷奢极欲的妖冶。
“当啷”一声,染血的刀落在卫生间的瓷砖地上,半晌,严筝颓唐地起身,如梦初醒般看着套房内满目的狼藉。
他把手机捡回来,发现上面已经提示了来自他队友们的数个视频未接提醒。
巴黎时间晚上十点半,早过了同他们约定好的报平安时间。
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叫祁姗难过了,他不想再伤害其他关心自己的人,便随手抽了几张纸盖住右掌心的伤口,左手食指点开对话框,给他们回拨过去。
“抱歉,刚才一直有事在忙,没看手机。”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别无二致,视频另一端的队友们却因为瞧见了镜头边角,他胡乱丢在一旁的染血纸巾,齐齐沉默下来。
9月3号,距离上一次他情绪失控的7月26号还不到40天。
那次是演唱会途中,可能是芝加哥的粉丝太热情,刺激了夏初原本就觉得自己位于过气边缘的敏感神经。
这位向来能作能闹的大影帝不顾他们刚刚结束了四个小时演唱会有多疲惫,当晚就跑到严筝的房间里撒泼,问他那部特工电影的选角有没有眉目,得到否定答案,严筝叫他再等等之后,又质问严筝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红了,可以不把他当回事了。
他说他都听到消息了,严筝手里面早就握着电影导演当年出轨和玩一夜情的证据,明明可以拿这个当筹码逼对方就范,为什么还一直拖着?认为抢他的角色,世界各地开演唱会,台底下坐的都是他们的粉丝,他只配给他们当嘉宾当吉祥物很爽吗?那赶紧趁现在多爽爽,等他玩腻了当绿叶的游戏,肯定挨个让他和B团的成员们知道,就娱乐圈里这一块,至少二十年内他还是爹。
严筝那时身上的封闭针刚刚过劲儿,腰和手腕几乎麻得动不了,也没什么力气和他就这件事扯出个所以然,夏初便自顾自地又说了好多过分的话,等他发泄完离开,严筝的头像是炸裂般那么痛,昏昏沉沉中只剩下了要想方设法稍微休息一下的本能。
靠这些驱使,他翻出了手边能找到的所有药,吞不掉就嚼,再恢复神智时已经是凌晨,他仿佛真死了一次,又被队友们从鬼门关拖回来带去医院洗胃。
从确定他会间歇性控制不住情绪开始,队友们就遵照医生的指示记录了他每次发作的时间——从初期五个月,四个月,到后来的三个月,两个月,再到现在的不足四十天,他的发病间隔越来越短,和他身上不断增添的重担有关,也标志着他的病非但没能一点点好转,反而越发严重,距离踏入真正万劫不复的境地,可能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们怎么了?突然这么沉默,弄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严筝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伪装有多么拙劣,队友们见状,明白这时候戳穿他只会适得其反,便装作毫无察觉地陪他说笑。说了一会儿又怕他觉得吵,就留下了平日里最容易破除他心防的安若和尹志浩,绞尽脑汁去转移他的注意力,哪怕只有视频过程中的短短十几分钟,也希望逗他真心实意地乐一乐。
“严筝,现在没别人,你小子和我俩说实话,你是不是在烦恼你那个情敌?”尹志浩之前费了好大力气才探出他有个情敌,但严筝怕他们担心,只说简淮为了成为祁姗喜欢的模样在模仿夏初,没提这位情敌还拿有心理学学位的事情,“我告诉你,不用愁!我们一群大男人搞不明白这些情情爱爱,我特意帮你咨询了我家女神姐姐,就让她从女人的角度判断一下这货到底有没有竞争力。”
“你想撩你女神姐姐可以来直球,天天找些乱七八糟的由头在那儿搁楞嗓子,迟早有一天把人家搁楞烦了拉黑你。”说了一会儿话,严筝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知道尹志浩最近正和他的青春期幻想对象打得火热,笑道,“你家女神姐姐说什么了?”
“我家女神姐姐说没戏,绝对没戏,别说简什么的就是个高仿,哪怕夏初本人现在立刻离婚不要娃恢复单身都没戏,她让你想想祁姗是不是一边追星的夏初一边和你谈的恋爱,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变得特别特别喜欢你了。这就说明夏初那种类型她只会作为爱豆喜欢,择偶的取向从来不是那样。”尹志浩说到这里颇为感慨,“你说女人是不是挺复杂的,单单喜欢两个字都分好多种,咱们男人就不这样,我当爱豆喜欢的是我家女神姐姐,处对象也只想和女神姐姐处。”
“嗯……”哪怕关键问题不是这个,听到祁姗不会喜欢简淮甚至不会喜欢夏初,严筝还是有点开心,“对了,你最近和你女神有合作,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撩归撩,可不能让人拍到真像有事儿的实锤,你现在洗粉力度还不够,女友粉仍然在粉丝构成里占很大比例……”
“放心,我好歹是你的挚友,你心眼儿那么多,我还能是个傻子不成?最近一年不就一直洗粉呢吗,啥时候把粉丝结构洗得跟你一样再考虑锤实公开的事。”B团的成员们不像夏初,知道严筝要操心的东西多,行事一贯小心谨慎,生怕给他再添一点麻烦,这也是(BR)-EIGHT除了严筝之外的其他人履历干净得不像顶流偶像的原因,“你不用分神挂心我们,还有夏初,我们几个也帮你轮流盯着,你就……照顾好自己。”
“筝哥,伤口要是深就去医院处理一下,姗姗嫂子绝对特别喜欢你,所以咱得好好的,别让她担心,你说对不?”
临挂断视频前,安若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提了一嘴,毕竟过度关心也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严筝笑着说了好,可惜这个笑容真的只维持到视频画面消失,然后便一秒都存续不下去,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不是傻子,知道队友们因为这个病待他有多么小心翼翼,他不禁想到,尹志浩他们只是作为朋友都诸多顾虑,如果祁姗真的和他复合,两个人重新变回男女朋友关系,她又要因为他承担多少压力。
在这之后的整整一周,严筝都没有主动联系过祁姗,一方面是他怕祁姗察觉到他的情绪不稳定再联想到他是不是有相关的病,另一方面也是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他始终在徘徊犹豫。
但他忘了一点,那就是祁姗从来不是那种矜持怕羞,不被撩上门就恨不得把心思藏七窍的女孩子,当年稍微确定他们互相喜欢就敢立刻推着他告白同意恋爱,如今笃定等他无异于这辈子认准了他这个人,他不主动找她,她全当他忙,主动找他就是了,反正再怎么迷惘踌躇,他也不会舍得挂掉她的电话不回她的信息。
凭她的性子,面对两情相悦的人明明就在一个城市却每天说话却不超过五句的情况会怎么样?
祁姗的做法是问清严筝哪天戏比较少收工比较早,查好菜谱买好食材直接杀到剧组,虽然她还是不会做什么,至少让他做做饭换换脑子,也陪他吃顿饭,他真的太过单薄,可不能再瘦了。
“上车,回酒店,我想吃你做的菜了。”霍华德家不缺钱,祁姗今天开了她自己的车,800万起步的橘色兰博基尼Aventador,配上修身的橘红色的小西装,纵然素面朝天只用口红勾了下唇线,也是美不胜收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