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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筝最终还是没同丽雅纠缠太久, 倒不是觉得从她嘴里套话困难,纯粹是他觉得凭这位大小姐的脑子和城府, 她以为十有八九会发生的事情百分之八十都会和真实情况有所出入。
所以他选择记着这句话自己去查, 如果丽雅只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最好, 万一她真知道了有什么对祁姗家里不利的事正在发生,他也能及时止损,把一切掐死在萌芽里。
为了对付祁姗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 不管究竟有没有机会等到她回头都铺平她以后的路,严筝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布局,现在只是查查霍华德家这几根葱最近有没有异样的动向,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而这一查,他还真发现了一件大事,原来祁姗的四叔安东尼·霍华德,五姑伊娜·霍华德,七叔弗兰克·霍华德果然在谋划着一出十分下作的阴谋。
许是看家主位置大局已定,小打小闹根本撼动不了祁姗父亲的位置,他们便把打算直接干一票大的,所利用的正是近日来到法国,借住在霍华德家宅邸的徐念母子。
他们的计策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拿徐念刚刚六个月大的儿子做文章。
祁岚的howl不是如日中天吗?徐念自己的品牌不是也蒸蒸日上吗?婆媳两个相辅相成,以至于老爷子都高看一眼,明明周晨骁是祁岚嫁入霍华德家之前和前夫所留的儿子,徐念也该和霍华德家的家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这次徐念过来法国依旧顺理成章地住进了霍华德家的老宅。
那不如就让徐念的儿子在祁岚手里出点意外,到时不但有机会离间她和祁岚二人,如果她们真在老宅里闹出太大动静,势必也会引起老爷子不满,接下来是落井下石还是趁虚而入,就全凭他们的意愿了。
打听清楚他们的阴谋,严筝自然不会叫他们有机会得逞。
彼时的他满脑子都是用尽一切手段惩戒这些可能对祁姗不利的人,等到他干脆直接搞垮了安东尼,伊娜,弗兰克三人,让他们别说搞事,自顾都不暇以后,才恍然自己四舍五入相当于救了曾经喜欢的姑娘和前情敌的孩子。
严筝确有对徐念和周晨骁赎罪的想法,可一来他不想祁姗知道他近日的所作所为,二来也不想用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道德绑架徐念夫妇承他的恩,所以等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传到祁姗耳朵里的时候,还是只被归结到了四叔,五姑和七叔终于经历了天道好轮回,一点都没往这些可能和她那忙得几乎没空理她的心上人有关方面想。
“嫂子,你说这才几天就发生这么多事,我家风水不会出问题了吧!”安东尼的赌场出问题时祁姗暗着叫了句好,当伊娜家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产业资金突然周转困难,祁姗暗骂一句该,等到连七叔弗兰克都栽了,祁姗幸灾乐祸之余也多了几分现实的思考——虽然不知道八卦周易能不能管到法兰西,但多事之秋到这个份上只能用玄学来解释了,“要不你还是带我大侄儿回国吧,我家这宅子好几个世纪了,别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再给我大侄儿上身了。”
“……”徐念还能说什么呢,果然东北文化对祁姗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这几天她已经发现祁姗有不声不响地从千里之外的大中华网购跳大神用具了。
做为一个行端立正的军嫂,徐念本能地觉得这样放任自己的小姑子封建迷信不太好,正当她烦恼该怎么劝说祁姗做回唯物主义者时,当天晚上就瞧见了周身挂满十字架,几乎把自己打扮成耶稣再世的祁诺……
“……”徐念想,她的婆婆在生她老公时大概就已经用完了肚子里的所有智商存额,不然都没办法解释祁姗和祁诺怎么会拥有如此南辕北辙又异曲同工的思考模式。
和老爷子一起用的晚饭是霍华德家最后的和平时光,目送爷爷下桌之后,祁姗和祁诺就情理之中地掐了起来。
先是祁诺一把扯住祁姗腰上的一串护身符:“苏珊娜你有木有意识到咱们家面临的问题有多严峻,我给你讲,咱们家里肯定犯太岁了啦,都这个时候你还不和我统一信仰,在家里摆这些乱七八糟的耶稣大大看了能高兴吗?他不高兴了不保佑我们怎么办?”
祁姗毫不示弱地拽住祁诺脖子上至少半斤的十字架:“你才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太岁明明是中国的,耶稣那个年代护照都没有,可能跨国服务吗?我这才是规范操作,你不许碰我的保命符!”
最后兄妹两个齐刷刷地把自己的装备摆在徐念面前,让她给他们大侄儿开心二选一,摆明了她选一个就会失去另一个的节奏。
徐念能怎么办,她只能默默抱紧了自家的儿子:“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们了,这孩子生下来以后我给他算过命,刚到不能再刚的纯阳命格,妖魔邪祟看他一眼就能浑身发抖灰飞烟灭那种,道具就不用了,你们好咱家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不能让自己花大价钱求来的开光八卦镜挂在侄子的婴儿床头还是叫祁姗感觉十分可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和严筝在微信上吐槽都透露着对祁诺瞎搅和行为的义愤填膺。
——哼,要不是祁诺那个傻缺,我嫂子肯定早就被我说服给我大侄儿上装备了。你说我大哥那么聪明,我也这么聪明,怎么就夹在中间的祁诺总跟个二傻子似的,有没有可能是我俩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我给他踹的,那不是完犊子了吗,他以后找不着媳妇肯定得讹上咱俩。
这条消息发出了半个小时,严筝也没有任何回复,祁姗见状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是没什么交流的一天。
她的手指上滑,查看之前的聊天记录,严筝的回复几乎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短越来越慢,最近半个月更是基本上每两天才会回句“嗯”,要不是她找卡米尔确认过那混蛋确实忙得不行,这会儿百分之百已经杀到了剧组,看看他是不是怀里搂了其他小妖精。
“唉,也不知道他那么忙,还有没有工夫按时吃饭。”祁姗想着想着又担心起了他的身体,上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柴得浑身上下没剩几两肉,就算她豁出面子不怕站在他旁边显胖,单纯从维持健康的角度,也不能再放任瘦下去了。
“不过有卡米尔阿姨帮忙盯着,应该也不会出大问题吧……”自言自语到这里,祁姗摇摇头,手机切换回和卡米尔的聊天界面,发现也没什么动静,不禁多少有点意外——要知道之前她和阿姨询问严筝情况的时候,每次都少不了被调侃些有的没的,“奇怪,难道今天卡米尔阿姨也在忙?”
因为要帮衬看孩子,祁姗现在的生物钟被调得及其规律,基本和她大侄儿一样,不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差不多,墙上的古董挂钟刚敲到八点,她便已经洗刷完毕上了床,不成想眼睛刚闭上不久,手机来电的震动就把她重新吵了起来。
“姗姗,你在家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祁姗刚积蓄起的一点睡意就被吹得烟消云散。
居然是严筝!
他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你等我一下哦!”
电话那边传来了女孩儿翻身下床,拉紧窗帘顺便反锁门的声音,严筝默然地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大约半分钟,她才又坐回床上,欢欣而雀跃地和他撒娇,耍小性子一般埋怨他这段时间的冷淡。
严筝贪恋地听她说着这些,就这样又过了一分钟,在她说到最近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和嫂子学会了几道粥的做法时,才不舍地打断了她的话。
“没时间解释了,你先听我说好吗?”
他的声线透着几分异样的沙哑,似乎正在压抑忍耐什么。
祁姗一时被他所慑,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便听他继续说道:“你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只管照我说的做,可能今晚,最迟明天,就会有人找你对峙,你要把我现在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你爷爷。”
第四十三章 我相信你,相信你爱我。……
严筝的话, 突兀而莫名。
而他接下来交代的事,则让祁姗惊恐地消弭了所有的质疑。
他说你爷爷很快就会找你过去对峙。
他说你四叔,五姑, 和七叔会在你爷爷面前给你, 以及你家安一些你们现在听来完全莫名其妙的罪名。
他说你爷爷会在你面前提我的名字, 问你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千万不要慌,也不要管你父母哥哥说什么,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 一点点都不要改地复述给你爷爷……
“严筝,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终于,祁姗得以打断他的话, 一张口就是喉咙发紧的哭腔,她完全搞不清楚如今的状况, 但害怕却比疑惑更甚, 刷得她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听到她哭,严筝的声音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 试图去安慰她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僵硬:“别哭。”
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他从来没惹过她哭,后来分手, 她确实为他哭了好多次, 可没有见面的机会, 自然更谈不上安慰,到头来这句别哭勾起的,居然只剩下分手时她生拉硬拽, 把他从轻生边缘扯回来的一幕幕。
那时也是她被不住涌出的血吓到痛哭,他却好似要死的不是他自己一样,不轻不重地给她说句“别哭”。
“严筝,你在哪里?”回忆如斯带给她强烈的不安,祁姗边哭边问。
严筝迟疑片刻,努力平和语气给她安抚:“这不重要。”
“那你之前答应我的还算不算数?”祁姗听得出他有更迫切的事情要说,便没花时间去逼问注定问不出的东西,转而去确认他曾对她做出的允诺,“你说你会让我嫂子我哥原谅你,让我爸我妈接受你,你让我等,等你做到了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做出允诺时的决心和欣喜他自然不会忘,可惜他终究要又一次辜负她的信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这次放手,未来等待着他的当真是一条没有她的末路。
不过事到如今,他大概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吧……摆在他面前的,早就只剩下了“最后欺骗她一次”,这唯一一个无奈又卑劣的选项。
“算数的。”他说,几乎要用这句话透支掉一生所有的虔诚,“只要你照我说的做,都会算数的。”
……
在这之后的很久很久,祁姗都在想,她怎么就会那么相信他的鬼话呢,明明她一直心知肚明,这人把她看得比他自己重要得多,如果前方是悬崖深渊,他绝对会无惧地狱火海,也要换她周全无恙。
但现在,许是她的情绪太过惊慌,许是他伪装的语气太过平和笃定,许是认为他再怎么样都不会舍得对求来盼来的她放手……她几乎顾不上思考说出那些话会酿成怎样的后果,便按照他的意思一字一词地把内容背下来,然后,在爷爷当真谴了贴身助理过来叫她去和四叔五姑七叔对峙的时候,无视了父母和祁诺震惊的目光,把他交代的一切和盘托出。
五姑说,她,四叔,七叔最近遭受的无妄之灾都是她和她爸爸的手笔,哪怕得了家主之位也依旧不满足,连至亲的兄弟姐妹都下得去手赶尽杀绝。
祁姗说,她父母正值壮年,她和祁诺最近几年都只是在家族产业里学习历练罢了,自己手头的事还手忙脚乱,根本听不懂姑姑您在说什么,但爸爸妈妈一直教导她和祁诺,大家都是一家人,该互相帮衬才是,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相信以爸爸妈妈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霍华德家明争暗斗这些年,别说他们这些做子女的,怕是老爷子心里都有数,四叔安东尼闻言冷笑,摆出自家的场子被各方针对,遭受无妄之灾的证据。
面对神色阴狠的四叔,祁姗记得严筝告诉过她,如果觉得害怕,就把害怕表现出来,她不需要知道太多,也没必要表现得什么都知道,她是从小被爸妈养在温室里的娇贵大小姐,听到那些踩在法律边缘线的生意,惊慌失措的表现再正常不过。
于是她任凭自己的脸色白了白,本能地往旁边的祁诺身后躲。
祁诺平日再不靠谱,这会儿也被激得护犊子了,自己怂也外强中干地梗着脖子:“你自己手脚不干净在外面招惹是非和我家有什么关系,我家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吓唬我妹!”
“哥,四叔确实……某些方面的手段比较大胆,但这也是咱们这些小辈该学习的地方,你别这么和四叔说话。”祁姗暗惊严筝居然能把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猜得差不离,转向安东尼,“四叔,您看着我和祁诺长大,我不知道您怎么会怀疑这些和我有关,但我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吗,哪有本事搞这么大的事?”
自始至终,祁姗都没有认一句是或者不是,只是毫无破绽地和他们打着太极,安东尼再开口,仿佛不着痕迹地被牵了线,说出的话依旧在严筝的预料之中:“和你无关……呵,不愧是二哥教出来的好女儿,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苏珊娜,我们也想相信你和事情无关,但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探到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人吗?”一直沉默的七叔说罢,把几张照片沿着老爷子面前的办公桌滑到祁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