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救回娘亲，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多罗罗的神情很认真，“我知道的，就算是天识女, 孤身一人也无法救到每个人。但我们要去的是天识女的领地吧，如果这个天下都是天识女的领土，我们就不会再生活在地狱里面吧？”
“多罗罗...你...”自夜睁大了眼睛，“征服天下何其困难，天识女能够成为一方大名，就已经惊掉多少人的下巴了。”
“不，多罗罗说得很好啊。”泷若叶笑出了声来，她回过头，看向拉着多罗罗手的自夜，“我的目标就是统一这个天下。夺取天下这个野心由任何一个大名说出来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只有我，说出这个野心会让人瞠目结舌，我的这份野心就有这么让人惊讶吗？”
“就是要让那些人瞠目结舌才好嘞！”多罗罗毫不在意自己悄声说的话被泷若叶听得一清二楚，她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到时候我就拿石头，把天识女的敌人都打倒！”
“...这就是天识女大人的愿望吗？”自夜缓缓问道，“不仅是路遇之人，天识女心怀的更是这个天下啊。”
“你看，自夜现在又把拳头捏紧了，她肯定有心事。”压切长谷部又压低了声音凑近大典太光世的耳朵。
“...都说了，你直接去和天识女说，不要和我说。”
“...你就不能替我说吗？！”
“你想帮天识女的话就自己去说，我们之后可能会共事天识女好几年，作为家臣可不能是你这个状态，对吧。”大典太光世居然一本正经地教导起压切长谷部。
“...你不对劲，大典太光世，你平时是这个人设的吗？”
“我还没吐槽你主控的属性。”大典太光世在刀剑时期和压切长谷部就没什么交集，在本丸两人也只是互相认识的程度，没想到会有现在这样频繁的接触，他继续说道，“天识女说的没错，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作为人体会过这个时代吧。在路上，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未曾见过，甚至想过的景象，觉得跟在天识女身边还是挺不错的，主人也是这么想的吧？会把我们交托给他人，主人一定是信任着天识女的。”
“这样啊，大典太光世你以前几乎是一直都被放在仓库里的吧，所以会喜欢现在的生活。”压切长谷部看了一样泷若叶的背影，“我承认，天识女有争夺天下霸主之位的实力与胸怀...倒不如说，她是会让人期待她成为霸主的那种类型。”
“这话你和天识女说啊。”
“...你不能换句话说吗？大典太光世。”
“你看我的问题看得很清楚，为什么看自己就看不清楚呢？”
“巫女小姐！我找了你们好久了，你们去哪了呀！”乱转着的车夫也淋了一身的雨，终于看到了泷若叶等人，“要不是你们的东西都还在，还落了一个人在车上，我都担心你们是跑了。”
“抱歉，我们看到彼岸花后就走到里面去观赏了。”泷若叶从怀中掏出钱，“把我们送到这里就行了，我想要买下这座车，只要这座车就行了。”
“只要这座车？”车夫确认了一遍，看到泷若叶点头后便解下了鞍绳，“你可真是一位奇怪的客人，不过这么大方的客人，我倒巴不得多来几个。”
“上来吧，你们也是。”车夫走后，泷若叶对着踌躇不前的自夜说道。
六个人钻进了车厢，加上还昏睡着的葡萄牙人，不大的车厢内居然挤下了七个人。
“还记得我们前往京都时只有两个人，回来时居然有七个人。”柳裕感叹了一句。
“车动了！”多罗罗惊叹道，“这么回事？有人拉车吗？不对——是车飞起来了！”
泷若叶使用【眷族】，把【飞行】赋予了车，使载着他们的车在云间飞腾起来。在云间穿梭的车，就好似化形车的妖怪一般富有灵性。
“好厉害！田地都变得好小！原来从空中看地面是这样的吗？”多罗罗趴在了狭小的窗口上，好奇而兴奋地往窗外望去。
“天识女...她到底是什么人？”以跪坐姿势端坐着的压切长谷部，背部一向挺得笔直，此刻忍不住轻声说道。
“每个时代都会有些特异的人物出现吧，不是有种说法是神每隔几百年就会向人世投放一个天才吗？”大典太光世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在意这些的，有些事情就算去想也想不出结果的。”
“所以就干脆不想了吗？还真是符合你风格的回答啊。”
“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景色，真是和平。”与兴奋的多罗罗不同，自夜只是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转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和膝盖，“天识女大人，你想要一统这个天下，就要进行战争，战死之人的鲜血会洒满土地，开出吸满鲜血的曼珠沙华，容我冒犯，天识女大人，你真的做好那样的决心了吗？”
“你讨厌战争与杀戮吗？”
“是的，但是，又不能那么说。我的亡夫是被称为野伏的山贼集团的首领，就算讨厌着战争和杀戮，我们还是举起了武器，对准了那些不把我当人看的领主与武士。天识女大人，就算这条道路会布满鲜血，你也会沿着这条道路走到底吗？”
说完自夜就抬起头，恳切地望向泷若叶，急于听到泷若叶的回答。
“你想问的是这个问题吗，这个问题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泷若叶在自夜话音落地刻，就给出了回答，“当鲜血是不可避免时，只要迎接的是光明的未来，鲜血就是有意义的。没有不经历过杀戮的和平，也没有只存在于理想者脑海中的理想乡。当发起战争的人是我时，请记住，带来这场罪孽的人的名字，天识女——泷若叶。”
“...不，那不是罪孽啊，天识女大人。”自夜捂住口鼻，泪水淌了下来，“你早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啊。真正的神明才不会管我们，你却做到了神明都未能为我们做到的事。”
“那两句话是我曾经的友人告诉我的，他说这是他教我的最后一课，我从未忘记过...倒不如说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他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吧。”
“他......”泷若叶的脸上浮现淡薄的笑容，“他不愧是将军。”
看到柳裕的视线一下子转移了过来，泷若叶的脸上的笑意看上去才真实了许多，“不是现在的征夷大将军，而是御前的将军。足利义生与他放在一起，只会黯然失色。”
“我们到伊水了，准备下去吧。”泷若叶看了一眼窗外说道。
“...等等，天识女...你的国家好像在打战？”多罗罗的神情呆住了。
“是莲海渡他们行动了吧，若叶大人之前和我提过的三河城主的弟弟三河好，也该是他动作的时候了。”柳裕看到其他人听了多罗罗的话都开始紧张起来了，便开口安抚道，“别担心，这一切都在若叶大人的计划之中。”
“长谷部。”泷若叶忽然提到了压切长谷部的名字，压切长谷部反射性地挺直了脊背抬起头来。
“你曾经问我‘个人的力量再强，能用于统御一个国家吗’。我不在我的国家，但我的国民依旧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守卫这个国家。这就是‘人’的力量。个人的力量再强，他也无法将手足蔓延至整个天下，他能掌控的只是他的周身，无法孤身一人成为这天下的王者。因此我从没想过，只凭着我个人的力量，就能统御一个国家。真正能够掌控天下的，是‘人’的力量。”
第一卷 第65章
泷若叶, 是一名谜一样的女子。
越是和她接触，就越觉得她超乎常理。
对于陌生人，只要和他相处几日, 就能大致认识他了。
然而，越是与泷若叶接触, 就愈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超凡脱俗之处，以及那不为任何人所知，被隐瞒起来的过往带来的神秘感。
压切长谷部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再纠结下去，总有一天会被天识女揭开吧。
曾经身为武器的自己，却会获得人身再一次投入战国，再一次侍奉意图夺取天下，令人瞠目结舌的主君。
“对不起, 我为我之前的轻率道歉。天识女，正如你所说，去夺取这个天下吧。压切长谷部, 为您献上忠诚，无论是怎样的事情, 只要你下达命令，我都会为你完成，哪怕粉身碎骨, 折断此身。”
这家伙...大典太光世看压切长谷部的眼神微微闪动。
原来压切长谷部所认为的“跟在天识女身边”是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吗？一旦承认效忠的对象, 他就会全然奉献己身。
...我还是不太了解压切长谷部啊, 大典太光世想道，不过，现在好像比以前要了解一些了？
那么...我自己呢？我又是为什么想要待在天识女的身边？
“如果知道自己有一日终究会被放回仓库，那也就能安心了吧。”大典太光世低语道。
“我还要将你们好好地还给你们的主人, 不可能会让你们折断的。既然做了我的家臣，那就做好为我好好工作的准备吧，我的家臣可都是很能干的哦。”
听到泷若叶的话，柳裕不禁挺直了脊背，作为泷若叶的家臣，他心中觉得非常欣喜与满足。
“三河城那边只剩下一些残兵了，还有一些往回流窜的，需要我去把他们抓起来吗？我不会漏下一个。”压切长谷部观察了一下战局说道。
哈？这就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吗？！看着压切长谷部认真的眼神，大典太光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好像是班级里老师布置作业，自己写完了，结果班长完成了两倍的作业，显得自己一下子不诚恳和懒惰起来。
在本丸里面压切长谷部好像就是特别勤快的类型，现在完全就是一幅能干的家臣模样。啊，自己...是不是也要表现得稍微能干一些？能做到吗？
“不，正好该我出场了。”泷若叶起身，跳了下去，“让我为这场战争收尾吧。”
三河城的武士已经被伊水反击得溃不成军，连阵型都无法维持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往后撤回的队伍。
“血鬼术——怜姬！”泷若叶伸出右手，展开五指，然后一下子合拢。
坚实的土地瞬间被顶开了，这道被顶出来的裂缝长得看不到尽头，血红色的藤蔓从地底钻出，互相交织缠绕，形成了一堵绵延不绝的围墙。
自从泷若叶在伊水定居后，她就在伊水的国境土地深处埋下了树藤种子，这些种子都被给予了过量的血液，宛如活物一般可以接受泷若叶的操纵。
后撤的武士们撞上了这堵片刻间冒出的坚韧的墙壁，他们拿刀劈砍，却是连刺都无法刺进去。
“天识女！这肯定是天识女！只有她能做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三河城的武士发出了绝望的声音，“怎么可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也太可笑了吧...”
“明明一早就可以筑起这样的围墙...这根本就是等着我们，引诱着我们啊...”
“援军......为什么援军还没到啊，我们已经撑不住了啊！”
甚至有武士的刀都拿不住，掉落在了地上，完全丧失了斗志。
“三河城主呢？！你们这些蠢蛋，只顾着自己撤退，城主大人呢？！”有看似级别高一点的武士将领大声怒喝道。
“你是说那个带着鹿角头盔很威风的男人吗？已经死了哦，被我一箭从额头射穿了。”莲海渡拿着弓骑在马上，看着他们被困住，也不追他们了，只是眯起眼睛，脸上是展现心情很好的笑容。
“这匹马！这是城主大人的马！”武士将领的声音颤抖起来。
“这匹马果然是好马啊，不然你也不会认出来吧，看来真是赚了啊。我问你们——”
“你想问什么？”武士将领不复之前的底气。
“为什么你们不多带些骑兵过来呢？这样伊水就能得到更多的马了啊。”在漫不经心的调笑话语下，是莲海渡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嘲弄。
“可恶！”武士将领把刀锋对准了莲海渡，“北条氏的援军迟早会来，你现在能够轻易地杀死我们，但很快，你们就会被北条氏的军队碾成碎片。希望到时候还你还笑得出来。”
说完，武士将领就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啊，谁和你们说北条氏会有援军的？北条氏的大人们说不定连天识女当了伊水大名这件事都不知道呢。”
“城主大人说过——”
“不然怎么引诱你们以一城之力攻打一国啊？”嘲弄的笑容浮现在了莲海渡的脸上。
“......好一个伊水，好一个天识女！天识女，你就是一个——”
一箭封喉，武士将领跪了下去，鲜血从他颈部的土地蔓延开来。
“无论你说怎样愚蠢的话我都不会生气，但是，我唯独不许别人侮辱那位大人。”莲海渡搭弓的速度极快，只是一次眨眼的时间就取走了武士将领的性命。
莲海渡还记得多年前他和泷若叶说过的话，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少年。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无论是家，还是别处，我都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如果无处可去的话，那就到我的身边来吧。”泷若叶向他伸出了手。
“......我现在不能和你走，但总有一天我会去往你身边。”那时候，自己明明是很想握住那只手的。
“为什么？”
“因为你捡过很多人吧？他们都是你捡回来的吧？如果我就这么被你捡走了，我和他们不就是一样了吗？我在你眼里也会像他们一样普通而平常了吧？所以我要自己去往你的身边。就算会引起别人注意，就算会因此而死，我也不想当一个普通人。我这辈子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也不会让任何人按下我的头颅。”
“你已经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会回到寺庙，一直到羽翼丰满。到了那时候，不要忘了我，天识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