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总要我上进——山中君
时间:2021-12-11 00:13:04

  风煊翻身下马,身姿矫健而轻盈。
  谢陟厘有时候很喜欢看风煊的一些动作,比如上马,下巴,把马鞭和缰绳扔给高管家……明明再平常不过,不知怎地由他就来就很是赏心悦目。
  风煊一眼就看到了谢陟厘。
  眼看就要过年了,院中梅花盛开,香气扑鼻,衬得广厦轩丽,金碧辉煌。
  风煊一向不喜这般奢华之气,今日却觉得这府第富丽也有富丽的好处。
  比如谢陟厘从廊上走出来,身上系着天蓝色斗篷,领口戴着一圈雪白的兔毛围脖,手里捧着一个精巧的镏金小暖炉,一身婷婷袅袅,温柔明润,就合该养在这样的精致繁华所在,不受风雨侵扰,永远无忧无虑。
  他大步走向谢陟厘,人还未走近,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笑容。
  谢陟厘行了一礼:“您……您来得好早……”
  “我下午有事找风焕,忙完了便过来了。”
  风煊自然不会告诉她,他已经努力在大营等到中午,然后头一次花了半个时辰更衣。当路山成看到他把所有外袍都拿出来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穿寻常军士的衣袍当然万万不可,但穿王爷的蟒袍也有些过了,只怕会让阿厘觉出上下之分,束手束脚。
  刺绣也不好。阿厘自己的衣裳便很少刺绣。
  但通体纯素也不行,似乎显得过于轻便,不够隆重。
  如此这般试了半日才选出这样一身,出门的时候还略有些紧张,问路山成:“……你看可还成吗?”
  路山成依然处在僵硬之中,只知道愣愣点头——主子,您知道您这模样很像是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去见情郎吗?
  快到云川城的时候,风煊还停下马,等了又等,天却像是永远不会黑,晚上像是永远也不会来,他终于按捺不住过来了。
  此时不甚自在地咳了一声:“早来了不好么?”
  “不是,不是不好。”谢陟厘忙道,“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风煊看着她低下头去的脑袋,微微泛红的耳尖,真的很想说,不,你这样便很好,很好很好了。
  “不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柔得不像自己,“你慢慢来,我可以等。”
  谢陟厘道:“那、那您先去花厅喝茶,一会儿再来正房,好吗?”
  她的眸子里透着三分紧张三分羞怯三分不安,这么望过来的时候,风煊怀疑她哪怕是让她一会儿“来地狱”,他也会说好。
  *
  风煊没有在花厅等多久,一名仆妇便过来请他去正房了。
  正房是他在府中的寝处,他却是第一次坐下来。
  屋中一张紫檀云石雕花圆鼓桌,一道十二扇的紫檀云石屏风将床榻挡在了后头。
  桌上山珍海味俱全,还有一壶酒,摆着两只杯子,两双筷子。
  ——成双成对。
  风煊心中想。
  角落里点着七宝树灯,屋内的光线辉煌而明丽,青玉鼎里不知燃的是什么香,烟水袅袅,甘美甜润。
  谢陟厘捧着一只托盘走进来,里头是一碗汤药。
  此情此景端出一碗药来,着实让风煊有些意外。可她是阿厘,阿厘无论端出什么东西,再意外也会变得顺理成章。
  风煊笑问:“给我的?”
  “是。”谢陟厘恭恭敬敬地将托盘呈上去,“请您用药。”
  风煊便端过来喝了,碗搁回去,道:“吃饭前先喝药,有什么讲究——”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因为这药味好像在哪里尝过,十分熟悉。
  那是在春天,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喝了一碗她调配的药茶……
  风煊不由睁了睁眼:“这不会是……壮阳药吧?”
  “正是。”谢陟厘脸上有点发红,但神情依旧认真,“这是我和曹大夫调了好几次方子试出来的,一定会有用的。”
  风煊只觉得一股热力直往下涌。
  “……大将军请放心,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今晚你就可以——”
  谢陟厘待要禀明详情,风煊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抓得过于用力,甚至撞翻了她手里的托盘。
  风煊的目光深深,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小簇的火焰在燃烧。
  “阿厘,你若定要如此,我也随你。只是话我须得讲明白,今夜之后,等到战事一定,我就会三媒六聘迎你入府,敬你护你疼你,终生不离不弃。”
 
 
第45章   你不是女人么?
  风煊的神情专注而真挚, 仿佛许下了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誓言。
  据说军士出战之前,将军往往便要这样许下财帛功勋,用以鼓舞人心, 激励军士奋勇作战。
  但谢陟厘很想说, 不用的, 只要能治好你,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她认真地道,“大将军你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 我都安排好了。”
  “我知道, 我知道……你为我做的,我全知道……”
  风煊的声音喑哑到极点, 谢陟厘的手捏在他的手里,像一团温软的蜡, 想怎么揉捏, 就怎么揉捏。
  他知道她这些日子的苦心安排,他也知道她长久以来对他的一往情深。起初他并未将这等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但不知不觉中,眼里心里就装下了这么个人, 心中只剩下欢喜, 什么身份之别,什么王妃出身, 全都抛到了脑后。
  她喜欢他, 这样喜欢他, 便是世上最最好的事。
  谢陟厘感觉到他的手烫得很,鼻息也甚是灼热,那眼神更不用说了, 仿佛能一口把她吞下去熔成浆水,跟平时很不一样。
  所以,那碗药应该是有作用的吧?
  谢陟厘有点紧张又有点欣慰地想。
  她动了动想把手抽出来,却像是触动了一座压抑已久的火山,风煊一用力,她便全然身不由己,倒进他的怀里,被捺在了他的膝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热。
  谢陟厘第一感觉便是这个。
  风煊周身火热火烫,如同烧了炭一般。她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像是要被他揉进骨头里,被他烫化了似的。
  她的身体抵在他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感觉到某处坚实滚烫。
  谢陟厘:“……”
  ——药,确然是有用的。
  “阿厘……”风煊的手抱得很紧,喘息也甚是急促,但唇却甚是克制,只落在谢陟厘的发上。
  他的唇好烫,每碰一下都像是带着火星子,谢陟厘的脸也跟着变得好烫。
  那些火星仿佛随着他的轻吻落进了脑子里,脑子晕晕荡荡,整个人恍恍惚惚,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风煊吻到了鬓角,并由鬓角将唇落在了她的耳尖上,还探出舌尖,含住她的耳坠,湿热的触感从耳尖传回脑子,谢陟厘才惊得猛然回神,险些要跳起来。
  “不对……大将军……不对,不是我……”
  可论力气她哪里是风煊的对手?风煊箍在她腰间的手像是铁打的,她分毫未能撼动,反而将风煊扭得周身火起,他眼睛里都有了红丝,动作再也克制不住,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便要吻下去。
  “风煊!”
  谢陟厘没命地大叫了一声。
  风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从疯狂贪恋中拔出一两分清明。
  谢陟厘便趁着此时猛然起身,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背脊撞上了门框,喘息不停,“大将军,不是我,我给你准备好的可不是我,她、她比我好得多。”
  她朝风煊示意屏风后,“你、你去榻上瞧瞧,有人在等你。”
  说完这一句,她转身就撤,还尽忠职守,替他关上了房门。
  风煊完全愣住,不知谢陟厘唱的是哪一出。
  他起身走向屏风后,榻上挂着丝帐,一只纤纤玉手撩开丝帐,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美玉般的身段在薄薄的纱衣下若隐若现。
  她怯怯的、盈盈地向风煊行了一礼,身子颤巍巍地诱人:“奴家见过大将军。”
  风煊僵了僵:“你是何人?”
  美人道:“奴家是来自云华阁,小名红月。”
  风煊方才血有多热,此时心便有多冷,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问道:“谢陟厘请你来的?五百两一夜?”
  “是,”美人轻移莲步,满心爱慕,“早知大将军是如此俊秀人物,奴家分文不取,也情愿侍候……”
  她说着,抬手便要抚向风煊的胸膛,然后再轻轻偎入男人怀中,只可惜她的手还没碰到风煊的衣裳,风煊忽然重重一哼,“哐当”一声,重重摔开门,大步离去。
  *
  谢陟厘逃也似地离开了正房。
  直到跑进了花园,才停下来,靠在一棵梅花树下,抚着胸口顺气。
  一是因为跑得着实急了,二是……她的心好像不肯再听她的话,想要自己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好险好险好险。
  她是去送药的,可不是拿自己当解药的。
  无论如何,此事总算是大功告成,红月姑娘美得那般娇艳欲滴,她一个姑娘家看了都要心动,大将军……定然也是满意的吧?
  神使鬼差,她回头望向正房方向。亭台楼阁阻隔,只能隐约看见正房窗子的一角光。她心中莫名有一丝闷闷胀胀的情绪,好像有什么地方堵得慌,化为气息,让她只想长长地叹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叹完,就见风煊的身影自拐角处的回廊上出现。
  他大踏步而来,神情凛冽,杀气腾腾。
  瞧见她,大喝一声:“谢陟厘!”
  谢陟厘:“!”
  这么久以来,大约是为了笼络她,风煊待她一向十分亲切,总是唤“阿厘”,难得有这样连名带姓的时候,更别说他此时还目露凶光,好像恨不能一口咬下她一块肉。
  完了!
  谢陟厘在心中哀嚎。
  一定是药出了问题,大将军只行了一会会儿又不行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早该想到的,若是这隐疾如此轻易便被治好了,大将军还需要费那么大劲要把她送进太医院进修吗?
  啊啊啊现在怎么办?大美人等在面前,大将军却没办法一展雄风,铁定是气疯了,为了泄愤,能一巴掌把拍死她!
  谢陟厘吓得瑟瑟发抖,照本能拔腿就想跑。只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且单从腿长看,她也不可能跑得过风煊。
  风煊转眼已到了跟前,咬牙切齿:“谢陟厘,你干的好事!”
  谢陟厘认命地往地上一跪:“对不起,大将军,是我做得不对。”
  风煊原本一腔怒火,当真恨不能一只手捏死她,但地上落了一层积雪,地下又青石地砖,又冷又硬又冰,她这么直挺挺一跪,认错还认得如此干脆利落,倒叫风煊一团怒火全堵在胸口发出不来,只能怒喝一声:“谁让你跪的?给我起来!”
  谢陟厘很听话,畏畏缩缩地起来了。
  花园离屋子远,只有隐约的一点灯光从窗口逸出来,外加积雪反射着寒光,勉强能看清面前的人。
  但风煊真希望没有这点灯光,雪光也不要这么亮,这样他就不用瞧见她头发微有些蓬乱,襟口也有点松,那是方才她在他怀中挣扎扭动时所致……只要一想到那份美人在怀的触感,他身体的某一处即使是在冰天雪地的寒风中也依然炽热如烧红的铁。
  他的呼吸粗重了几分,踏上前一步。
  谢陟厘就像是惊弓之鸟,他一动,她便连退了好几步,“对对对对不起,这药我真的试过好几遍,惠姐给曹大夫用了都说好……”
  “谁跟你说这个?!”风煊气不打一处来,“那女伎是怎么回事?五百两银子你就是这么花的吗?!”
  “我……我想着,你是大将军,这种事情自然不能随便,要挑自然便要挑最好的。”谢陟厘瑟缩了一下,喃喃道,“红月姑娘是云华阁花魁,入府过夜本来要八百两的,我讲了半日,才肯便宜一点……”
  风煊怒极反笑:“这么说,我倒是得感谢你如此体贴细致,还会给我省钱了?”
  “不是不是不是。
  谢陟厘原本是想治好隐疾,所以才大着胆子向高管家支账,如今治疗失败,她哪里还有脸让他白花钱?她连忙道,“这钱算我借府上的,我以后一定会慢慢还的。”
  风煊冷笑:“你的饷银一个月只得二两,五百两,要还到什么时候?”
  风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他难道是为这五百两银子才追过来的吗?
  然后只见谢陟厘微微睁圆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辞,竟像是当真算起还钱的日子来。
  风煊只觉得一口老血升到了喉头,大喝一声:“谢陟厘! ”
  谢陟厘已经算到还清债务,须得二十年零九个月。但那是不吃不喝的还法,若是要除去过日子的开销……
  这番还没有算出来,人给这一声断喝吓得一个哆嗦,呆呆地看着风煊,一双杏核眼睁得微圆,带着半分无奈半分委屈,眸子映着灯光与雪光,在夜色中明净透亮得惊人。
  风煊此时才发现他当真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被她这样望着,胸膛里的怒火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压得丁点儿都不剩。
  他板起脸瞪着她:“你为何要把我塞给旁的女人?”
  谢陟厘眨了眨:“你……吃了药,若有效,自然需要女人……”
  风煊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你不是女人么?!”
  谢陟厘吃吃道:“可、可我哪有红月姑娘好?”
  “在我心里,你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风煊咬着牙道。他实在没有想到,如此的剖心告白,竟不是在柔情蜜意之际,而是在怒发冲冠之时,他强忍着恼火,又道,“你既没打算陪我,那为何给我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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