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什么事情都没有, 好像做什么事情都顺利了许多。”许念水回想了一阵后说。
没事就好, 许念冰忙活了这么久,回来只想好好睡一觉, 毕竟挖了满山的坑, 很累的。
躺到床上, 许念冰忽然想起她的铲子丢在山上了,心中有些可惜,一块钱呢。
迷迷糊糊地睡着, 往日从来不做梦的她,偶然梦见了许念水刚失踪的时候。
这段时间,她的记忆是很模糊的,甚至想不起许念水到底是什么时间失踪、什么时间离开、她又是什么时间反应过来村子里的人在说谎。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胖虎和他娘的哭号,当时她离开后,都能听见两人的咒骂。
然后呢?
好像忽然就到了雨季,许念冰记得自己应该去大头村,却总是在下雨。
大雨淹了路,大头村又是在一座山上,山路一片泥泞,上面的人下不来,下面的人也上去。
许念冰背着柴刀,穿着单薄的旧衬衫和工装裤,脚上的鞋子还是林春秀给她做的千层底,明明温度一再下降,她依旧不觉得冷。
山林里没有挡雨的地方,许念冰就站在山下等,想自己应该怎么上去。
雨越下越大,好像没有停的意思,方圆十里不见人烟,这片灰蒙蒙的山林仿佛与世隔绝。
许念冰等了五天,每天吃的都是山里的果子,最后等不下去了,踩着一脚一个坑的山路爬上了山。
那时候她根本没管会不会遇上泥石流,她只知道,她得去把许念水带回来。
从小温柔干净的许念水,不会喜欢被人关起来的。
到了大头村,许念冰先躲在了村子外面,看着村子里的人跑来跑去找东西防雨。
林子的村子穷,山上的就更穷。
山下他们住的村子好歹还有砖瓦房住,山上这些全是老旧的泥土房子和茅草屋,雨水一冲,每家每户都在漏雨。
许念冰观察了一下青壮男人们在的地方,绕过村子,跑到没有人修补房屋的一处,找到落单的女人和小孩儿。
二话不说,许念冰上去就是一板砖,把人都拍得直接躺倒在地,同时人还没晕过去。
“救、救命……”女人嘶哑地喊着,声音却被雨水声盖住了。
许念冰走过去,把柴刀抵在她的儿子脖子上,踢了踢她的腿,问:“最近你们村里是不是在山下买了个女孩儿?”
女人不敢说,村子里常年有人买女性,年纪从一两岁到三四十,都有,那些是村子里的财产,她不敢说。
“哦,不愿意说啊?”许念冰干脆反手就在被打晕的男孩儿大腿处割了一刀,鲜血直流,“下一刀,你儿子可就变女儿了?”
“不不不……”女人顿时慌了,她能好好活着全凭这个儿子,没有儿子了她会被打死的,“我说、我说,是村子里的烂三,他不知道哪里来的钱,花了三万块带了个很漂亮的女学生回来,我都说,你快放了我儿子!”
许念冰丢下昏睡的男孩儿,又问:“烂三住哪儿?”
“村、村口!”女人急忙捂住儿子鲜血直流的腿,哭着说,“他得了钱,要建新房子,选了村口最好的位置,从山下拉了砖上来的,现在还没建好。”
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许念冰转身离开这个小屋子,躲在雨里掉头重新回到村子外,找到那个还没建好却有着一堆砖头的自建房。
村口有不少男人都在抗洪,用沙子和木头填进土里,阻止发生泥石流。
人太多,许念冰找了棵大树躲了起来,爬到树上等天黑。
山里的温度更低,加上已经十月中,越来越冷,到了晚上,许念冰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都冒白烟。
雨依旧没停,男人们暂时回到了自己家中,女人们已经做好了饭菜和姜汤,看起来温馨一片,实际上每家每户都在传来打骂声。
干了一天活的男人们心中郁闷,只能拿女人孩子出气。
没有老婆孩子的,就拿父母出气,一脉相承。
烂三的自建房旁边有个新搭建的棚子,看起来是暂时住下的地方。
一开始许念冰还担心烂三家里有其他人,她动手不方便,看到一个男人单独进了那个棚子,就放心了。
那个被许念冰打晕的女人连夜背着腿受了伤的孩子下山,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明明是背着儿子去救治,却连把伞都没有。
许念冰看着她走出村子,嘴里还咒骂着许念冰,而不是那个赶她出来的男人,原本打算给她指条路的,许念冰顿时打消了念头。
在女人家里的男人自己穿着厚厚的雨衣,还打着伞,出门走到烂三家,跟他说了什么,而且没有离开。
看来是被女人说出去了。
许念冰叹了口气,从树上跳下来,走到了村子里的男人们埋了一天木头的地方。
雨没有一点变小的意思,借着大雨,许念冰甚至不用一晚上,就悄无声息地把那些木头全推下山。
没了木头的阻挡,山体慢慢地被雨水冲刷掉一层又一层泥土。
可是,离泥石流还很远。
许念冰抬头看着大雨里模糊的棚子,思考了许久,下定决心,咬牙开始挖树。
这个村子能被支撑住,是周围有好几颗参天大树,应该长了百年之久。
没有这些树,这个村子才会真的支撑不住。
百年老树藏在地下的树根盘根错杂,死死抓住了山体,为这个村子提供了网一样的支撑。
许念冰估算着时间,只挖山下那个方向的泥土,挖得差不多之后走到另外一边去推。
折腾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推倒了其中一棵树。
没了一棵树之后村子的地面都歪了一些,不单单是树的原因,还有许念冰挖掉的那些木头。
雨还在拼了命似的冲山上的泥土,泥水有许念冰膝盖那么高,她知道,雨再下一天,这个村子就会整个垮掉。
天灾人祸,总是难以避免的。
许念冰又躲到了林子里,看着村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然后发现地面歪了,接着是惊慌。
每个人都在考虑离开这座山,到山下的亲戚家避一避。
烂三冲到村长那,说肯定是有人推了他们的木头和树,而且确实有人来了,还问着关于他卖掉的那个女人的事。
旁边的男人也跟着附和,说自己儿子都被那人砍伤了。
村长问是男是女,一听烂三说是女的,就不打算走了,还让人聚在一块,打算把许念冰给抓起来。
毕竟这么送上门的女人不多了。
许念冰不知道他们的说什么,她只关注这座山什么时候塌。
白天,村长又带领着男人们去填木头,木头埋进泥水里,没有陷进去,反而被水冲走了。
村长愣了一下,急忙大喊:“快回去收拾东西!快走!山要塌了!”
其他男人愣住,明明刚才村长还说没事的,怎么突然就决定要走了呢?
一个男人问:“村长,我们不抓那个女人了吗?”
“抓什么抓!女人什么时候没有?木头没法被泥抓住,就是山要塌了的意思!想活命的快走!”村长说完,自己先跑回去收拾行李,头也不回。
其他男人互相看了看,到底还是怕死,跟着急忙回去收拾行李,趁还能走的时候赶紧带上财产走。
被许念冰胁迫的女人丈夫跟烂三说了声,也跑掉了,还让烂三小心别被人在山上砍了脑袋。
烂三冷笑着说让她来,正好他缺个可以打的婆娘。
村口很快就只剩下了烂三,他的自建房就在这边,而且他在这边藏了钱,趁别人走之后,带着菜刀就出了村子。
烂三骂骂咧咧:“妈的有本事你就来,看我cao不死你!&%*%……”
男人骂得很难听,许念冰充耳不闻,就站在树枝上,看着男人走到了隐蔽的地方,开始挖坑。
许念冰看着他把坑越挖越大,最后疯了一样到处挖,怎么挖都挖不到他藏的钱。
山体表层的泥土本来就被雨水冲刷走了,他的钱大概这会儿子已经到了山下,居然现在才想起来挖,而且挖了这么大的坑,简直生怕泥石流不来。
烂三不信邪,接着挖,他身边的树都在动也不管,一边骂一边挖,非要找到钱不可。
另一边,村长他们收拾好了东西,点了人头后,村长问:“烂三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不过烂三本来就是村子里的流氓,大家其实跟他关系都不好,他那人又莫名其妙发了财,谁知道那钱怎么来的?
既然人不在,可能是提前跑了,大家都这么想。
于是村长带着人,用仅剩的木头借着力下了山,不到一个小时,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像一个死村。
许念冰这才下了树,背着柴刀到村子里拿了把趁手的铲子,去到烂三挖钱的上方位置,也开始挖坑。
两边一起挖,很快就聚积了许多水坑,许念冰比烂三有经验,她只在树根旁边挖,保证那些树可以被推倒。
准备得差不多之后,许念冰向下一看,烂三身边的泥水也到了他大腿的地方,这个水位,一个不小心,人可是会被淹死的。
许念冰走近了一些,冲他喊:“烂三!”
烂三猛地抬头,真的看见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儿,顿时火大:“是你偷了我的钱是不是!快把钱还我!”
“我姐在哪儿?”许念冰不管他,直接问。
“呸!谁他妈知道她在哪儿,说不定都被人cao死了!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出来弄死你!”烂三骂骂咧咧地想去找菜刀,却发现自己的菜刀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仅如此,他的腿陷进泥了很难拔出来。
许念冰直接推倒了一棵树,那棵树的树枝正好压倒烂三,差一点,就能把他压进水里淹死。
“我再问一遍,我姐呢?”许念冰走到另外一棵树旁边,作势要推。
烂三身下的水潭冒出了红色,大概是哪里被划伤了,他拉着树枝爬起来,正要从泥潭里出来的时候,突然一棵树又倒在了自己头上,被砸得哐一声。
即使这两棵都不是百年老树,烂三依旧被砸得满口血腥,头晕眼花得几乎吐出来。
许念冰拎着铲子走过去,用铲尖对准烂三的头:“我姐在哪儿?”
说完,不等烂三回答,直接就给他一下,打得烂三牙齿都掉了。
烂三瘫在树枝上,一边脸高高肿起,眼睛什么都看不清,而且开始流出生理泪水:“不、我不知道……”
许念冰反手又给他一铲子:“我姐在哪儿?”
天空轰隆一声,惊雷劈在许念冰身后的一棵树上,而许念冰一点反应都没有,烂三直接被吓得尿了出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有人给了我五万块钱,三万块去你们村子里买一个叫许念水或者许念冰的女人,两万块是给我的跑腿费,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烂三哭得鼻涕都出来了,跟血水混在一起,及其恶心。
许念冰举起铲子一下子砸断了烂三的手臂骨头,又问他:“然后呢?”
烂三好不容易摸到手里的菜刀又落进了水里,因为许念冰那一下,他骨头直接从肉里刺了出来,他开始呕吐,痛得整个人都在抽搐。
铲子抵上了烂三的脖子,许念冰眼睛发红,满是狠戾:“我问你然后呢?”
“然、然后……”烂三疼得打颤,说话都不利索,“他、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他们说北方话的,像、像舌头会卷起来!”
没文化的烂人,只能描述到这个程度了,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都不清楚。
许念冰拍晕了烂三,把他拖回了他自己的棚子里,生死有命,跟她没关系。
从烂三这,唯一拿到的消息,就是对方有着北方口音,具体是西北还是东北,根本不知道,因为在南方人看来,北方人都一个口音。
后来呢?
许念冰缓缓看着停在那场大雨里的梦境,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果然在天空里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面具。
“你真的很锲而不舍啊,所以,找到我破绽了吗?”许念冰笑着了问。
面具抖了一下,缓缓散去,梦境外,许念冰也睁开了眼睛,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院子里传来笑闹声。
许念冰抬手摸了一下脸,轻笑:“没想到吧?我从来没怕过什么呢,再接再厉啊。”
起身从自己的房间出去,看到唐雅在院子里看到她,笑着说:“班长你终于睡醒了,你睡了好久!”
“啊,因为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
——
初中生的暑假就两件事:玩耍,写暑假作业。
许念冰不在这段时间,唐雅不能出去玩,于是刷刷刷把作业写完了,现在反而是许念冰没写作业。
还好,许念水也得写实践论文,这下子,一家三学生都被困在家里埋头奋笔疾书。
偶尔许念冰写累了,还会去看一下许念水的笔记。
“对了姐,你这论文是按照戏文写,还是按照我跟你说的来写?”许念冰看着那个戏文问。
许念水停下笔,想了想,说:“我研究的其实不是这个方向的,我是建筑方向,所以写建筑就行了,这个戏文用不上,其他研究戏曲和墓葬文化的同学,大概就要头疼了。”
这时许念冰才知道,原来大学里的专业只是一个分类,就算大家都学一个专业,也可能因为选修的方向不一样而要交不同的作业。
说到这个,许念水就看向旁边择菜的唐雅:“对了小雅,你准备大学学什么专业呢?”
唐雅抬起头,十分茫然:“啥?”
“就是将来的专业啊,上大学都要选的。”许念水哭笑不得,这孩子真的活得很傻乎乎啊。
“唔……我大概是跟钱相关吧,因为我家有很多公司,我哥一个人是不可能管得过来的,我爸妈总说,以后我跟我哥一个管国外一个管国内的,刚好。”唐雅思忖半晌后说。
许念水这才想起来,唐雅家有很多很多钱,他们家如果重男轻女的话,大概唐雅学什么都可以,既然爸妈都安排好了,大概她必须学跟自己哥哥一样的专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