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风水大师——折春藏梦
时间:2021-12-11 00:14:58

  半个小时后,唐雅跟许念水之前一样,灰溜溜回来,脸朝下瘫在了躺椅上。
  木诡伸手摸摸她的头:“小雅,没事的,人有什么样的命运,一般都是自己的选择。”
  唐雅的声音从枕头下传出来:“可是那两个孩子真的很可怜啊,他们饿得面黄肌瘦的,他们却还不做饭给孩子吃。”
  “这么恨的话,为什么要生下他们呢?”许久之后,唐雅难过地问。
  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谁都说不好,既然这么恨,为什么当时还要在一起,并且生下了孩子。
  正如木诡猜测的,邻居家的地灵快出现了。
  农历七月,许念水的老师暂时回来找一下资料,很快就要走,她赶着去交论文,就喊上了许念冰跟她一块去。
  她们出门的时候大概是早上七点半,平时这个时间邻居家刚好起床,夫妻两要去上班,吵完一顿之后彼此想看两眼地出门,留下两个孩子收拾残局。
  可是这一天,夫妻两没有吵架,屋子里甚至没什么声音。
  平时总在吵闹的人,有一天没出声就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许念水跟在许念冰身边,她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没什么气息的院子,说:“二水,那对夫妻今天没吵架欸,转性了?”
  “我倒是觉得,咱们应该去报警。”许念冰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许念水被吓到了,愣了一下后急忙追上许念冰的脚步,“二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来不及了。
  两人就近找了派出所,警察本来不愿意受理的,毕竟两个孩子突然来说邻居家可能出事了,因为今天没吵架,这种理由一听就很像报假警。
  接待两人的警察说:“可能是他们半夜离开了,经常有这种情况的,夫妻俩吵架,结果两个人都跑出去了,就丢孩子在家。”
  许念水忙说:“就是怕这个情况啊,他家两个孩子,要是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伤到了,还被大人关着,会饿死在房子里的!”
  见许念水说得急,警察决定派一个新来的小警察陪她们去一趟,万一真的出事,再联系。
  小警察第一次出警,还很紧张,没开车,直接跟着许念冰两人跑过去的。
  到了地方后小警察敲门,高声问:“请问有人在家吗?”
  屋内没声音,小警察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情况,都没听见什么动静,他又没有搜查令,是不能直接开锁进去的。
  小警察无奈地站直身,回头对两人说:“里面没人吧,要是有人,就算受伤了,也应该有声音才对。”
  这边每一家都是一个小院子,在大门很难听见里面屋子的声音。
  许念冰忽然上前一步,直接推开了院子的门,往里走。
  小警察吓坏了,急忙追上去阻拦道:“小孩儿!你这样叫私闯民宅,要罚款的!”
  看起来就是慢悠悠往里走的许念冰却怎么都追不上,一下子三人就走到了双层小楼前,小楼门都没关,里面一片狼藉。
  许念冰在门口停了下来,对他说:“警察叔叔,进去吧,把里面的两个孩子找出来。”
  小警察第一次见到死人尸体,根本没进屋,就跑到院子里的角落吐了一地。
  而许念水根本不敢往里看,她躲在许念冰身后,轻轻拉了拉许念冰的衣服:“二水,他们……还活着吗?”
  “如果来的是靠谱有经验的警察,他们本来可以活着的。”许念冰回道。
  许念水难过地低下头:“你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知道,不过阻拦不了的,不是这一次,也是下一次,他们自己选择了同归于尽。”
  后来小警察终于缓过来,联络了自己的队长,队长带着法医过来,进了屋后直接取证,还带出了躲在卧室里的两个小孩。
  这是一场很有意思的谋杀。
  两夫妻每天都吵架,却在商量离婚的这一晚,对对方下了死手。
  活下来的孩子告诉警察,他们听见了父母说离婚的事,只是彼此都不想要孩子,却又希望能得到离婚财产,商量不到一块,就又打了起来。
  “爸爸抓着妈妈的头发往墙上撞,妈妈一直在笑,然后爸爸松手的时候,妈妈用筷子插进了爸爸的眼睛里……”夫妻两的儿子这么说。
  而根据现场,妈妈最后死于颈部割伤,爸爸死于那根插进了脑袋的尖筷子。
  谁都无法知道,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家庭里,所有的筷子都尖得仿佛凶器,以至于妈妈随手拿了一根筷子就杀掉了爸爸。
  爸爸又凭借最后一口气,抓起刀就割断了妈妈的喉咙。
  相看两厌的夫妻,终究死在了对方手里。
  来报警的许念冰和许念水也被扣留了一阵,警察怀疑她们两个能知道夫妻两出事的原因,一直询问两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许念冰被问得不耐烦了,直接说:“我听见了。”
  审问的女警察直接愣住:“什么?”
  “我耳朵很好,而且我早上五点就会起床,今天我起来锻炼,听见了他们的声音,”许念冰看着警察,说,“女主人一直在笑,让男主人杀了她,否则就是没种。”
  听到这个情况,女警察愣了一下之后急忙记着笔录:“然后呢?男主人什么反应?”
  许念冰笑起来:“他也在笑,一边笑一边还有很沉闷的哐哐声,他说,贱人就该有贱人的样子,活该她像条狗一样舔自己的脚。”
  跟孩子模模糊糊的记忆不一样,许念冰这是完整听见了全程,而且可以准确描述出来。
  就连旁边的许念水都惊呆了,五点的时候大家都睡得沉,根本没注意到,隔壁的院子里,两个人在厮杀。
  女警官继续问:“除此之外,你还听见了什么声音吗?除了谩骂和嘲讽之外的。”
  “没有了,他们大概一直到死都在笑吧,笑对方要死了,笑自己可以解脱了。”许念冰轻轻闭上眼睛,叹息一声。
  每天都五点起床的许念冰,从来不会被邻居的吵闹干扰。
  除了这一天早上,她刚起床就听见了隔壁的声音,本身就是听力很好的人,可以十分清晰地听见隔壁的讨论声。
  女方说:“我不想跟你吵了,我要离婚。”
  男方更是欣喜:“哈,我早就想跟你离婚了,你带着你的两个孽种滚!”
  “孽种?你自己的种你自己养吧,我看到他们就觉得恶心!”
  “难道我不是吗?每次看到他们就想起你这张烂脸,恶心至极——”
  ……
  尖利的声音让人耳朵发麻,许念冰听着那些传过来的声音,一时间都觉得难以控制情绪。
  吵得厉害了,就开始打架,乒乒乓乓,什么都用来砸,碗筷、桌椅、日用品……
  整个家一片狼藉。
  木诡坐在树上,她说:“那个院子里都是死亡的气息了,他们对对方的诅咒到达了顶点。”
  意思就是,他们要死了。
  诅咒和发出诅咒的人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喂养的关系,他们用自己的怒火诅咒着对方,诅咒又影响着他们,下更狠的诅咒。
  许念冰站在围墙下,听着那边的声音,抬手试了一下隔壁诅咒的强度,说:“都诅咒到这个程度了,救不了了。”
  两人的骨肉里都含着恨,驱散了地灵,就等于将他们变成傻子。
  用命来咒恨对方,值得吗?
  反正,许念冰听到最后,都是他们的笑声,高兴得连泪水都没有,甚至满面笑容,没有死不瞑目。
  许念冰和许念水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
  “那两个孩子……以后就得去孤儿院了。”许念水没有走,站在门口回头看那两个乖巧的孩子,语气里都是怜悯。
  听着许念水的话,许念冰没应声,拉着她继续往公车站走。
  等上了公交车,许念冰忽然开口问许念水:“姐,你就不好奇,那些筷子,是谁弄的吗?”
  许念水愣住,想起女警官说的,男主人是被一根尖利的筷子插穿了脑袋死的。
  一户普通人家,怎么会把所有的筷子都磨成凶器呢?
  “是孩子哦。”许念冰目视前方,声音缓慢,“夫妻两从来不做饭,两个孩子很饿,只能趁爸妈不在家的时候给自己找点吃的……”
  某一天,哥哥开始沉默地将筷子磨尖,一根又一根。
  尖利的筷子混在普通的筷子里,基本不回家吃饭的夫妻两,根本不知道自己家的筷子变了个模样。
  妹妹躲在房间里,看哥哥改了家里很多东西的位置,确保那些东西都在两个大人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刀子被磨得锋利,可以轻易砍断骨头。
  许念水捂住嘴,双眼瞪大,惊骇地看着许念冰,久久无法回神。
  “记得我说的吗?觉得自己存在是错误的孩子,往往只有两个选择。”许念冰说完,对许念水笑了笑。
  很明显,那是两个聪明孩子。
  两人沉默地到了学校,许念水浑浑噩噩地给教授交了论文,走出教学楼后,都没能回神。
  因为震撼,许念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选择带着许念冰在学校里散步,她试图给自己清清脑子。
  走到学校湖边的时候,许念水看见不远处亭子里有个人在画画,定睛一看,是王明。
  “二水,那是个王明吗?”许念水拉着许念冰的手臂问。
  许念冰远远就看到了属于鬼王身上的鬼气,并不意外他会直接到许念水的学校来,毕竟他的人设是美术老师呢。
  “是,姐姐你要过去打招呼吗?”许念冰想给两人制造点机会。
  还有半个月暑假就结束了,许念冰想在自己回去上学前让许念水习惯身边跟着个人。
  然而许念水考虑后摇了摇头:“不了,今天没心情。”
  许念冰抬头看她:“姐,你会觉得这种事很难过吗?”
  “倒也不是难过,是震惊吧。”许念水看着平静的湖面,“我无法理解他们那种充满了歇斯底里和一言不合就选择死亡的世界,我甚至觉得恐惧,和我们每天见面的人,心里在想着如何杀死别人。”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但事实上,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想过非正常的死亡,不论想的对象是自己还是别人。
  许念冰抱住许念水,说:“姐,没事的,世界上,并不都是那样的人。”
  然而许念水还是很难过,她跟许念冰离开了学校,坐上末班车。
  末班车是晚上八点半,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坐车的人只有她们姐妹两。
  路上,许念水问许念冰:“为什么他们会那样呢?仅仅因为父母吵架吗?”
  “姐,从我的角度上来说,那些不是吵架,是诅咒,而且,是会灵验的诅咒,我见过很多死亡,往往不是什么鬼怪作祟,单纯是人自己的诅咒,咒别人,也咒自己。”许念冰无奈叹息。
  有时候,许念冰去接那些单子,都觉得哭笑不得,明明跳出诅咒的圈子那么简单,可每个人都不敢踏出那一步。
  那是父母施加在孩子身上的、叫恐惧的枷锁。
  就像人如果不穿衣服走在路上会觉得羞耻一样,被诅咒的人,往往自带一种被人框住的枷锁。
  逃不开,只好向别人求救,但往往,他们会因为求救而被诅咒得更厉害。
  许念冰抱住许念水的手臂,问她:“姐,你为什么害怕呢?我会保护你的不是吗?”
  “我害怕自己对死亡习以为常。”许念水苦笑着摸摸许念冰的头,“二水,你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太冷静了。”
  “习以为常,不好吗?”许念冰不明白许念水的意思。
  闻言,许念水思忖半晌,说:“死亡,应该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如果死亡只填满了恶意,那所有人都会觉得所有的死亡,都理所当然,毕竟人总会死的。”
  许念冰垂下眼,听完许念水的话,她想起自己曾经接到的一个单子。
  下单的,是个中年女人,她没什么文化,做着最脏最累的活,拿到的钱都烧在里家庭里,即使如此,她依旧被家暴。
  那个女人脸上带着青紫,眼里都是血丝,四五十岁的年纪,满脸老人斑。
  她跟许念冰说,她丈夫从来不给家里钱,她一个月只有两千块的工资,一天只能睡四个小时,累得浑身病,可还是得不到家人的体谅。
  女人凌晨四点就要起来做全家人的早饭,然后去工作,中午要买菜回来做饭给儿子和丈夫,不能休息,下午工作到五点半,继续买菜做饭,吃完晚饭,还有夜班。
  家里的碗筷衣服都是她一个人收拾,可如果家里脏了,会被丈夫打骂。
  “我丈夫有癌症,干不了活,每天在家,我在家的时候就总打我,还要钱,如果不给,或者不顺他意,就会打我的,要把我赶出去,因为房子是他的。”她这么说。
  而女人的单子很简单,她希望许念冰能帮她诅咒她的丈夫,最好快些因为癌症死掉,这样的话,她负担的人,只有儿子了,会轻松很多。
  家里只能供养一个人的话,她宁可选择不会打骂自己的儿子。
  许念冰沉默了很久,收了她一百块钱,给了她一张菜谱。
  那份菜谱没什么,单纯是油盐重了一些,不太适合有癌症的人吃,女人感恩戴德得离开了,半年后,女人精神很好地找到许念冰,多给了一千块。
  她很感谢许念冰,因为那份菜谱,让她摆脱了人生的噩梦,精神好起来后,人都年轻许多。
  有时候,许念冰也会想,对于人来说,死亡意味着什么?
  悲伤?解脱?
  好像因人而异。
  许念水的想法,她曾经不是没有,只是,对于许多人而言,死亡,比活着,轻松太多了。
  回到家,关于那对总吵架的夫妻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条街,每个人都在八卦,说那对夫妻如何,说两个剩下的孩子该多可怜。
  姐妹两沉默地路过那些人,回到家中,关上门,终于将那些流言蜚语都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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