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名字占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两家主支分支加起来,本超过两百人,可是现在只有一百多人被许念冰送回来了。
“那些被安排送走的人你们知道吗?”许念冰一一看过名单后问。
“不知道,我们根本不知道送走了哪些人,只知道孩子应该全被送走了,但是两家近些年出生孩子不多,还有些人不见了。”张风担忧地回答。
许念冰看着那份名单,想了想,喊来许念水,将名单递给她:“姐,你看一下,有没有你眼熟的名字?”
然而许念水说:“我不知道哦,进了夜色的人,都不喊名字的,只喊姓,和工作。”
闻言,许念冰皱起眉头:“那你们要是有重复姓的怎么办?”
“那就叫一号二号,比如说我,当时就叫许娃娃九号,前面,有八个许娃娃。”许念水掰着手指头说,“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娃娃吗?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漂亮的充气娃娃。”
听了许念水的话,在场的人除了刘子善年纪还小听不懂,其他人心里都不太舒服。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亲人沦落到那个地步,过着那样生不如死的生活,人不死也得疯,许念水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张风十分担忧:“许小姐,那应该怎么办?如果被他们抓走了,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犹豫半晌,许念冰看向张风和刘子善:“我这么说吧,如果被抓走了,就是他们自己的命,不管你们是要救命还是直接送他们去死,都要亲自背负他们的生命,你们考虑清楚了。”
背负另外一个人生命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就连亲人都不敢说自己可以背负对方所有的业障,这需要赌上自己的命运。
许念冰提醒两人:“还记得刘姑姑留下来的信吗?他们会死得这么惨,本质上也是选择保住你们的性命,从而替你们承担了你们往后生命会出现的任何业障,现在,你们要去用他们来赌自己可以背负更多的生命吗?”
刘莲算得清清楚楚,救一个人要用多少人来换,还有替许念冰承担了守护张风和刘子善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人,再背负任何生命,都是在用刘姑姑他们作为代价。
老天就这么可笑,明明不公平,却非要讲究得失平衡。
张风和刘子善沉默下来,最后收回了那份名单,恩怨记在自己心里,救不了的那些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对于两人的选择,许念冰没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们这种两难的境地,谁选都一样。
火葬场的人开着卡车车队来,他们都收过林春秀给的封口费了,不会说出去,不过看到这么多零零碎碎的尸体,依旧被吓得不轻。
唐六一只好一直解释说自己亲人们跑去探险遇见动乱了,别说出去。
司机们也知道不该看的事情就当成瞎子,不该说的事情就烂在肚子里,没人希望自己惹祸上身。
尸体太多,就算林春秀提前让火葬场把所有的火炉空出来,烧了一天还是没烧完。
骨灰盒摆了一架子,以后,张家和刘家再说跟亲人团聚,就是跟牌位们一块过了。
这些骨灰盒之后还得送回去放在灵台上举办葬礼,不用急着下葬,到头七后再一块埋到陵园里。
殡仪馆跟火葬场有合作,过来跟唐六一他们确定墓碑和位置,包括价钱。
三家里只有刘家的财产没有留下来,张风这些年一直有自己的产业,也跟着唐六一做生意,倒是还是能付,刘子善的只能张风和唐六一对半分着出。
唐六一签完字,回头认真地跟着刘子善说:“刘子善,这笔钱,是看在我们三家的情分上借给你的,等会儿回去我们要签订借条,我们可以等你慢慢还,但你要努力挣钱还下去。”
站在旁边的许念冰没出声,她知道唐六一的意思。
少年人三观还没定,如果付了这笔钱,就让他产生依赖心理,本就是被刘家惯坏的孩子,他必须过得比一般人苦才能忘记那些甜,知道自己处在什么境地。
刘子善缓缓点头:“我会努力的。”
经过那些尸骨的摧残,刘子善明显知道收敛自己的情绪了,不管心里怎么想,人做出来就得是得体的样子。
唐六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刘子善,快点长大吧,刘家,就剩你了。”
火葬场的炉灶烧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终于把所有的尸骨都烧完了。
大家都没留下照片,骨灰盒上光秃秃一片,最后张风决定在照片的位置写上他们的名字和生卒年,没有照片,就用名字吧。
愿意记住他们的人,只看到名字,一定也能想起来他们的模样。
火葬场派了一辆卡车送他们回去,一百多个骨灰盒塞了半车,其他人就坐在空余位置。
张风摸摸身边的骨灰盒,叹气道:“接下来,就该准备葬礼了。”
请帖已经发了出去,现在,距离葬礼,还有三天。
三天内,他们得把那个院子装扮一下,做成灵堂该有的样子。
宾客名单跟张家上一次差不多,许念冰过目名单的时候,发现了微生雨的名字。
许念冰拿去问张风:“你们家跟微生家很熟吗?还请他?”
“微生吗?其实就是些普通交情,这些名单里大半都不算特别有交情,只是人家来不来是人家的事,我们这边的请帖却一定要到。”张风无奈地说。
都是些人情脸面的问题,做红白喜事,除去亲人自己的情绪,更重要的是交际,请帖不发就算了,既然发,那就相关的人都应该请上。
不然人家以后会觉得你这家人小气,就不跟你来往了。
尤其现在张家和刘家弱势,这次的葬礼不说办得十分好,至少不能出错,不然日后想东山再起不太容易。
听了张风的理由,许念冰就没说什么了,就算请了微生雨,人家也不一定来。
微生雨是个沉迷修炼无法自拔的人,上回是看在张家老爷子的面子过来,这次可不一定。
这么一想,许念冰就放宽了心思,继续跟唐六一他们对葬礼流程,还有是否需要做法事之类的问题,商量下来,大家决定该有的流程还是得有。
毕竟是所有家人的葬礼,是张家和刘家最后一次团聚的日子,该有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
唐雅也被抓过来当半子一块主持葬礼,唐六一算张家的半子,按照三家同龄人必须在一块长大的规则,唐雅就该跟刘子善站一块,算刘家的半子。
刘子善对流程不熟悉,很多事情都做不周到,只能跟着唐雅学。
之前唐雅很嫌弃刘子善,看在对方脑子清楚些了的情况下,至少没冷声冷气地,该教的教。
忙活一天,刘子善跟在唐雅身后收拾东西,忽然问她:“唐雅,你今天对我态度好像……好了很多。”
唐雅回头看他:“你真的不明白吗?”
“什么?”刘子善茫然地看着她。
“咱们三家百年一体,尤其这种时候,葬礼都在一起办,就是要告诉别人,我们三家还是一股绳,不会散开,我站在你旁边,以刘家半子的身份出席,我对你态度不好就是在告诉别人,我们唐家张家要跟你刘家分家了,你懂不懂?”唐雅说起来还是很气的。
光练习葬礼流程这一天唐雅就觉得心累,怎么有人能够什么都不懂啊?
且不说人情世故这种需要学的,刘子善连站在门口要向来宾们鞠躬问好送上白花都不知道,到了灵堂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上香点烛。
唐雅忍不住继续说:“刘子善,你今天没发现你什么都不会吗?就算是被人供起来的孩子,你怎么能连葬礼都不会办?”
他们是道术出身的世家啊,居然真的什么都不会。
刘子善沉默了很久,缓缓说:“我不知道,没人教过我……”
有时候,刘子善免不了埋怨刘姑姑,为什么要把他养成这个样子?
这些天他看着唐六一和张风顺当着做着一切,他的事情,却总做不好,张风想来帮忙,始终被唐六一拦住。
唐六一只有一句话:“你能帮他一次,难道能帮他一世吗?”
没办法,张风只好辛苦把流程偷偷写下来交给他,告诉他尽量按照流程背,不出错就好了。
刘子善已经很努力按照张风写的流程走了,可还有很多是人情上的潜规则,这些东西根本没法写在纸上,要自己慢慢接触去理解。
唐雅看着刘子善的模样,最后说:“学不会的话,你就站在我旁边,看着我做,但是,葬礼那天,我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替你做,因为我只是半子,你才是继承人。”
说完,唐雅继续收拾东西去了,她还要练功的,没空一直跟刘子善在这耗。
刘子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晚饭之后唐雅就得回到许家的院子练功,忙活一天下来,刘子善跟在张风旁边吃饭的时候都觉得累,可唐雅已经吃过饭在跟木诡练功了。
发觉刘子善在看着唐雅,许念冰以为他羡慕呢,就说:“别羡慕,等葬礼完了,我会给你安排其他功课的。”
这时刘子善才想起来许念冰要教自己的事情,而且唐雅也是许念冰教的。
“唐雅……她每天都这么辛苦吗?”刘子善犹疑着问。
许念冰诧异地看着他:“辛苦?这几天都算给她放假了,平时都是上午学道术常识,下午练功,晚上练手法,早上五点半就得起来,刘家给你安排的不是这个时间吗?”
闻言,刘子善愣住了,好半晌,忽然涨红了脸:“我、我学得快,不用安排得这么紧……”
“是吗?去扔两针我看看。”许念冰抬了抬下巴,对着那边的小靶子说。
刘子善顿了顿,放下了筷子,起身去问木诡要飞针,然后站到跟唐雅一样的位置,抬手起势,飞针啪一下就扎到了靶子中心。
旁边的唐雅看见了,震惊道:“原来你真的是天才啊?”
从手法和速度上看,刘子善能在这个年纪有这个实力,确实称得上一句天才。
刘子善回头看了眼许念冰,轻声说:“算不上。”
唐雅笑起来:“不用跟班长比啦,她就不是一般人。”
“刘子善,你等会儿吃了饭,试着跟唐雅一块扔吧。”许念冰忽然开口道。
听了许念冰的话,刘子善诧异地看过去:“可以吗?可是葬礼……”
“葬礼其他的事情你在不在都一样,现在你的问题是赶上唐雅,就从今晚练飞针开始吧。”许念冰直接决定下来,不容反驳。
吃晚饭花不了多少时间,天色暗下来之后木诡在院子里点上油灯。
刘子善不明所以:“不用电灯吗?”
木诡笑着摇头:“晚上练的是小雅的手法,原本应该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练的,不过小雅还是初学者,所以放油灯照明。”
“啊?”刘子善看向已经在准备扔的唐雅,完全不敢置信,“这……”
还没说什么,唐雅已经凭着感觉开始扔了,基本上只看一眼就开始扔,十针里面有五六针能中靶子,只是依旧没能插中红心。
唐雅都开始了,刘子善自然没有不动手的道理,认命地跟着开始扔。
木诡源源不断地送飞针过去,唐雅都是拿起来就扔,根本不讲究位置和扔的方式,只要扎准就扔。
而刘子善更想扭转许念冰他们的看法,所以都尽量看准了扔,加上每次都要起势对准靶子,很快就开始累了,速度慢下来不说,准头也在下降。
一个小时后,唐雅还在扔,刘子善已经不行了,手腕疼得厉害。
许念冰及时喊停:“好了刘子善,过来休息吧。”
刘子善回头看她,犹豫了一下:“可是……唐雅……”
“你没发现她扔的方式跟你完全不一样吗?”许念冰只好提醒他,“你看唐雅的手。”
经过许念冰的提点,刘子善借着微弱的油灯光芒看向唐雅的手,随后发现唐雅扔得很随意,基本不讲规则,怎么顺手不累怎么来。
即使如此,唐雅却依旧有一半的飞针能扎在靶子上。
刘子善直接呆愣在原地,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训练。
许念冰起身走过去,拿起一枚针:“刘子善,我没法教你正统的道术,我交给唐雅的,都是保命用的技巧,当你在逃命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随手扔出的飞针有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有多厉害了。
“外面的世界不是你们刘家的世外桃源,保命永远是最重要的,你刚才扔的方式很标准,准头也更好,可你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追杀你的人有一百种方法杀了你。”
唐雅这时候视线离开了靶子,随手扔了一把飞针出去,对刘子善说:“喏,去看一眼靶子。”
刘子善缓缓转向靶子,发现即使没有看靶子,唐雅依旧让自己的针扎在了靶子上,不过依旧不是靶心,她练习的时间短,只能让自己扎准大的东西。
“许小姐,我一定好好学!”刘子善猛地看向许念冰,认真地许诺。
看着少年人的情绪上头的承诺,许念冰笑了笑:“学习这种事情,别人逼不来的,如果你想学,这段时间先跟着唐雅练功吧,你的身体情况,得跟唐雅差不多才行。”
听了许念冰的话,刘子善不太明白地看了下唐雅的小身板:“我……跟唐雅差很多吗?”
“不是很多,是很多很多很多。”木诡轻声笑着应道,“接下来我也会安排合适你的训练哦,别担心,很快就能追上小雅的。”
“麻烦木诡姐姐了。”刘子善终于学会了礼貌道谢。
木诡摇摇头:“不用谢,小孩子多学点保命技能是好事,今晚……就从割栗子开始吧!”
于是刘子善割了一晚上栗子,手直接被扎了个对穿。
所有人对着飙血的手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割个栗子把手弄对穿?
刘子善刀子直接扎穿了手掌,他们怕伤到了筋骨,急忙把刘子善送医院去,直接进了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