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还真是被五公主吃得死死的啊。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皇后与芃芃进行谈话,最后,谈话的结果总会朝着芃芃希望的方面发展。
这一点,也许连皇后自己都没有发现。
很快,皇后有意让愉妃接替婉嫔协理六宫事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在接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愉妃正看着五阿哥在校武场中练习骑射。
十几岁的少年,在校武场中骑着骏马奔驰而过,只见他熟稔地拉开了手中的弓,三支箭羽齐齐射出,每支箭羽,都扎在了箭靶上的红心圈中。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一般,他就如同天之骄子,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一直追逐着他的身影。
“咱们五阿哥的骑射功夫,又有进益了。”
愉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海茵笑容满面地对愉妃说道:“难怪皇上越来越看重咱们五阿哥,皇后娘娘也因为五阿哥,格外高看主子您一眼。”
一旁的海洛亦道:“不是奴婢吹嘘,如今诸位阿哥之中,功课与骑射功夫最好的,舍咱们五阿哥其谁?俗话说,立嫡立长立贤,这三项中,咱们五阿哥可是占了两项。便是占着嫡子名分的十二阿哥,在才能方面,都不及咱们五阿哥。”
愉妃听着身边儿人夸奖五阿哥,虽然心中高兴,毕竟,她是真的为五阿哥这个儿子而感到骄傲,但愉妃还是出面呵斥了自己身边儿的两个宫女:“不许胡说,十二阿哥生而高贵,如今尚且年幼看不出资质秉性来,日后,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五阿哥怎么能与十二阿哥比?若是这话传出去,没得让人以为本宫和五阿哥轻狂!”
“咱们五阿哥在十二阿哥这个年龄的时候,功课和骑射这方面就已经比十二阿哥出色很多了,即便是皇后再怎么精心培养十二阿哥,十二阿哥也越不过咱们五阿哥去。”海洛撇了撇嘴:“娘娘您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连实话都不敢让奴婢说。不过,即便奴婢不说,这一点,明眼人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倘若五阿哥不是比十二阿哥出色许多,皇上又怎么会这般宠爱咱们五阿哥,反倒对十二阿哥态度平平呢?皇上特意将四阿哥过继出去,指不定是在为咱们五阿哥铺路呢。”
愉妃闻言,面儿上的笑容淡了些:“本宫说了,这话不许再说,你难道听不懂本宫的话么?这话若是传出去,只会给本宫和五阿哥招来祸端,你莫非当真不知?”
海洛见自家主子是真的不高兴了,这才悻悻地住了嘴,小声地道:“奴婢知错了,娘娘莫要生气……娘娘放心,奴婢也就在娘娘跟前说上一嘴,在外人跟前,奴婢是一句不该说的话也不会说的。”
“你这性子,若是再不改改,迟早要招来祸端。”愉妃点了点海洛的头:“皇后娘娘如今将协理六宫之权交予本宫,便是对本宫的信任,你们若是在背后议论这些有的没的,反倒让本宫愧对了皇后的这份信任了。”
提到愉妃掌权之事,海茵与海洛显然也颇为激动。这可是她们家主子自入宫以来,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一次了,愉妃虽是乾隆身边儿资历最老的妃嫔之一,雍正年间就入了当时还是宝亲王的乾隆府邸为格格,但她一直都是不怎么显眼的那个。早期有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有纯妃、嘉贵妃,都比她得宠,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出头,后来,又有魏嫔,有了新入宫的更为年轻貌美的新人,就更没有愉妃什么事了。
若不是愉妃命好,生下了一个颇得乾隆喜爱的阿哥,只怕愉妃早就沦为后宫之中的边缘人了。
幸好五阿哥争气,有五阿哥在,乾隆偶尔也会来愉妃这儿坐坐,后宫之中其余妃嫔也不敢怠慢了愉妃。
这次,愉妃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能够代替婉嫔,帮助皇后管理六宫事务,海洛和海茵都觉得,自家主子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在后宫之中取得更多的话语权。
若是一般的妃嫔,突然被这么个馅饼砸中,只怕早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但愉妃毕竟在这宫中浸淫了多年,她深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自婉嫔近期无法再为皇后娘娘分忧的消息传开来后,纯妃与嘉贵妃便一直对那个名额虎视眈眈。因她们两个都与皇后娘娘有旧怨,皇后娘娘不愿将权柄交到她们手上,这才提了本宫上来。”
愉妃的目光飘向了远方,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只是,本宫到底不是皇后的人,若是纯妃与嘉贵妃给本宫使绊子,皇后定然不会出手帮助本宫。所以最近,你们在外头时,一言一行,都得谨慎着些,明白吗?在这节骨眼儿上,咱们万万不可被外人抓住什么把柄。”
海洛和海茵闻言,肃然道:“奴婢们明白了,主子。”
她们在愉妃跟前说的那些话,虽然听着有些不大稳重,但她们既然能够成为愉妃的心腹,那代表着她们自有自身的过人之处。在外人跟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们还是很清楚的。
她们虽对自家主子和小主子的前程十分看好,但说到底,八字儿还没有一撇呢。愉妃如今才刚要掌权,她们可万万不能把事情给搞砸了。
接下来,果然不出愉妃主仆所料。
在嘉贵妃和纯妃得知,皇后宁愿将这协理六宫之权给予从来没有这方面经验的愉妃,也不愿意给予她们的时候,她们的脸色,当真十分“好看”。
她们倒是很想拿话刺一刺皇后,可皇后最近一直缩在翊坤宫中养胎,她们根本找不着机会,便也只能去找愉妃的麻烦。
好在愉妃看着是个软柿子,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嘉贵妃每每拿话语讽刺愉妃,都被愉妃装作听不懂,岔开话题,又或者是反讽到嘉贵妃身上;嘉贵妃心中不忿又派人去找愉妃的把柄,可只能找到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终究没能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来攻讦愉妃,反倒是有一回,乾隆来看望愉妃之时,恰好撞见了嘉贵妃挤兑愉妃的模样,还呵斥了嘉贵妃几句。
总而言之,几次交锋下来,嘉贵妃竟是没能在愉妃手中讨到什么好处!
私底下,嘉贵妃对心腹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本宫如今倒是看明白了。这愉妃,从前都说在装木头呢。”
本以为,依照嘉贵妃在宫中积攒多年的势力,对付一个愉妃,不在话下,可最后,反倒是嘉贵妃因为轻敌,而栽了一个跟头。
嘉贵妃对愉妃提出的种种质疑,明里暗里给愉妃使得种种绊子,非但没能使愉妃失去协理六宫之权的资格,反倒原本对愉妃不甚熟悉的人,领教到了愉妃的手腕,间接助她坐稳了这个位置。
纯妃见愉妃眼下风头正盛,且嘉贵妃也没能在愉妃手中讨到什么好处,便也暂时偃旗息鼓了。她向来只做有好处的事情,没有好处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去做。
若是愉妃在嘉贵妃的攻讦之下,显露出了难以招架之势来,纯妃说不得会推波助澜一把,帮着嘉贵妃把愉妃给拉下来。但嘉贵妃既然没能在愉妃跟前讨到什么好,那便说明,愉妃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除非纯妃有着付出大代价的决心,否则很难将愉妃给拉下来。
既如此,纯妃自然也懒得做无用功了。
更何况,对于她来说,愉妃坐上这个位置,怎么也比嘉贵妃坐上这个位置要好一些。嘉贵妃在宫中势力深厚,愉妃虽入宫多年,但因不曾掌权、也不曾加入任何派系的缘故,总归比嘉贵妃要好对付一些。
就这样,愉妃周旋于各方势力之中,终于握稳了手中的权柄,而不会再像一开始一样,每做出一个决定,就会有许多人跳出来质疑她。
皇后知道了此事后,对舒妃道:“看样子,本宫倒是小瞧了这愉妃。”
一直以来,愉妃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手腕来,皇后还以为,她哪怕能够抓稳手中的权力,让后宫中的其他妃嫔敬服她,也要花多一倍的时间。可最终的结果,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
“皇后姐姐,我早说了,对愉妃此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能够培养出一个深受皇上宠爱的阿哥来,她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既如此,你就好生盯着愉妃吧。”皇后道。
舒妃道:“这些日子,我会好好试探一下愉妃的口风。愉妃若是愿意像我一样,向皇后姐姐投诚,也就罢了,倘若她不愿意向皇后姐姐投诚,那就得限制她的权力。”
皇后对舒妃的这个提议却不怎么看好:“愉妃入宫已有多年,她若是想要向本宫投诚,早就可以这么做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她看了看舒妃:“不过,试试倒也无妨。反正,即便此事不成,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舒妃会有这种提议,终究是为皇后在着想,皇后也不愿意拂了她的一片心意。
在这之后,没过多久,又传来了章佳氏亲往延禧宫拜访魏嫔之事。
由于章佳氏先前曾在太后跟前招供,说她特意在皇后怀着身孕时害得皇后动了胎气,那件事是魏嫔指使的。
因此,在这个消息传出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延禧宫处。
如今,魏嫔可谓是进退两难,无论她选择见章佳氏,还是拒绝见章佳氏,只怕有心人都有话说,她很难撇清与章佳氏之间的关系。
“章佳氏如今就在延禧宫门口等着,说是见不到您,她就不回去。娘娘,咱们该怎么办?”魏嫔身边儿的太监忧心忡忡地道。
章佳氏怀着身孕,若是魏嫔不许她进来,一直让她在门口等着,回头章佳氏若是动了胎气,有心人岂不是要把这算到魏嫔头上来?
然而,魏嫔一旦同意了面见章佳氏,就正好中了章佳氏乃至章佳氏身后之人的圈套,倒也当真让人为难。
魏嫔冷冷一笑,摸着肚子道:“让她进来吧,她既然赶来见本宫,本宫又有什么不敢见她的呢?”
从来只有她算计旁人的份儿,如今既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就做好被她刮下一层肉来的准备!虽说她是如了章佳氏的愿,让章佳氏踏入了延禧宫,但事态的发展如何,就由不得章佳氏掌控了。
在见了章佳氏之后,魏嫔的第一句话:“本宫虽不知道是谁派你来陷害本宫的。但本宫知道,派你来陷害本宫之人,一定没安好心。她让你做下这样的事来,只怕就没准备让你和你腹中的胎儿活下来——若本宫是她,本宫是肯定会斩草除根的,绝对不会容许一个手上捏着本宫把柄的人活下来。”
章佳氏本是准备按照那宫装丽人的吩咐,与魏嫔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好让她们的计划进行得更加顺利的,可她没有料到,她才刚一见到魏嫔,魏嫔就在她的面前放下了这么一个惊雷。
“指使我的人,不就是魏嫔娘娘你吗?怎么,魏嫔娘娘眼见着我没了利用价值,就准备把我踹到一边儿去了吗?”她知道魏嫔素来能言善辩,如今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定然不会隐忍不发,多半要在她跟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对于魏嫔的话,她只要不听、不信,也就是了。
魏嫔深深地看着章佳氏,似乎要透过章佳氏年轻貌美的皮囊,看到章佳氏的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章佳氏虽有些心机手段,但在魏嫔面前,仍然不够看。换种角度来看,倘若她当真那般聪慧,也不会被那幕后之人耍的团团转,被卖了还帮人倒数钱了。
魏嫔并不关心章佳氏的死活,但她不能容忍站在章佳氏身后的人意图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因此,她要调动自己的口才,尽可能地挑拨章佳氏与她幕后之人的关系,争取从章佳氏的口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魏嫔相信,章佳氏和那幕后之人彼此之间的信任是有限的,要动摇章佳氏对那人的信任,并不是一件难事。
“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你应该心知肚明。这里只有你和本宫在,你又何必在本宫跟前做戏?”魏嫔弯了弯唇角,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来:“还是说,因为本宫戳中了你心中那隐秘的担忧,所以,你慌了呢?”
章佳氏闻言,立刻变了脸色:“魏嫔娘娘这样会说话,难怪曾是这后宫之中的第一宠妃。只是,凭着挑拨离间,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看样子,你对本宫很是防备嘛。‘那人’竟连这一点也意识到了,在你来之前,还特意提醒了你一番,让你不要相信本宫的话,当真是了不得。让本宫来猜一猜,站在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是纯妃、嘉贵妃、舒妃,还是愉妃?”
“别这样看着本宫,是你自己告诉本宫的。原本本宫想不明白,你既然无意向本宫投诚,又为何要频频到本宫这延禧宫来。同样的,你去另外几个妃嫔宫中的频率,为何几乎跟到本宫来的频率一样。现在,本宫却是明白了,原来,在那时候,你和你身后之人,就已经开始布局了。通过这种方式,你和你身后之人成功地混淆了后宫之中诸位妃嫔的视线,让咱们不知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这次,那幕后之人能够想到将这盆脏水泼在本宫的身上,不也正是因为你与本宫有这样的‘渊源’吗?倘若你平日里不曾往本宫的延禧宫走动,她即便说是本宫指使你去陷害皇后,也没有人相信吧。”
魏嫔牢牢地锁定着章佳氏,用最蛊惑人心的话语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将那人掩护得好好儿的,你自己呢?只要你成功地将这件事栽到了本宫的身上,倘若在此之后,你出了什么‘意外’,本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而那人却可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既达成了目的,又除去了你这个威胁。你觉得,那人究竟能否做出这样的事来?”
“本宫猜,那人定然跟你许诺了不少好处,才能稳住你,让你继续为她卖命吧?但当你失去所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凭什么觉得,那人还会信守承诺呢?”
章佳氏闻言,神色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魏嫔见状,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在她心底种下了一枚怀疑的种子。
也许章佳氏不会直接告诉魏嫔,站在她身后之人究竟是谁,但魏嫔的话,终归能够给那人添些堵。胆敢这样算计她,她若是不给那人一点颜色瞧瞧,只怕后宫之中人人都要以为魏嫔在失宠之后就变得软弱可欺了。
“好了,本宫言尽于此。你最好想想,你这么为她卖命,到底值不值得吧。另外,本宫给你一个提示,那人怕是最近就要对你动手了,你好自为之。”
说着,魏嫔忽然跌在了地上,抱着肚子痛呼了起来。
章佳氏还没有从魏嫔方才的话语中缓过神来,见状,手足无措地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方才可没有近过你的身!”
这时,躺在地上做痛苦状的魏嫔却道:“你近没近过本宫的身……重要吗?所有人都能够看到,你进了本宫的宫殿,与本宫交谈了一阵,然后,本宫就动了胎气。你敢说,这事儿与你无关?你和你背后之人这样算计本宫,本宫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