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如王妃先前说的,东大街还空着呢,而且也不是一般百姓能住得起的。”宋砚书端着杯子看过来,想了想又说,“即便能住得起的,也有自家府邸,哪里就轻易迁居了。”
一股风吹过来,船身猛地晃了晃。
沈灵语一阵头昏,低头拿了颗酸枣吃了,再抬头时面上又带着温婉笑意:“我们可以放贷款呀。”
在,三十年房贷了解一下?
第49章
“贷款?”宋砚书似听了个新词, 与赵慎玉对看一眼,问:“那是?”
“我是这样计划的。”沈灵语又让何公递了另一本折子给两个人看,“我已让人将东大街现今空着的那些屋子规划一番, 统一管理。待一切就绪后, 先在街口处设立医馆与蒙馆学堂,将四条大街知名的大夫与先生全都集中起来, 统一编制, 隶属王府,由官家定时放俸。到那时,王城四条大街, 属东大街涵盖面积最广。学子想要上学,便要来此处, 想看名医, 也得来此处。这一来二去, 人也就多了起来。到那时,也不愁临街的铺子租不出去。”
“王妃想法甚妙, 可实际做起来哪有这般容易?”赵慎玉坐着无聊,抽出腰间折扇把玩着,“就单说这学堂,如何能让各家夫子甘愿过来?”
“这点我在上面写过。”沈灵语往后翻了两页,胸有成竹道,“同医馆的大夫一样,凡来王城授书者, 皆按正规官员编制, 月俸比一般先生的高上三成, 食宿也全包。能呆上三年者,可分配校舍一间。五年以上者, 可以市值对折的价格购得东大街房屋一间,还能将妻儿老母一齐接来王城落户。等老了授不得书时,每月还有退休金可领。能以一已之力让全家人再不受农耕之苦,何乐不为?”
宋砚书眉间染上笑意:“这编制倒是挺好的。”
“当然。”沈灵语看向他,“能入得编制者,能享受的福利还不止如此。教书先生的家人看病可凭编制报销部分费用,看病大夫的子女可凭编制免了上学费用...其他的优待我还在想,等想到了可以再加。”
“听上去倒十分诱人,可是...”宋砚书盯着手里的酒杯,“砚书总觉得有些太过好了,不知实行起来如何。”
傻孩子,这在我们社会主义社会早就普及啦。
沈灵语默默笑了笑:“本宫也是作些想象罢了,一切都还需等正式实施起来知道结果如何。”
一直低着头的赵慎玉总算从扇子里将眼睛抬起来,眸子里带着点点光芒看着她:“医馆、学堂、商铺、校舍...王妃要筹划的工程这般大,只怕得花不少银子。”
“所以婉儿请了各界翘楚共商大计呀,若——”她话说到一半,船身又猛地一晃。
桌上酒壶被碰到,温热的汤汁倾洒在桌上,顺着滑落到沈灵语的裙子上,将白色袖子染成一片褐色。
“夫人。”月儿急忙冲过去,拿手绢给她擦着手上水渍,担忧地问:“没烫着您吧?”
“没。”沈灵语被她拉着手擦,鼻尖闻到股醋味猛然想起来,尴尬地看着两道关切的目光,讪笑道:“本宫酒量不太好,呵呵呵...”
赵慎玉打开扇子轻轻扇了扇,笑道:“无妨,王妃既不能饮酒,以茶代酒也是应该的。”
“不不,这不是茶。”沈灵语忙解释,“是我有些晕船,丫鬟给熬的酸汤...”
赵慎玉只淡淡笑了笑,没再说话。
沈灵语被他那眼神看得十分窘迫,低头又看着自己脏了的裙子,勉强扯了笑脸:“本宫暂离一会儿,二位公子慢用。”
说罢就拉着月儿下楼了。
赵慎玉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发笑,低头拿起酒杯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何公看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处,缓步走到赵慎玉面前,躬身道:“王爷!”
“老师!”赵慎玉站起来,朝他拱了拱手。
一旁的宋砚书见了,也跟着站起来朝何公拜了拜:“见过何公。”
何公笑着和他点头:“小侯爷来歧郡过得可好?”
“甚好甚好!”宋砚书忙答,“全靠您安排得十分周到,砚书谢过何公。”
两人寒喧了几句,何公走到赵慎玉身旁,问:“王妃筹划的这些,不知王爷有何想法?”
赵慎玉立在船头,看着江面发黑的水不知在想什么,江风将他的长发吹起,凌乱地落到肩头。何公忍不住回想起来,除了在边郡沙场,上回看到王爷束发是什么时候。
过了半晌,赵慎玉忽地笑起来:“我这夫人使的是什么易容术?方看了半天竟没看出一点破绽来。”
第50章
何公听他问起, 不由得面色一凝,想了想道:“据月儿说王妃是往脸上戴了张面具,那面具一戴上, 不单模样, 就连骨相与声音也能变化。我活了大半生,也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手法。”
赵慎玉回想起刚刚见过的‘婉儿公主’, 在心底试图将其与先前所见的那个单薄身影重合起来。两人长得半点也不相似, 如若不是神态与言行如出一辙...
赵慎玉折扇一收,问:“她近日都在忙什么?”
“王妃近日都在忙东大街的事,前一阵身子不大好, 积了许多事情。上回众筹会效果太差,回来后茶饭不思, 又听了王爷伤情, 让月儿陪着去青云寺给你祈过一回福。”
“哦?”赵慎玉眉梢轻挑, “她竟给我祈福?”
“王妃虽平日里言行颇有些古怪,可以我这段时日观察来看, 却不像是有城府的模样...”何公语重心长劝道,“王爷何不试着放下对‘婉儿公主’的揣度之心?我看你们样貌登对,相性也好,若能好好相处,他日定能成一对神仙眷侣。”
赵慎玉面上有一霎那的僵硬,转瞬便消失不见,恢复成那副淡然模样, 尾调轻扬, 道:“老师说笑了。”
“你们在说什么?”一直在旁边玩耍的宋砚书走过来, 好奇地看着两人。
“回小侯爷。”何公难得有心说笑,“老臣在与王爷讨论终身大事。”
宋砚书一听笑起来:“早就听闻婉儿公主容貌天下无双, 我来之前还十分好奇我这嫂嫂到底是如何绝色,今日一见,果真美艳动人。”
赵慎玉睨着他:“你这双眼究竟是如何长的?”
“嗯?”宋砚书一脸懵懂,“兄长何出此言?王妃这般美貌竟还入不得你的眼罢?”
赵慎玉失笑:“我与老师方才说的话你竟一句也没听着?”
“砚书从不听人墙角。”宋砚书坐在栏杆上,“你们方才说什么了?”
何公解释道:“方才在这上位坐的确是我家王妃,却又不太一样。”
“不一样?”
“今日小侯爷见的,乃易容过后的王妃。小侯爷那日在醉花楼见着的灵语姑娘,才是王妃的本来面目。”
“那...”宋砚书惊得险些掉下来,抓住栏杆问,“那日...你说灵语姑娘?你是说今天这王妃与那日的灵语姑娘是同一人?”
“正是。”
“这...”宋矶砚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赵慎玉,见着赵慎玉眼中淡淡笑意才惊叹道,“这是什么易容之术,我竟未看出分毫漏洞来。”
赵慎玉看着远方,道:“方才我与老师正是在说此事。”
宋砚书缓了片刻后才平静下来:“难怪,我说怎地连王府的一个丫鬟都长得这么好看!”
赵慎玉将视线收回,落到他脸上,眼中神情复杂。伸手把他拉下来站着,道:“对你嫂嫂可还满意?”
“呵呵呵...”宋砚书摸着鼻子讪笑两声,“那我当日给灵语姑娘跪倒是没跪错。”
“...”
何公在一旁将赵慎玉脸上些微神情尽收眼底,抬手捊了捊胡须,道:“我看人一向很准,王妃身上的确还有些奇怪之处,可嫁到歧郡这些日子也算鞠躬尽瘁,为王爷分担不少。性格也娇憨可爱,并不似传闻那般泼辣蛮横,待人接物也还算知情知礼。我看你们二人倒十分相配,王爷年纪也不小,该是时候收收心了...”
“就是就是。”宋砚书附和道,“兄长这些年常游四方,虽说逍遥自在,可到底到了年纪,也该成家了。如今娇妻在前,却偏要以外人身份接近,砚书实在不懂。来歧郡前我爹就告诫我,别总跟着你学得以后我也不爱归家了才是。”
“那你还不回去?”赵慎玉眼神轻飘飘地落到他身上,“走前别忘了你那杜小姐,我看你们二人也十分登对。”
“你...”宋砚书脸簌地红了,“兄长前面还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原来早就将我的事打听清楚了!”
“这哪里需要打听了?随便往哪个茶馆一坐,不过半碟花生米的工夫,就能听人说上三回,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轻薄了杜家的千金...”赵慎玉失笑,“你都给人家姑娘绣球接了,又跪着磕过头,这样也不派人来取亲,出去可别说我是你大哥,我丢不起这人。”
“我...”宋砚书脸涨得通红,“我那日还不是为了来歧郡帮你...”
“我只让你来替我赴约,可未曾让你在街上多管闲事。”赵慎玉神色淡然,“那杜府在西街,与东街的醉花楼相去甚远,这可不能赖在我头上。”
“我,我不跟你说了...”宋砚书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坐回位置上喝闷酒。
赵慎玉只摇着扇子看着他默默地笑。
何公也跟着笑了两声,又开口道:“方才老臣说的话,王爷还是要放在心上才是。如今天赐良缘,不如——”
“知道了,老师。”眼看着又要说道起来,赵慎玉忙打断他,“还是说说东大街的事罢。”
“是...”
第51章
一楼客房内, 沈灵语正张着双臂让月儿给她换衣裳。
裙子上沾着大片黄色痕迹,透过白色料子,直渗到了内衫, 连手臂处也沾着。
月儿捉着她的手臂看了, 道:“夫人稍等,我让人拿块干净帕子来给您擦掉。”
沈灵语看着手上发黄的污渍, 抿了抿唇:“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我直接用水洗了便是。”
说着便走到铜盆边,随意将裙子拉上去,一双白净的手伸到水里洗起来。
“还是得拿帕子擦一擦才好。”
月儿见她如此随性, 笑了笑抱着换下来的衣物出了门。
沈灵语回想起方才在楼上的情形,尴尬得两只手在盆里绞来绞去。
“当着两个帅哥出了这么大的糗, 真是...”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再上去对那赵慎玉, 她上腾地便热起来。
第 一回见他时, 自己上错了船,还在别人船上睡了一下午。
第 二回见他时, 又当着人的喝‘假酒’,还被泼了一身。
天呐!
月儿取了干帕子,回房时,正见着她家夫人正疯狂地捧着水泼脸,不由大惊上前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沈灵语哀叹一声:“我没脸见人了!”
月儿看她一脸羞愤的模样,偷偷笑了笑:“好了,夫人。别一直戏水, 当心着凉。我看那赵公子也未必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啊啊啊你别说了!”她一说起赵公子, 沈灵语只觉更尴尬了些, 弯着腰将脸探进盆里使劲搓了搓。
“哎呀夫人!”月儿按住她的手臂将人拉起来,“刚换的裙子, 别再弄湿了。拢共就带了两身衣裳,若再弄湿,就没得换了。”
沈灵语丧气地站着让她给自己擦脸,闭着眼喃喃道:“我不想活了...”
“说的什么胡话,夫人您...”月儿说到一半突然愣住,惊道,“夫人?您脸上...”
“怎么啦?”
“您的具...”
“啊!”她一说沈灵语才猛然想起来,系统说这具不能碰水,“完了!”
沈灵语推开她跑到镜子前定睛一看,那具果然已经开始溶化,皱裂的表下已然现出她原本的皮肤。
“糟了糟了!”沈灵语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试图按住越来越小的假,然而具却无法阻挡地越来越小,不过多时,一张生动灵秀的脸出现在镜中,原先那张美艳动人的假皮消失无踪。
月儿看她焦急模样也不禁担忧起来:“夫人这怎么办呀?你、你还能再做一张具吗?”
沈灵语咬着唇一副快哭的模样:“我没积分了呀嘤嘤嘤...”
“积分?”月儿又听到个陌生的词儿,好奇问:“积分是什么?夫人说得再详细些,月儿这就派人上案去买。”
“买不到的。”沈灵语满脸绝望,用力揉着自己的脸,直搓得双颊通红,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问月儿:“那、我还上不上去呀?我上去如何解释?说沈灵语突然回来了?还是说我是假冒的?”
月儿拿帕子先给她把脸擦干,又翻过一给她擦手,边拭边道:“不如今天就如此罢了,待会儿月儿上去与两位公子解释一番,就说您有些晕船,又吹了江风,这下身子不大好,便歇了,约下回再商罢...月儿想那赵公子也是个心善的,定会体谅夫人。”
“这样能行?”
“现下行不行也只能这样了呀。”月儿将帕子放到一边,把她乱掉的额发拔到耳后,“何况您是王妃,规矩自然得由您来定。”
“那你待会上去和赵公子说...”沈灵语低头想了想,才抬头,“就说今日先谈到这儿,过两日等灵语姑娘回来了再与他细谈,介时还会将杜府的人以及惊枝姑娘请到一起,今日是我对不住,待寻个近些的码头将二位公子送上岸去,另差人一路护送回客栈里,一切用度皆由王府出钱,不可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