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给乔焉介绍了一个活儿,给创意美术课当老师。
乔焉约负责人在星巴克面谈,这会儿时间到,人也到了。
对方是位四十出头的大姐姐,文艺气息很浓,说话轻声细语,让乔焉管她叫邢姐就好。
“也是我曾经的一个学生在甘小姐那边做博主,那个博主说你总去找甘小姐,是位画家,我就抱着试试的心态麻烦甘小姐引荐了。”
乔焉笑笑:“您太客气了。听您刚才的介绍,我觉得我的水平可能胜任不了这个工作。”
“可以试试嘛。”邢姐拿出机构手册,“你再看看。”
乔焉接过,翻开手册,师资介绍的第一个人名让她一惊。
“这是我学长!”她说,“特别厉害!是我们那时候所有人的偶像。”
话音一落,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学妹的偶像呢?”
乔焉扭头,沈霖一手拿着画板,一手握着咖啡,站在不远处,冲她笑了笑。
*
乔焉毕业后没再见过沈霖。
沈霖是天赋型选手,读大一的时候画的一幅《默》就拿了国际大奖,之后更是出了不少好作品,大四担任青年美协的常务理事长。
那时候,学校想留沈霖当老师,可沈霖说他只会画,不会教人。
现在怎么成老师了?
“说来话长。”沈霖不太想深说,“我听邢姐提起今天要见的人叫乔焉,当时就想会不会是你?正好在附近办事,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
乔焉笑道:“真是巧了啊。”
一旁的邢姐也说没想世界这么小,她稍后还有事,把和乔焉谈的任务交给沈霖就先走了。
乔焉和沈霖坐在安静角落,一时都没说话。
就像那种承载太多过去记忆的老朋友一出现,千言万语,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笑起来。
乔焉揉揉脸:“我是真没想到会遇见你,我还以为你会去意大利深造。”
“事情哪能都按照计划走?”沈霖叹口气,“别说我了,还是说说教课的事。要是我看,你教,一点儿问题没有。”
这个创意培训课主要针对的是零基础却有绘画梦想的成年人,分为课堂教学和课外教学。
说白了,能教些技能是最好的,但更多的是给一些人一次圆梦的机会。
毕竟艺术这东西,也说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等春天到了,暖和了,我们这次回去江南水镇采风。”沈霖说,“那边的风景和人文跟城市完全不一样,绝对值得一看。”
“我听着怎么像是你鼓动我去春游呢?”乔焉半开玩笑,“到了那儿不也得做好本职工作?”
沈霖狡黠一笑:“这叫工作生活两不误。”
乔焉和沈霖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再注意时间的时候,马上就该吃晚饭了。
沈霖提议去对面的商业区找家餐厅,可乔焉约了甘棠,问沈霖介不介意多一位朋友?
沈霖对甘棠有印象,上学时总找乔焉玩,直说再好不过。
乔焉给甘棠发了定位,和沈霖先往商场走。
穿过马路时,乔焉瞥到燕城大剧院。
那是燕城举办话剧、音乐剧、歌剧,以及芭蕾舞剧的场所,只有具备世界一流水平的作品才能在这里登台。
“明年有芭蕾舞表演啊。”沈霖看到海报上的介绍,“小乔,我记得你小时候也练过舞蹈,是吧?”
乔焉顿了顿,说:“练过三年的民族舞。”
“你走跳舞这条路估计也成名角儿了。”沈霖说,“你有灵气,一通百通。
她笑笑没说话,走时不觉多看了一眼海报。
顾念杉——皇家芭蕾舞剧团首席。
那天,她其实听到了蒋途和陆清予说的话。
虽然没听的很清楚,也不全,但顾念杉这个名字,她如雷贯耳。
第19章 致富 “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乔焉转学到七中时, 顾念杉已经破例被皇家芭蕾舞团录取,去了英国。
她虽然无缘见这位传奇人物,但关于顾念杉的传说一直都在。
顾念杉长相出众, 成绩还名列前茅, 被大家奉为“芭蕾女神”。
别的学校的男生为看她跳舞, 逃学都是小事。至于打个架、争风吃醋,更是平常。
而这位女神除了让男生们心生爱慕,女生们也是羡慕不已——她有一位竹马,陆清予。
陆清予和顾念杉从小是邻居。
顾念杉小陆清予两岁, 两人小学、中学都在一处, 直到顾念杉去国外深造芭蕾才中断。
那时,女生们都说顾念杉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会这么十全十美。
每当她和陆清予出现在校园里, 她给打完篮球的陆清予递水瓶,那画面, 大家就像看唯美爱情片一样。
金童玉女, 说的就是他们……
“想什么了呢?”
甘棠打个响指,打断乔焉的回忆。
她捏捏奶茶杯子, 说:“没什么。”
“刚才我说的你听到没有?我说这个沈霖学长比上学那会儿更帅了。”甘棠挑挑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乔焉笑道:“你感兴趣?”
甘棠摆手:“我喜欢什么类型你还不知道?”
“知不知道的, 你喜欢也没用。”她说, “学长有女朋友。高中那时候认识的,上大学也一直是模范情侣。感情好着呢。”
甘棠“咳”了一声, 咬着吸管, 表情不解:“一见钟情绝种了是吗?我身边但凡结婚的, 也都是这种上学那会儿就认识,校服变婚纱。照这个趋势,获得真情的办法就得是青梅竹马了呗。”
哗啦——
奶茶杯子滑出桌子, 洒了一地。
乔焉赶紧起来,甘棠也愣了下,连抽好几张纸递给她:“怎么还帕金森上了?”
服务员来清理,乔焉和人家道歉三次,十分不好意思。
弄好了,甘棠问她还要不要买一杯?她摇摇头,两人离开店铺。
乘扶梯下楼时,甘棠看商场里庆祝过年的海报挂的哪儿哪儿都是,问乔焉今年过年怎么安排?
乔焉说:“章奶奶让我和她过年。”
“我下岗了?”甘棠叹口气,“我爸还说给你做红烧肉呢。”
想起那个香喷喷的味道,乔焉笑笑:“回头我买好年货去看叔叔。火烧肉啊,我打包带走。”
*
回到筠园,章之聆还没休息。
她在客厅看书,见乔焉回来,招手叫她过去:“谈的怎么样啊?”
“还没想好。”乔焉坐下靠着章之聆,“总感觉我这个水平没办法教人。”
“谁说的?你啊,随你爸爸,很有天赋。”
以前,章之聆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亦廷这孩子天生就是要画画的。
她欣赏乔亦廷高于自己,虽然谭微的资质也很高,但不如乔亦廷那么通透。
所谓天才,就是那样。
乔焉挽着章之聆的手臂,头搭在老太太的肩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不想静下来,便撒娇:“奶奶,您再多和我说说我爸爸妈妈的事,好吗?”
章之聆拍拍她,哄孩子似的,说乔亦廷是怎么样来找她拜师的,他说自己不为名利,就是喜欢画画,想一直画。
后来,他遇到谭微,又来告诉她:老师,原来还有比画画更让我热爱的存在。
乔亦廷和谭微的爱情是能想象到所有美好爱情该有的样子。
下雨天,乔亦廷的包里永远都会有伞;打雷时,谭微害怕前永远都有温暖的怀抱;而那些日子里,他们陪伴着彼此,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我以为,他们会好一辈子的。”章之聆笑着一声叹息,“看着他们,我就会相信很多我不敢相信的东西。真挚,热烈,普通却不平凡。”
乔焉脑海里浮现出爸爸妈妈相视一笑的默契样子,揉揉眼睛,也笑了:“没关系。我就是他们的延续。您看着我就好啦。”
章之聆不住地点头,抱紧怀里的孩子。
见到乔焉后,章之聆有让李秘书去查乔焉之前的生活。
乔亦廷和谭微死后,她的两个姑姑先后收养她。
没过多久,她们都以没能力抚养为由,踢皮球似的推诿。
有一次,乔焉高烧40度,晕在学校里,是老师送她到医院,一直陪着她。
后来,乔焉的情况被反映上去,又辗转到了她舅舅那里。
谭征家里做生意,经济状况好,她才稳定下来……
“雪竹,奶奶会让你以后无忧的。”
乔焉吸吸鼻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太久太久没有过避风港,也忘了有人宠爱保护的滋味是什么样子的,如果……
“六少爷回来了。”
佣人的通报暂且止住乔焉和章之聆的悲风秋画,各自敛了情绪。
“清予也回来了。”章之聆恢复如常,“厨房备了燕窝,待会儿让雪竹陪你吃点儿。”
乔焉忙说:“我可不吃了。我最近胖了三斤!”
“我没瞧出来。”章之聆捏捏她的胳膊,“多瘦!去吃。”
乔焉向陆清予求救,给他使眼色,他倒好,装作没看见不说,还跟着附和:“她是该多吃些。”
1V2,失败。
章之聆合上书,佣人扶着她准备回房,脚步一顿,她又和陆清予说:“马上就过年了。你大伯父他们今年都回老宅,我们也过去。”
“是,奶奶。”
“还有,章家那边你代表我去吧。”
陆清予微微一愣:“是。”
章之聆走后,乔焉在陆清予的监督下吃了碗燕窝,然后也回了房。
关上门,乔焉问:“陆先生,我真的要和你回老宅过节吗?”
陆清予坐在沙发上按压着眉心,闭着眼:“不想去?”
“不是。”她顿了顿,“我是觉得不太合适。平时就算了,春节这样的节日……”
太敏感。
陆清予睁开眼,看着她:“二十万。”
“……”
他以为她真掉钱眼了么。
“三十万。”
“……”
呵,太瞧不起她的定力了。
“四十。”
“……倒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合适。”
在金钱面前,她一向能屈能伸,从不矫情。
陆清予轻哂,站起来:“我不用书房,你去吧。”
见他去浴室,乔焉也没来得及组织好措辞,又问:“会不会有什么朋友去你家拜年啊?”
陆清予回头。
她抿抿唇,不太自然地避开他的注视:“你们陆家是大家族嘛。这种家族肯定有很多世交,到时候不得来串门?”
“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
乔焉也不知道,就是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她低头盯着毛绒拖鞋半晌,说:“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控制在筠园就好。还要再往外延伸,闹得谁都知道,不太……”
“现在,”陆清予转过身,身影盖到她娇小的身躯上,“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
明知道不是那个意思,乔焉心头还是无法控制地泛起丝丝甜味的欢愉。
她别了下头发,借着抬手的遮挡,快速笑了一下,再放下手,又是平时那副优秀员工的样子。
“那我去。在哪儿工作都是工作。”
陆清予又嘱咐:“老宅不比这里,多些谨慎。”
乔焉点头:“知道了。”
*
大年二十九,乔焉陪章之聆来到陆家老宅。
如果说筠园是中西结合的典范,那陆家老宅就是纯粹的英式庄园,十分庞大,单是车子开过花园就开了五分钟。
一望无际的草坪包围住了屹立在中间的古堡,要是春夏的季节,葱葱绿色入眼,想必会显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这会儿,只是望不到边的一片枯黄衰败。
到门口时,陆晴恰好也到了。
她和乔焉一人一边,搀扶着章之聆进去。
章之聆许久未来老宅这边,看到玄关上挂着的风景油画,静立片刻,叹了口气。
陆清予三伯父陆慎西一家已经到了。
陆慎西负责陆氏的海外市场,这会儿还在书房打跨洋电话,他的妻子文喆和女儿陆映在客厅里,见章之聆来了,起身迎接。
文喆对章之聆很热络,一直夸章之聆气色好,越活越年轻。
章之聆温温淡淡的,虽然有长辈该有的和蔼,但谈不上多么亲切,透着股疏远。
“这位就是清予的女朋友吧?”文喆看着乔焉,笑了笑,“真漂亮。”
乔焉礼貌回道:“三夫人过奖。”
这份落落大方让文喆多打量了乔焉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一闪而过。
她继而拉起身边女儿的手,说:“妈,这是小映。您看,都长成大姑娘了。小映,快,问奶奶好。”
陆映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青春漂亮,一身讲究的奢侈品装扮,努努嘴,骨子里便带出不同于他人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