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焉自问有影后技能加持以来,还没这么社死过。
要命的是,甘棠还不知道这些,魔性的笑声穿透手机听筒,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尴尬之歌,在走廊上产生绵绵不绝的回音效果。
“你居然说陆清予抠儿?绝了!陆清……”光笑不够,还有词儿。
乔焉天灵盖喷气,火速按了挂断。
按了之后呢?
乔焉抿抿发干的嘴唇,还露在裙摆外的半个脚丫悄咪咪收了回去,裙摆也慢慢放了下去。
恢复成岁月静好的样子,她调整出一个友好又不失恭敬的笑容,扬起小脸,说:“陆先生,你回来了。”
男人站在门框靠左一点的位置。
他个子很高,宽肩窄腰,挡住了室内大半的光线,仅有的明亮那半部分描摹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有种冷淡疏离的美感。
陆清予垂眸,扫过乔焉的手机。
乔焉不自觉收回手臂,可又觉得那样太过做贼心虚,就原地支棱着。
幽静的走廊上,灯光微弱,有些压抑。
过了一会儿,陆清予转身回书房,说了句“进来”。
乔焉本来都要松口气了,这又垮下脸,极小幅度地噘噘嘴,认命般的进去。
泰曦公馆的书房堪比小型图书馆。
英伦复古风的装修风格,书柜上放着大量书籍,众多世界名画的真迹挂在北面的墙上,比之许多收藏家,不在话下。
陆清予在桌后坐下。
他没穿西服,也没系领带,弯腰时,背脊紧实的肌肉短暂拱起纯黑衬衣,禁欲又性感。
乔焉没闲心观赏,站在冷冰冰的木地板上,她一方面心中忐忑,一方面后悔没穿拖鞋。
抠了抠脚趾,乔焉小心翼翼地打量陆清予。
两个月没见,男人和她印象里的没差,清贵英俊,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有种仿若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感和精致感。
乔焉敛眸,思考该怎么打破现在的死寂。
陆清予是那种话少的恨不得用眼神交流的人,指望他给个台阶不如指望中彩票。
就在她苦思冥想时,陆清予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而杯子里是空的。
机会来了!
“陆先生,我去斟。”乔焉忙说,“请稍等。”
借着斟水的空当,乔焉理了理自己的心绪,从刚才的尴尬和惊吓中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得先弄清楚陆清予有没有听到吐槽。
想了一下,她拿出用私房钱买的曲奇,取了几块放在白瓷盘上。
示好肯定不会有错。
有了主意,乔焉端起托盘,祈祷——哦,对了,穿鞋。
彻底整理好自己,乔焉来到书房门口,深呼吸,祈祷——陆清予千万不要听到。
不然,她的提成怎么办?
*
乔焉将水杯和盘子放在陆清予手边。
特别是盘子,放的离陆清予近些。
陆清予觑她,她笑笑,说:“这是我新买的曲奇,味道很不错,不甜不腻。奶油都是进口的。陆先生尝尝。”
闻言,陆清予不置可否地看了眼曲奇,直接掠过,拿了水杯。
乔焉:“……”
这什么意思?是怕晚上吃会增肥还是……听见她的话气得吃不下?
乔焉咬咬唇,没想陆清予不按常理出牌,一时间没了招儿。
可耗着也没用,她总不能搁这儿站一晚上等着给陆清予端茶倒水再借机试探吧?
纠结之下,乔焉决定直接问好了。
“陆先生,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在和朋友讲电话。”她吞口口水,“没打扰你工作吧?”
陆清予余光瞥到女人的手指在身体一侧来回地搓着,淡声道:“没注意。”
那不就是……没听到!
乔焉顿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那就好。”她笑得眼睛弯起来,心说提成是有着落了,“要是打扰到陆先生,我会过意不去的。”
陆清予轻描淡写:“是么。”
“当然是啊!陆先生那么忙,我作为员工除了本分工作,也得多方面为陆先生分忧嘛。”
很好,过渡的很自然。
再深入深入,把话题引过去。
“今天参加晚宴还顺利?”
诶?陆清予居然也就随着她换了话题?
乔焉为自己高超的话述技巧折服,说:“一切顺利。就是……”
“什么?”
“就是没想到李依萌小姐也在。”乔焉眼珠往左边斜了斜,顺手别开耳边碎发,“陆先生是知道的,李小姐一向不太好对付。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叫她别再惦记陆先生。”
说完,叹了口气,很疲惫的样子。
女人穿着参加晚宴的礼服裙,粉色衬她,极大凸显出她肌肤的白皙细腻,还带着与她气质相吻合的灵动甜美。
而那一双望着他的桃花眼更是明眸善睐,灵气十足。
怎么看,怎么不像哪里累。
陆清予缓缓错开这双眼睛的注视,手指轻敲桌面,回道:“这次辛苦你了,本来只是参加晚宴,还要临时处理别的。按照合约规定,这属于额外付出。”
哎呀!今晚的陆抠儿好上道!
乔焉腼腆地笑了笑:“不辛苦不辛苦。能为陆先生做点事是我的荣幸。”
她低下头,藏起得逞的笑:“再者说,陆先生一直赏罚分明,我也算多劳多得。”说完,九十度鞠躬。
“谢谢陆先生!”
陆清予瞧瞧她颤悠着的肩膀,再瞧瞧已经支出裙摆的毛绒卡通拖鞋,耐心告罄:“应该是我感谢你的义务劳动。”
乔焉压着内心的喜悦:六万是没跑了!会不会再加一万啊?早知道……等等?义务?
“休息去吧。”陆清予下了逐客令。
乔焉笑容崩裂,难以置信地抬起一点头:风大太,我给你次机会重说好吗?
陆清予翻开手边的文件,一锤定音:“提成两万,稍后到账。”
乔焉:“……”
两万?!开玩笑呢?
可陆清予已经决定,她只能听到算盘稀碎的声音。
*
乔焉回到房间。
收拾归整好身上这些“道具”,一边吃饼干,一边疯狂diss陆清予。
“就这?陆氏几十年的基业得毁在你手里!抠儿死了……还嫌弃我的曲奇!很贵的好么!丹麦皇家的呢。”
乔焉气得够呛。
一转身,看到奢华的卧室,又泄了气。
能白住在这里,又能演演戏就挣钱,还要啥自行车?
乔焉一声长叹,去浴室洗澡,出来后换上普通家居服,来到小画室。
这是陆清予大发慈悲拨给她用的,也算良心未泯。
乔焉削好铅笔,继续没完成的素描。
她是一名自由插画师,主攻纯手绘,会为一些小说、杂志、教材绘制插画或者封面。
收入算不上低,但也绝对不多。
乔焉拿着笔估算构图比例,手机震动了下,弹出提醒事项——发财大业。
她放下笔划开手机,屏幕壁纸上的“你不挣钱,钱不鸟你”此刻让她的心底莫名有些发空,也有些迷茫。
意识到负面情绪上来,乔焉强行扫开,琢磨起和陆清予的合约。
还有七个月。
只要在这七个月里,她继续保持现在的专业水准,做好本职工作——挡桃花、社社交,到合约期满的时候,她就可以拿到年终奖。
有了那笔奖金,就能把画赎回来……
想到这儿,乔焉笑了笑,顺手点开记账本里的备忘录,记下卖影碟这事。再点开某宝完成她的发财大业——买彩票。
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瞧瞧陆抠儿这觉悟,万一等合约期满故意找茬儿克扣她呢?
要是那样的话——
她就挨个去找那些被她挡掉的桃花,让ta们好好再追求追求陆清予。
*
转天,清早。
乔焉一起床就收到甘棠见面的微信,估计是要谈估价。
她洗漱好下来,遇上公馆的纪管家。
纪管家见到她,上前解释:“昨天晚上先生一回来就让我们去附属楼,不想我们打扰。您那时还没回来,也没给您准备宵夜。”
乔焉还想怎么没人呢,原来是陆抠儿把人轰走的。
哎,大意了。
“没关系。”乔焉说,“您以后也不用惦记给我准备宵夜,我没这个习惯的。”
纪管家笑笑,她很喜欢乔焉。
作为佣人,他们知道乔焉和陆清予的关系并非外界认为的那样,单看两人始终分房睡,陆清予也从来不陪乔焉就能知道一二。
可在豪门里谋生活,主人家想让你知道什么,那就是什么。
而纪管家喜欢乔焉,就是因为乔焉也“懂”这些人情世故,她有分寸,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他们这些佣人一直礼貌和善,不会狐假虎威。
“那也不能饿着肚子。”纪管家说,“晚宴准备的餐食都吃不饱的。以后要是饿了,就告诉我。”
乔焉乖巧一笑:“谢谢您。”
*
一楼主餐厅,陆清予在看早间股市。
乔焉看见他就想起飞走的四五万,心痛不已。
顶着上坟一般的心情,过去落座,“陆先生,早上好。”脸上还得笑。
陆清予头都没抬:“嗯。”
乔焉:“……”
会不会聊天?不知道“早安”的回答也是“早安”么。
乔焉心里回他个“哼”。
早餐是西式的,吃起来规矩繁多。
得把面包掰成几个小块,然后抹黄油,吃一块抹一块,不能一次性都抹了。
乔焉娴熟地操作,动作标准漂亮。
但和对面的男人比,她充其量只是普通富裕人家的小姐,人家是真正的贵族,喝个咖啡而已,跟拍复古海报似的。
乔焉耳尖有些痒,握紧叉子,狠戳在培根上。
快吃完的时候,陆清予接了一个电话。
通话期间,他依旧查看着股市,只偶尔应一声。
大概是对方讲完了,陆清予合上pad,做最后指示:“无妨。我不在乎别人在背后——”
乔焉背后一紧。
一道似有若无的凉意掠过脑顶,可抬起眼,看到的依旧是陆清予淡漠的神情。
应该是多想了。
陆清予亲口说的没注意,没必要骗她。
乔焉安慰自己,拿起果汁,又听:“说我抠。”
“咳咳!”
乔焉一下子呛住,果汁差点喷出来,好在她的淑女礼仪培训老师对她教导严格,她硬是捂着嘴生忍住了。
纪管家见乔焉咳嗽得厉害,命人去斟杯温水来,上前给她抚背。
“您没事吧?”纪管家问,“需不需要找家庭医生来看看?”
乔焉摇头,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小丑竟是我自己?!
“请医生来。”陆清予吩咐。
纪管家:“是,我这就去。”
“不用麻烦!”乔焉脸颊绯红,泪眼汪汪,抓着纪管家手臂不放,“我没事,真的没事!”
拜托不要走!我一人承受不来!
可陆清予下了命令,谁又会听她的?
餐厅里只剩下乔焉和陆清予,尴尬值飙到令乔焉窒息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她的理解力和观察力有问题?昨晚明明很平静啊!
想想还是不死心,乔焉到底要看看陆清予是故意的还是碰巧了,于是鼓起勇气,在陆清予离席前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正正交汇,定格片刻。
乔焉从那双墨玉似的眼睛里清晰读出“没注意不代表没听到”的答案。
第3章 致富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坏呢?”……
在乔焉三分震惊,三分受伤,四分你一定是在逗我玩儿的眼神中,陆清予漠然离开。
他还有很多事忙,没闲情逸致去剖析别人的心路历程。
*
燕城早高峰的时代广场,车子堵得水泄不通。
不远处,陆氏双子楼屹立在广场中央,好似岿然不动的巨人,盯着匍匐在脚下忙碌的人们。
陆氏66层大会议室内,两个男人俯瞰楼下。
“到底是年轻。”薛董说,“做事还是嫩。”
赵总说:“是啊。其实年轻是好,就怕不知轻重,不懂我们老一辈的苦心。”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薛董拿下的蓝月湾项目是大项目,保守估计能让陆氏每年获得百亿收益。
有这样的项目傍身,薛董在董事会的位置、在陆氏的位置,可想而知。
“Tomas先生快到了吧?”赵总说,“我们是东道主,还是先过去等候的好。”
话音刚落,薛董的秘书急匆匆进来,和薛董说了什么。
薛董得意洋洋的脸逐渐裂开,喊道:“不可能!他不是还在德国?怎么……”呼吸一滞,他前往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办的秘书见人风风火火地来,没有阻拦,打开门。
办公室内,陆清予在处理工作。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在眼镜的遮挡下,闪过一瞬晦涩不明的光亮。
“薛伯伯来了。”陆清予起身,态度有礼,“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