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焉越想谭思思的话越气。
她拿她当什么了？什么玩意儿！真后悔没再扇两个耳光。
乔焉重重放下水杯, 呼口气，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看到又是陌生号码，她便猜到肯定是谭家里的一员。
他们家也真是神了, 哪儿来这么多手机？这么多号码？拉黑一个, 后面还有无数个。
乔焉不想接, 任由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几次不闻不问，换成了短信。
乔焉迟疑片刻，拿起来查看, 没想到, 是谭征发的。
——[真是长大了，会打人了。要是你妈还在, 我倒想让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乔焉握着手机，一时间无法准确形容看到这话的感受。
有委屈、有愤怒、也有自问, 很复杂。
还记得那天, 她蹲在逼仄狭小的卫生间里洗全家人的衣服。
姑姑告诉她，必须得手洗, 要洗的没有一丁点儿污渍，不然就罚她不许吃饭, 也不给她教作业本钱。
谭征一进来, 就和姑姑大吵了一架，骂他们虐待儿童, 得负法律责任。
姑姑也不甘示弱, 说这么个赔钱货他们能一直养着就不错了, 哪里有那么多挑三拣四？谁乐意谁接走。
于是，她和谭征回了家。
谭征家很大很漂亮，她甚至有了自己的小房间。
就是表姐不喜欢她, 总说她是外面来的乞丐，惹人厌。
她小心翼翼地生活，尽可能少给人家添麻烦，和谁说话都要笑。
好像只要笑，就是一种友好的信号，可以告诉别人她不麻烦，很好相处、很好养活。
偶尔，谭征问她学习，她就感觉中奖了似的，笑着说自己怎么样、怎么样，恨不得把所有开心的事都分享给他。
听她说话，谭征有时候也会红着眼望着她，感慨要是小妹还活着就好了。
每当那时，她都能感受到他是真的在思念谭微，并为此欣慰。
她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舅舅，不管舅妈和表姐多不喜欢她，舅舅都是好的。
可最后呢？
谭征抚养她，仅仅是想利用抚养人的权力去卖掉父母留给她的那些画……
乔焉吸吸鼻子，拿起手机敲键盘。
——[你没资格和我提我妈。]
发完，关灯回房。
*
看到灯灭，陆清予吐了个烟圈。
脚下堆满烟头，几点烟灰粘在他的鞋面上，他顺势扔掉手里的烟，踩灭。
掏出手机，陆清予拨通方逸的电话。
方逸正在家里供着手机，就渴望老板没有放弃他，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保准不会再出现任何关于乔焉的失误！
“陆总。”方逸压着激动的心情，面部紧绷。
陆清予打开车门，吩咐：“两件事。”
方逸颤抖的差点要拿小本本记。
“第一，让谭家滚出燕城。”
方逸一愣。
那好歹是乔焉的亲人啊，合适么？
“第二，预留明天上午的时间，我要去寺里一趟。”
寺里？去看章之聆？
方逸压下心头的疑惑，只回答“是”，顺便又汇报：“散播消息的原IP找到了，是一个在圈子里很有名的电脑高手搞的。您想怎么处置？”
陆清予淡淡道：“保留证据，不要打草惊蛇。”
说完，挂了电话。
方逸因工作而满血复活，只愿三天不眠不休再让老板爱他一次。
而陆清予的心情就没那么愉快了。
他再看向那扇窗，明白自己要做的很多。
*
乔焉考虑后，决定去采风。
章之聆那边还有一个月出关，到时她早就回来了，也不会耽误解释的事。
最主要的，她不想耗费心力去面对谭家的人。
她和陆清予已经没有关系，谭家那边明白过来也就不会再找她，之前不知道陆清予这事时，他们不就拿她不存在吗？
所以，交给时间就对了。
乔焉和邢姐说了采风的事，邢姐同意，让她回家做做准备。
从办公室出来，她遇上沈霖，告诉他要去采风。
“这下小婧有伴儿了。”沈霖高兴道，“我一开始还担心我要是忙起来没人陪她，她会无聊。”
乔焉哭笑不得：“学长，你这偏心的也太直白了吧？小心我告诉学姐你拿我当工具人。”
沈霖搔着后脑勺憨笑：“诶，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你看看陆先生有没有时间，叫上陆先生。”
乔焉笑容一僵，坦白：“我们分手了。”
沈霖愣住。
半天，才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乔焉知道沈霖不会乱传什么，但还是想着给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好些，以免引人多猜疑，导致不必要的误会。
“确定关系时比较冲动。然后一相处起来就发现性格不太合适，就算了。”
沈霖恍然，想说可惜了，但又觉得这话太空，转而鼓励：“没事。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
乔焉笑笑，两人揭过这个话题。
*
晚上，沈霖带上乔焉和小婧汇合。
崔婧是乔焉的直系学姐，毕业时考上了事业单位，这次跟着采风，用的是年假。
“这都多久没见了？”崔婧亲昵地晚上乔焉的手，“我们小乔比上学那会儿更漂亮了！不愧是我们美院的院花，满足最高审美标准。”
乔焉脸红：“学姐乱说，我可……”
“就是院花，没错。”
乔焉一愣，扭头就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向她走来。
听对方的口吻像是校友，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美院那会儿哪个男生这么帅？
崔婧挤挤乔焉，故意问：“想不起来啊？”
乔焉不好意思地和人家说了声“对不起”。
男生一点儿没生气，还温和地笑着说：“想不起来才对，要是想起来，就证明我变身失败了。”
说完，他伸出手，自我介绍：“油画3班，盛言曦。”
“盛？盛？大胖？”乔焉眼睛瞪圆了两圈，“不是！是你啊！”
盛言曦握住乔焉伸出来的手，力道很轻柔，说：“如假包换。”
上学那会儿，盛言曦是个三百斤的胖子。
有时候上大课，几个班聚在一起，他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胖胖的一团，看着有点儿可怜，也有点儿萌。
乔焉和他认识，是因为盛言曦大三时画的一幅《初早》实在太好了，她和他请教了很多绘画方面的技巧，还加了企鹅好友。
毕业后，盛言曦考上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大家就没再联系。
“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吧。”沈霖说，“你小子现在混的这么好，以后得带带我们。”
盛言曦现在在全球知名的杂志社工作，担任主编，成绩斐然。
“谁带谁啊？学长。”盛言曦笑道，“我就是打工人，跟你这种入股当老板的没办法比。”
崔婧立刻说：“那你带带小乔。你们杂志社不是要承办比赛？给小乔透透底。”
闻言，盛言曦看向乔焉：“感兴趣吗？我和你说说。”
盛言曦那个杂志社承办的比赛，应该是世界级的，乔焉觉得她还差点事。
“还是不了吧。”她老实说，“我先立足国内就不错了呢。”
大家笑了笑，又聊起别的。
但抓住聊天间隙，盛言曦私下和乔焉说：“试试没什么不好，你有能力的。”
乔焉接过人家递来的名片，道谢。
*
另一边，方逸把乔焉的一举一动完全汇报给陆清予。
包括乔焉吃饭时笑了几次，还有和谁说了几句话，都交代了。
“今晚，主要和乔小姐交流的就是这位校友。”方逸说，“两人谈过往聊现在，产生和谐友好的社交行为。”
和谐？友好？社交行为？
陆清予看着培养多年的助理，忽然发现自己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他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面，琢磨着什么，章之聆这时发来微信。
章之聆：[既然决定了，那就全力以赴。]
章之聆：[奶奶支持你！]
章之聆：[加油.jpg]
这个表情，是一只挥舞花球的小狐狸，扭啊扭的，活泼可爱。
陆清予弯弯唇，正要回复，章之聆又发来微信。
章之聆：[这是雪竹送给我的表情，你不可以盗用。]
陆清予稍楞，轻笑一声。
放下手机，吩咐：“去安排。”
方逸张口就说“是”，可安排什么？
陆清予说：“去羡芸水镇。”
*
周末，乔焉一行人乘飞机飞往罗城。
平安落地后，大家在租好的小巴士前集合，由沈霖清点人数，前往羡芸水镇。
这次采风，算上沈霖、乔焉、崔婧，以及另外一位男老师，加上学生，正好十个人。
学生都是成年人，有乔焉认识的做创意蛋糕的榛果，剩下的大部分也是请了年假过来体验感受生活的。
上了车，乔焉和崔婧坐一起。
崔婧告诉乔焉，过两天，盛言曦也会来。
“他来这边办事吗？”乔焉问，“还是找学长玩来啊？”
崔婧不多说，就说都有，乔焉没多想，点点头。
两个小时的车程稍显漫长。
很多人就着这个时间眯一会儿，乔焉睡不着，看着窗外发呆。
这么多天以来，她尽可能让自己忙起来。
忙了，就不会乱想那么多，这招也确实有效。
可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蜷缩在被子里，常常会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她还在筠园，还在那张床上，床头放着她喜欢的那两只小熊。
但很快，她也就清醒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她相信自己会调节好的，也会好好工作，因为只有把自己变得优秀了，将来才会有更好的选择。
至于那人，祝他一切顺利吧。
*
小巴士停在民宿的停车场。
这次预约的民宿，是建在鸣胡山山脚下的木屋民宿。
每个房间都是单独的小木屋，配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发财树，木屋和木屋之间相隔比较远，用石子路相连。
整个民宿外围由篱笆墙围住，形成一片小天地。
蓝天白云，连风都令人沉醉。
木屋数量不多，几乎让他们全部包了，唯一空出来的一间，老板说前几天订出去了，但人还没来，估计要下午。
除了没来的那位客人，这里基本就算是乔焉他们的地盘了。
乔焉和崔婧一间房。
一会儿要去小溪边，崔婧督促乔焉赶紧换裙子，好拍美照。
乔焉干笑：“我没带裙子。”
她想着得跋山涉水的，为方便走路，带的全是裤子，各种运动裤和牛仔裤。
崔婧笑她实在，找了一条自己的樱花粉衬衣裙。
这条裙子纯属崔婧喜欢这个粉才带着的，她肤色没有那么白，穿上未必好看。
乔焉不一样，她可是白的快要发光。
“不了吧，学姐。”乔焉推脱，“我就穿……”
“听我的！”崔婧塞她手里，“待会儿我给你照相，发朋友圈！”
无法，乔焉也不能拂了这番好意，换上裙子。
等她一出来，崔婧呆了三秒。
“小乔，你也太纯了吧。”崔婧咂嘴，“简直是清纯女大学生！宅男女神的那种。”
乔焉抽抽嘴角，总感觉这形容有点儿别扭。
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很保守，连脖子都没露，哪儿女神啊？学姐真是日系漫画看多了。
整理好，大家在民宿中央的白帐篷前碰面。
老板说，这里晚上可以免费给他们用，烤肉、开篝火晚会什么的。
沈霖带队，大家往小溪那边走。
他们这趟采风没有所谓的打卡，走哪儿算哪儿。
一上来带着去小溪边，也就是想让大家先融入一下这趟旅程，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晚上再碰头交流心得。
乔焉摄影水平一般般，但人菜瘾大，拿着她以前买的小微单到处拍照。
“你看这块石头。”崔婧指了指，“大自然的完美构图，几乎是黄金比例了。”
乔焉一看真是的，提议让崔婧过去，她给拍张照片。
崔婧脖子上系着一条橘色丝巾，她觉得和眼前的景不搭，解下来想放包来，不想风一吹，丝巾顿时化作蝴蝶，朝着远处飞了过去。
崔婧“哎呀”一声，喊沈霖去捡，可沈霖站在那边，哪里来得及？
乔焉背上微单，火速帮忙去追。
结果才跑第一脚就滑在鹅卵石上，整个人向前趴过去，眼看就要咕咚栽小溪里……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带着霸道的力量硬是把她提溜了回来。
“女侠功力退化太快。”
乔焉惊魂未定，心头又猛地一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陆清予穿着休闲服，墨玉似的眼睛垂下来望着她，眼底被溪水的波光照的仿佛藏着碎星。
第38章 发家 “愿意为小乔老师效劳。”……
这么久没见, 乔焉不太敢确认这就是陆清予，做梦一样，晕乎乎的。
可是除了他, 谁又还能有这样一双眼睛？
乔焉心跳如鼓, 呆呆望着眼前人, 忘了说话。
沈霖和崔婧赶过来，崔婧吓坏了，生怕乔焉出什么事，直说一条丝巾而已, 飞就飞了, 没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