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回怼他的时候先生都没什么表情。
……果然还是先生太偏心了!
想了一圈又把自己给绕回去,小山雀愤愤地盯着空气。奚言进院时看到他正对着发呆的方向是假山旁的鲤鱼池,思路迥异,还以为他在担心谢烬的餐食。
“小猫咪是不是喜欢吃鱼?”她说,“要不捞起来两条晚上给谢烬炖汤。”
话音刚落,池子里的锦鲤惊恐地跃出水面,砸出显眼的水花。
奚言被吸引过去看,只见五六条锦鲤游到一处,用身体摆出个“不”字的形状。
“它们居然听得懂我的话。”奚言惊讶地说。
阿沅挥着翅膀对她指指点点,“你那是人话?那叫恶魔的低语!”
奚言嘿嘿一乐,说是开玩笑的,才安抚了锦鲤四散游开。但都对她安排的菜单心有余悸,纷纷游到睡莲叶子底下去躲着了。
她跨过台阶,穿过游廊,脚步轻快地停在最近一扇门前,抬手敲了敲,“谢烬。”
山雀腾空飞起,羡慕嫉妒恨地跟着她一起进了房间。
小奶猫窝在床头睡得正香,听到她回来的脚步声,刹那间睁开了眼睛。眼膜上还蒙着一层未褪的婴儿蓝,瞳孔却是毫无杂质的纯金色。
它打了个呵欠,从容地站起身,想走到床那头去找她玩,却在迈出的第一步就栽了个跟头。
它还太小了,走路都不稳。奚言快步走到床边一扑,床垫的回弹把小猫震得腾空一蹦,表情看起来有点懵。
她笑得停不下来,趴在床上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背,“睡得好吗?”
猫咪也伏下了身,学着她趴在床上,面对面的抵着额头,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
“现在都是晚上了。”她看了眼时间,离中午那顿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就起来找温水冲奶粉。
她跟阿沅都不太清楚谢烬的幼年体跟普通小猫是不是一样——普通的小猫咪在这个年纪显然是吃不了鱼的,应该也吃不了大部分的硬食。于是她在手机上搜着攻略临时补课,找了专门的幼猫奶粉来冲给他喝。
阿沅看着她在手背上试温,把小奶猫捧进手心里,用注射器喂给他喝。
奶粉和水的比例也是按照攻略认真配好的。怕他抗拒进食,托着小猫咪那只手轻轻悠了两个来回,拇指蹭他的脑袋,用对待小朋友的轻柔语气哄着,“很好喝哦,喝完就不会饿了。”
小猫咪被照顾得舒舒服服,闭上眼睛大口吞咽得停不下来,很快就喝完一管,连她手心里被溅到的一点都舔得干干净净。
大概是画面太温馨,阿沅看得心里有些悸动,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在这之前,他已经陪谢烬过了很多个十五,却对谢烬在这一天里的饮食从未关心,连想都没想过。
就觉得,一天不吃不喝有什么要紧啊。普通动物尚且无妨,更何况他知道谢烬是厉害的妖怪。
奚言明明也知道。
她还是精心地准备了小奶猫能消化的食物,陪着他一起从床头滚到床尾,等哄到他又困了,才去吃自己的晚饭。
小猫已经困得抬不起头了,却还是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身子,不舍地蹭到她手边。
“跟着我吗?”奚言注意到他的动作。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但还是耐心地解释,“今天待在这里比较安全。我吃快一点,马上就回来。”
“你留在这吧。”阿沅一直没出声,这时候才忽然说,“我去厨房帮你把饭菜带过来。”
他好像有点理解谢烬所说的“强大的心”是什么了。
她本身就还只是个刚化形的小妖怪,却仍怜惜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
谢先生最初也只是个“刚化形的小妖怪”吧。那份济世怜弱的慈悲,并不是在能力变强之后才诞生的,而是一直都存在,存在于强大的心里。是不会磨灭的本性。
奚言也是同一类人。
那么他……好像也愿意承认这只狐狸有点院子女主人的资质了。
想通了这一节,嫉妒的心情就烟消云散。阿沅勤勤恳恳地帮她把晚饭的三菜一汤空运回来,连那道干锅千页豆腐的酒精炉都给她带上,“吃吃吃,趁热。”
未来女主人别的不说,饭量可是不小。
“谢啦。”奚言早就饿了,嗅到饭菜的香味火速带着小猫咪过来用餐。
小猫就趴在她手边,专注地看着她吃饭。视线无意间扫过燃烧的酒精炉,金色的瞳仁震颤起来,瞳孔收放,身体瑟缩了几下往她手心里躲。
他似乎害怕火。奚言很快找到罪魁祸首,眼疾手快地盖灭了酒精炉,只吃了个半饱就放下筷子,陪小猫咪一起睡觉。
奶猫的困觉一阵一阵的。等哄睡他,奚言抽身出去洗了个澡,换上舒服的睡衣,再回来看他时就已经醒了,又接着玩。
要不要帮他也洗个澡?谢烬身上总有很好闻的味道,肯定是很爱干净的。
为防万一,她又上网搜了几条,发现猫咪怕水,洗澡容易生病,权衡一下就放弃了。
“等过完十二点,你就变回来了吧。”她躺在谢烬的床上,惬意地逗着小猫咪,“到时候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记得自己去洗个澡再睡。”
小猫恍若未闻,信任地露出柔软的小肚子给她摸。闹了一阵又翻过身,抬起前爪按在她温软的胸口一下一下地踩,粉嫩的小肉垫绽开了花,愉快地眯起眼睛。
还知道踩奶,是只聪明的小猫咪。
奚言揉了揉他的后颈,被多踩几爪也不介意,只是遗憾地解释,“我没有吃的可以喂你。”
“……”
说得她自己倒是有点饿了。
晚饭没有吃饱。她想起那只炉子里的火苗,记着阿沅说过,他从百年以前就时时刻刻都在受孽火烧灼的痛苦,直到现在,用极地的冰也只能缓解一二。
她还不理解所谓大义。也不明白是怎么样残忍的苍生才会让这么可爱的小猫咪代为受苦,只是很为他心疼,“孽火烧你哪里?唉。”
小奶猫似乎也能听得懂她在想什么,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奚言便学着他曾帮忙揉尾巴的动作,也帮他也揉揉屁/股,轻声哄他睡觉,“不痛了不痛了,睡着就不痛了。”
银白的猫尾巴悄无声息地抬了起来,缠绕在她细瘦的手腕上,刚好能围住一圈。
她对着小猫咪喃喃自语,像平时跟谢烬聊天一样讲了些学校里发生的事,讲那个很懂构图的摄影怪。迷糊犯困时还惦记着,待会儿等他睡着了再溜出去吃个宵夜。
谢烬好像不大喜欢跟人一起睡觉。等吃完宵夜,今天的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她正好回自己房间去睡。
意识从这里开始断层。
她的确吃到宵夜——却是在梦里吃了。
睡梦中她依旧将小猫圈在怀里,保护得好好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指针同时转过十二点。昏暗的房间里亮起一阵浅金色的暖光。
床垫更沉地下陷。
谢烬双脚悬空在床尾外,发觉自己埋在她柔软的怀抱里,半边脸贴在她胸前,一时间僵到动弹不得。
呼吸间是少女身体散发的馨香。
意识回流,身或心不知从哪边开始升温。顷刻之间,露出的耳朵红得发烫。
**
隔天早晨奚言一觉睡到自然醒,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这里不是她的树洞。她愣怔了一会儿,飞快地跳下床,匆忙出去敲了书房和早餐厅的门,在餐桌前看到谢烬好端端地坐着饮茶,才松了口气。
“早。”没看到小猫咪心里一咯噔。
谢烬微微颔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变回来就好。她昨晚睡前忘记调闹钟了,这会儿已经错过早功的时间,就顺便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阿沅把冒着热气的豆浆给她倒一碗,余光里瞥着谢烬镇定的反应,暗暗幸灾乐祸地看戏。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忘记自己在女孩子怀里打滚还被揉肚皮了吧。
“你今天……下午有课。”谢烬说。
奚言咬着炸酥的春卷点点头,“我下午会去学校的。”
“好。”谢烬说,“路上小心。”
“……”
阿沅快要无法隐藏上天的嘴角,拿起豆浆一阵猛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羞耻得没话找话都聊不下去了吧。
奚言浑然不知。
接下来连着一周,她都没怎么见到谢烬。
谢烬暂停了每晚必至的学习时间。只是给她留了些功课,说她马上要出去录节目了,不能常回院里来,就索性从现在开始习惯自学,遇到不懂的再来问。
奚言相信这位导师,对课程安排的变动没什么意见。功课不难,她大多都能自己消化,偶尔有些困惑,在餐桌上遇到谢烬时顺便问了,三两句就被点通。
直到这天收拾行李准备去录节目,她才想起来,自己都连着一周没去书房了。
临走前要去跟谢烬打个招呼。她推开了书房的门,没找到想见的人,又去了餐厅,谢烬的房间,到处都找不着他。
“出门了。”
被她逮出来问话时,阿沅违心地帮着打掩护,“先生也有事情要忙的,怎么能天天待在家里呢。”
“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说。”
奚言失落地回到了自己房间,把收拾好的箱子打开再整理一遍。
马上要去新环境了,她本来想跟谢烬说几句话再走。
第一次参与很多人的工作,她不像跳舞那样有信心,只是出于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和对赚钱养家的自觉,接是接了,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孟黎说她没问题,规则什么的看着唬人,其实没有大用,去玩几天自然就懂了。
但她还是最想亲耳听到谢烬的鼓励。
偏偏这天他不在家。等到孟黎打电话说来接的车已经到了巷外,她无法再拖延时间,只好自己拖着箱子去跟经纪人汇合,到节目现场去准备今天的录制。
还是那句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孟黎把她签进了自己的艺人工作室里,合同待遇之类自然不会亏待她,主要是图个有趣。
看她上车时蔫蔫的,心里猜得八//九不离十,故意道,“谢烬没来送你吗?”
“……”
她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赌气,很明显地转移话题,“我们去哪里录?”
“别着急啊。”孟黎不慌不忙,“还得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你困了就眯一会儿,到地方还要做妆造,导演会再把今天的内容流程讲一遍。”
她哪里睡得着,靠在车窗上望着道路边飞快后退的建筑,侧脸柔美恬静,就是看起来有点惆怅。
她来录制的《心动满屋》今次已经做到了第三季。节目主题是恋爱速配,嘉宾的筛选条件是条件好颜值高,每一季在网上的播放量都很可观。
帅哥美女谈恋爱谁会不喜欢看呢。
热度攀升,制作成本也逐渐提高。这一季选址在靠近郊区山脚下的一处私密小区,户型多为环境寂静清幽,方便保密录制。车却停在离别墅不远处的化妆间,要在这里做好准备后再依次进入。
参与节目录制的八位嘉宾事先都没有联系。今天要录的内容主题就是“初印象”,在正式录制之前,彼此互不见面。
按照节目台本,今天会有六位嘉宾在别墅里先见面。为了打造播出时“眼前一亮”的效果,奚言被导演安排在第一个进入别墅。
造型师也对她格外用心,搭配衣服时夸身材好,化妆又夸皮肤好,吹个头发都赞叹发质顺滑,夸得她都不太好意思。
此前入选节目的嘉宾大多是素人。而她作为艺术生参演过电影,半只脚跨进娱乐圈,天然带着更多的话题流量,在前期沟通时就是这一季的重点观察对象。
此时重点观察对象本人还对此并无察觉,换上淡雅的长裙又拉直了头发,被装扮成温婉动人的准初恋模样。
这是符合大多数异性审美,尤其会在初印象里得到高分的模样。节目组有意为之,是好心的,只是并不太符合她平时的穿衣风格。
奚言没什么怨言地接受了,很有打工人的自觉。反正只有这一天需要做造型,后面住起来日常还是穿自己的衣服。
比起这么点小事,她对于自己第一个进入别墅的现状更加紧张。
现代风的双层别墅里,每个空间都有固定的摄像机位。一楼客厅尤其夸张,从进门开始,她就被好几个摄像机对准了。
进入室内,扑面而来的空调凉意都没能消除她的紧张。她拘谨地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走到长沙发前第一个落座,绷直了背合拢双膝,不由自主坐得很端庄。
摄像大哥很有职业素养,只当自己是盯着镜头的一团空气,没有要跟她搭话的意思,勤勤恳恳地上班。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导演说随意,她在“去参观下房间”和“跟摄像大哥聊两句”之间犹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拿起毛绒绒的沙发抱枕,思念毛绒绒的谢烬。
在下一位嘉宾进入之前,十分钟像有十年那么漫长。
她漫无目的地打量身边的一切。落地窗宽敞明亮,现代风的软装简洁大方,细节处却又是精致的。节目组花了心思布置,茶几和台柜上很多可爱的小摆件。
这是栋很漂亮的房子。
要是谢烬也能来住就好了。
第26章 你是个什么来着?
在神游中, 她仍然没有错过入户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耳尖敏锐地动了动,抬头望向第二个进入房间的人。
居然是她认识的人。
来人很会穿搭, 薄荷绿的圆领卫衣加浅色牛仔裤干净清爽, 一身行头都是自己原创的服装品牌这季度的新品。
是舒明洋,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初她想要攒点钱,确保自己离开周子寂也能生存,是卢真帮忙介绍他认识了这位创业中的年轻老板。
他们一起吃过一顿晚饭。她得到了许多夸赞,最后却没有被聘用。
舒明洋进门前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活跃气氛的开场白, 看到坐在里面的第一位女嘉宾是谁时愣是卡词了, 从门口到沙发旁,一路走过来跟她对视了三四秒,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