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句玩笑话。她却突然发了脾气:“你才像兔子!”
阿沅吃爆米花的动作顿时僵住了,还张着嘴,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性格很好,认识这么久了,经常吵吵闹闹却没真的红过脸,认真地生气还是第一次见。
无心的调侃原本应该一笑置之,此时却有点难以收场,“我就是说着玩的,你不是很喜欢兔子么。”
他挠头道,“你别恼啊。要是不喜欢听,我以后不这么说就是了。”
“不是……不怪你。”
奚言回过神来,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吓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乱发脾气,只是心里堵得难受,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啊。”
“没事。”阿沅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不用在意。
大概她最近一边上学一边工作太累了,这就是成年人口中生活的压力吧,“唉,来吃点爆米花压压惊。”
奚言点点头:“……哦。”
朋友之间的小风波说开了很快就过去,并不影响情谊。
刚刚的无能狂怒却还梗在她心里。
她开始生谢烬的气。即使知道生他的气很没道理,反正就是气。
这股怒火堵塞在心里实在难受,好像必须找一个发泄的对象才能纾解些许。她把爆米花吃完就回了别墅,免得再波及无辜的小鸟。
夜幕降临,第二组结束约会时,客厅里依旧只有应眠的身影。
谢烬扫了眼客厅,“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奚言也在啊。”应眠这才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看了一圈,“去房间休息了吧……怎么都这个点了。”
工作起来就容易忘记时间,回家已经快三个小时了。
游曦抱着两本厚厚的珠宝工艺图解走到沙发边,看到他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哇,你们今天约会拍的照片?拍得好好看。”
“主要是模特漂亮,怎么拍都好看。”
应眠笑着伸了个懒腰,活动肩膀缓解长时间工作的疲惫,朝谢烬递了个颜色,“我看看厨房有什么能做的,你去叫她下来吃饭。”
谢烬随口应了一声,视线从他电脑屏幕上经过时稍有停顿。
应眠:“哎呀行了知道了,等我修完图发你一套。”
“……”
游曦放下书,腼腆地跟着往厨房去,“那我给你打下手。”
第二组跟拍的摄像还没收工。导演嗅到不寻常的气息,示意分出一台机器随谢烬一起上楼去看看情况。
二楼十分安静。谢烬抬手敲门。房门只是虚掩,轻轻一推,门缝变宽,冷气扑面而来。
室内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下铺一团被子郁郁不乐地缩成个球,只露出个脑袋。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她连脑袋都缩到了被子里,显然还醒着,只是在赌气。
“言言。”
她有点想哭。
他回来得太晚了,比上次一起去看完电影回家的时间还要晚。
一定是比看电影更有趣的约会。
谢烬坐在床边,不知该如何安慰。小狐狸一向都爱黏着他,唯独没有连见都不愿意见他的时候。想摸一摸她的头发,被她察觉到,都要抗拒地裹着被子往墙角贴。
“应眠欺负你了吗?”
被子里传出的回答声音沉闷,带着浓浓的鼻音,仿佛暗自哽咽过。
“没有。”
谢烬心知不太可能,只是问一句聊胜于无。
那还会因为什么?
又被导演抓去小黑屋挨训,所以为了节目效果故意避开他?
他转身看了一眼摄像机。
勤恳工作的摄像:“……”
他是不是瞪了镜头一眼。
谢烬陪她坐了一阵,没再听见什么动静。疑心她是睡着了,才又拍一拍被子球,“晚饭就快做好了,下去吃。”
“我已经吃过零食了。”
“那也……”
“我就是想自己待着!”她低低地喊了一声,似乎感到很不舒服。
谢烬沉默片刻,起身道,“好。”
奚言在被子里闷得心跳不匀,那种梗住的感觉膨胀得越发难受。她没有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抱着奇怪的期待,悄悄探出脑袋往外瞥了一眼。
房门被恢复到刚才那样虚掩的状态,卧室里只有她自己。
他真的走了。
奚言不言不语地踢开被子,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哭丧着脸埋进枕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困惑和羞耻。
楼下的声音她都能听到。大家聚集在餐桌的位置,交换白天约会时的感想,提到她时语气关切。
“是不是生病了啊”,“要不我上去再叫她试试看”,“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那晚餐留一份给她当宵夜”。
谢烬没有说话。
晚餐后两个女孩子上楼来找她,确认她没有生病,只是有点蔫,放心了一半,“那你饿的时候记得去吃晚饭哦。”
游曦把那两本巨厚的专业书抱上了楼,放到桌上时发出不堪重负的撞击声,被贺凌菲调侃了一句,“嚯,这是要考研了吗?”
“不是啦。我从谢烬的书店里借来的。”游曦语气很有些崇拜,“他店里居然连这些都有,我之前在市图书馆都没找到这一版。”
奚言刚拿出节目组发的日记本,听到这句脱口而出,“你们也去书店了吗?”
游曦由衷地叹了一声,“应该说,我们只去书店了。”
上午跟谢烬在离别墅不远的茶餐厅见面时,她还以为自己悟到了正确答案,谁知人家并没有那个互为僚机的意思,显得她提出合作的举动就有点蠢。
还好下午谢烬带她去书店看书。她本身性格就比较内向喜静,爱好阅读,还在店里惊喜地发现了自己一直想看的绝版书,尴尬的心情瞬间消失。甚至看得太入迷,一不小心忘了回家的时间,直到书店歇业之前谢烬才出声提醒。
“而且我还赶在打烊之前办了张卡。”
游曦对自己今日的约会成果感到满意。
还有上赶着主动办卡的。贺凌菲笑道,“都遇上你这样的顾客,店铺营销的工作都省了。”
“这是知识的魅力~”
是因为这个才回来晚了吗。
奚言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只觉得心里忽然轻松了些,没有窝在被子里时堵得那么难受了。
“你要写日记吗?”注意到她的动作,游曦有意避开,抱起书另外找了张桌子,“唉,我好像也只写了三篇。节目都录一半了。”
“今天晚上是不是还要发短信?”
贺凌菲拿出手机查看日程消息,火速搞完去洗漱卸妆。“明天又是万恶的周一。”
奚言也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分散注意力。可看着空白的日记本,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只好又收到抽屉里。
按照以往的习惯,今天的“心动频率”大家都会发给各自约会的对象。她对应眠没什么特别的话想说,早发晚发都一样,抓起手机独自下楼去吃宵夜。
她很少有像这样食之无味的时候,只是不想浪费了食物才勉强吃完,在客厅里活动一圈消食,默默反思自己今天的异常,和困扰于心的情绪。
她发觉那种情绪叫做嫉妒。
她不是不希望谢烬玩得开心,只是不想谢烬跟别人约会。
虽然兔子是很可爱,但他已经养了狐狸。
奚言想,他不能什么都要。
他只能要一个。
他只能……
手机在桌上震动,屏幕被甜蜜的粉色填满,卡通爱心噗噗跳动。
她的思绪被打断,看见屏幕上一条剧烈起伏的心电图亮着,提示收到了来自某人的心动频率。
【为什么哭?】
第33章 我是自愿的。
短信匿名, 可她一眼就看得出是谢烬的语气。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其实并没有哭,只是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大家都在享受约会,玩得高高兴兴, 她却煞风景地躲起来, 还朝谢烬发了脾气。
她拿起手机, 对着屏幕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却逃避般把晚安短信发给了应眠,趴在桌上揪着头发自暴自弃。
一定是这个节目太奇怪了,奚言想, 她原本也是心直口快, 什么都敢说的,但是在这栋房子里, 她对着谢烬却总是有说不出口的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节目才录了一半,接下去还有很多官方或私人的约会活动。如果谢烬再跟别人一起出去玩, 她还要再把今天的心情重复体验一遍吗?或更加苦闷?
她连这样的思考都有些惧怕了。
看来长辈们说得没错。开了灵智也不一定就完全是好事, 起码烦恼就会比别的狐狸更多。
谢烬督促她读书学习,她也不是不愿意上进, 可此时第一次觉得,这样痛苦地思考, 还不如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不会动脑子的时候快乐。
孟黎跟她提议这个节目的时候, 她觉得在这里好吃好喝住一个月有什么难的。现在才半个月,她却已经有点待不下去了。
太郁闷不想睡觉, 也怕打扰另外两个室友休息, 她在楼下待到很晚, 后半夜才轻手轻脚地回房间,走廊里感到一丝凉意,抬头看见露台的玻璃门开着。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站在门口望了望,夜色茫茫,露台上空无一人。
夜风无声地灌进纯白的棉纱窗帘,扬起一片晦暗的宁静。窗帘一角乘风轻拂她纤细的小腿,带来一点微凉的痒。
她如同受到蛊惑,往前踏出一步,踩在露台的木地板上。
结界闪烁,淡金色的流光转瞬即逝,仅向她开放。
空无一人的露台上,谢烬深夜独坐,望见她,合上了手里的书。
**
比起无意闯入打扰了他,奚言觉得他更像是在这里等人。
等……她?
想起那句被置若罔闻的“为什么哭”,她的脸颊在凉飕飕的夜风里不管不顾地烧起来。
她不能当没看见转头就走,可是留下来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手机上都没能回答的事,当着面就更说不出口了。
好在谢烬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即使想知道,也不会逼问她今天为什么这样反常。
他总是这样从容又耐心,不计较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也不恼怒她没有礼貌的拒绝。甚至只是看出她需要安慰,就在这里等到了现在。
“言言。”他的声音总是令人安心。他掌心的热度恰到好处的温暖。
“来。”
奚言杵在门口半天,终究没能抵抗住拥抱的诱惑,委屈巴巴地走近。刚想变回狐狸跳上,却被他稍用力地握住了手腕,以人的姿势侧坐在他腿上。
她下意识地抱住谢烬的腰,呼吸下沉,和他贴得更近,心跳颤抖着加速紊乱,有某种“陷入”的微妙错觉。
当狐狸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个怀抱温暖宽厚得没有边际,即使在他怀里打滚也不用担心会掉出去。
可当谢烬的手缓缓抚摸她的背。奚言闭上眼,更觉得这个怀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制,严丝合缝地贴合着。除她之外,不容许多一点空间分给别人。
“今天过得不开心?”谢烬问。
她摇头,低低地应声,“我们去了游戏城,那里很好玩。”
谢烬没有多说什么。他天性喜静,应该是不喜欢那样的地方。抱着一丝希望,奚言小心地问,“我跟应眠一起出去玩,你会不高兴吗?”
谢烬顿了顿,“不会。”
奚言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就知道是这样。大家应该都是这样的吧?只有她的想法太奇怪了。
她很珍惜地贴在谢烬胸前,就像最后一次,尽所能地享用这个拥抱,紧接着放弃了令自己感到痛苦的理性,咬咬牙,冲动地把自己的困扰说出了口:
“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
她知道这样的要求是无理取闹,但脑海中的念头整晚都难以停息。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反常,但她信任谢烬更胜于信任自己。比起独自纠结下去,她还是更愿意剖白给谢烬。
过了好几秒谢烬都没有回答,在她心里已经等了几年那么久。她底气不足,可还是耐不住性子,握住他的衣角轻轻拉扯,小声地追问,“好不好啊。”
她也对心底的独占欲感到不安。可即使理不直气不壮,也想要得到他的偏爱。
姿势的原因,她看不到谢烬的表情。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惯常示人的稳重平和从他眼中消失,替换成有些稚气的愉悦,仿佛不期然间拾得了命运赠予的糖果。
黯淡的月色映在他眼底,化成了轻盈的光。谢烬明白了她别扭的原因,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反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奚言愣了。
怎么还要问为什么?
到底是谁问谁来着?
“就是,就是……”
她被这“仿佛什么都没问又仿佛什么都问了”的三个字难倒,磕巴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最后才闭着眼喊出一句:
“我把毛漂白一点耳朵捏长一点也很像兔子的啊!!”
只要有我就全都有了!多划算啊!
“……”
“我也不想再假装不认识你了!我明明最认识你,我比她们都认识你!!”
所以不用喜欢别人了。
只喜欢我就够了。
她耗尽了力气才喊出这么几句。谢烬压低的笑声从她头顶传来,她听着却像是无声的奚落,像在嘲笑她是个自私自利又异想天开的小垃圾。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就萎靡不振的信心直接降到谷底。
可是下一秒,有微烫的吻克制地落在她额头上,带着似有若无纵容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