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饲养员是和善大方的人,留下了小猫,说要带去打疫苗驱虫还要做绝育。
她好奇地问了绝育是什么,拓宽知识面之后,回去的路上看谢烬的眼神里有莫名其妙的怜惜。
就好像在说——
幸亏你成精了。
如果应眠在场,必然又要笑得很缺德。
谢烬只当没看见。
今天三组各自约会路线不同,回到别墅里的时间却差不多。奚言到得早一些,从浴室里出来见到游曦,拿了新鞋子送她,讲明了事情的缘由。
游曦看到鞋盒上的品牌logo,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啊,不用这么客气的。”
鞋子磨脚是常有的事。商场专卖店里一双鞋抵得上她十双了,有种平白占人便宜的感觉。
“那能不能也送我你做的手工?”恰好能帮她抚平不安。奚言由衷地觊觎,“我也想要一个应眠那样的。好漂亮。”
“没问题!”游曦爽快道,“你想要胸针还是项链,想要什么图形?回头我先画设计草稿给你看。”
没想到设计首饰是这么讲究的事。两人聊着聊着来了兴致,找出纸笔开始打草稿,奚言比划着问她能不能做一只小猫咪。
贺凌菲回来时看她俩头碰头地趴在桌上涂涂画画,像一对上美术课的小学生,笑着问,“干什么呢?”
“小菲姐!”游曦手工之魂熊熊燃烧,“你有没有想要的首饰?我也做一件给你,留个纪念吧。”
“你自己设计?这么厉害,那我肯定得预定一个。让我想想要什么样的。”
她有点疲惫,但还是笑着加入,陪着聊一会儿才去洗漱卸妆。这时候话题已经变成了今天各自的约会情况。
这天的录制最后,又到了匿名发送“心跳频率”的时间。结果没什么悬念,都是各自发送给今天的约会对象。
另外两个妹妹都玩得很高兴。贺凌菲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太多,发完短信后,心里却有些动摇。
她今天的约会对象是舒明洋。一对一的聊天能深入很多,整体上觉得人还不错,积极上进也会说话,但就是年轻,难免还有些浮躁。
她还是更喜欢谢烬那样的性格,可惜没怎么单独接触过,考虑着要不要再试一次,安排一个私下里的约会,或许一对一能聊出更令人惊喜的一面。
“言言,你跟谢烬约会的时候,他话也不多吗?”她先从下铺的小姐妹这打听消息,“有没有跟你提到工作上的事?”
“他话一直都不太多,但是很好的人。”正好奚言睡不着,真挚地献出赞美,“工作上的事好像没提……但是他带我去书店里了。他的店很漂亮。”
“这样吗。”贺凌菲若有所思。
懂得带女孩子去自己的地盘,应该也不算是毫无上进心的那种人,“那回头有时间我也去他店里参观参观。我对他的工作还挺好奇的。”
“好啊。”
奚言随口应声,翻了个身。
话题结束,宿舍里变得安静。她闭着眼想起书店里充满阳光的落地窗,又想起下午看过的电影,最后还想念了一会儿回来路上遇到的奶牛猫。
睡不着。
她在这里失眠都快成了习惯,时钟过十二点,困意还没酝酿出来就先饿了,索性起床去楼下厨房找点吃的。
夏夜的风比白天凉爽许多,吹拂在身上比空调更舒适惬意。她拿了饼干和水杯去二楼的露台上吃,望着不远处暗夜中的山林惆怅地感叹。
世事无常。她曾经也生活在那种林子里风餐露宿的,怎么就过起了骄奢淫逸的人类生活。
饼干好好吃。
夜风越吹越响。寂静的夜晚里,山林中风过树梢的动静尤为显著。她想起应眠说过后山会有蛇妖出没,再看那片被风吹动的林子,就觉得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不知道蛇妖吃不吃狐狸。
偏偏这时身后传来推拉门被打开的声响,她陡然一惊,瞬间炸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谢烬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反手把露台的门关上,“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睡不着……起来吃宵夜。”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心脏还在剧烈震颤,又吃了口饼干压惊,“你怎么也没睡。”
谢烬是被风声吵醒的。
他觉很浅,稍有动静就会清醒。房间里窗户没关严,留了条小缝被风一吹噪音很大。
——他单方面觉得噪音很大,另外两个室友还是睡得人事不知。起来关窗户才看见露台上坐着个惆怅的身影。
奚言扭头去看,“从你们的房间能看到我吗?”
“我把窗帘拉上了。”谢烬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为什么睡不着?”
想着会是因为今天玩得太兴奋,回来跟小姐妹聊到太晚之类的原因。没想到她说,“我也不知道,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总是睡不着。”
谢烬单手撑着头,不作声地端详她,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晃动在眼前,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奚言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莫名有些难为情,放下饼干,摸着一起带出来的存钱罐,小声说,“怎么了。”
确认她只是失眠,而非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谢烬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眉心,“给你施个咒?”
咒语是特别的法术之一,用特殊的音节顺序念出语句,是天师一族创造出的语言禁忌。但需要有灵才能引出效果,通常是族中生有灵骨者必学的法术,普通天师或可依靠由妖灵淬炼的法器。
妖怪天生有妖灵,施咒反而更顺手些。使人丧失意识的咒语降低强度,也可以当昏睡咒用来给小姑娘一夜安眠。
奚言没想过还有这种用法,得救的同时像是想起什么,兴冲冲道,“待会儿再睡。”
露台上夜间摄像头是关闭的。白天没有抱够,她变回狐狸跳进谢烬怀里蹭一会儿解馋。
“导演不让我们表现得太熟悉,我也不懂为什么。”小狐狸在他怀里摇头摆尾地纳闷道,“他说我们关系太好了,拍不出波折的故事感。”
谢烬的手掌被她毛绒绒的尾巴覆盖,条件反射地握住揉了揉,想起她忽然规矩礼貌的那声“谢谢”,“是为了节目效果吗?”
“对!就是这个词。”
不愧是你,一下就懂了。
其实导演的本意是制造情感波动,向下变陌生或向上变暧昧都可。她在误解的道路越走越远,甚至还试图带偏谢烬,“所以为了工资着想,我们白天应该表现得像刚认识的人。晚上倒是可以趁没人的时候出来说悄悄话。”
白天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深更半夜出来背着其他人在露台上偷情。
她理解的这个版本是放给导演都不敢拍的程度。
谢烬潜意识觉得这逻辑有点怪,但也没忍心打击她努力工作自食其力的热情,配合地说好。
她还舍不得这么快回去睡觉,缠着谢烬玩了一会儿又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养小猫?我可以养好的。”
主要是之前十五照顾了谢烬一天,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谢烬显然想到了同样的事,觉得是时候好好谈一谈,抽出手说,“我的房间门禁对你开放,是要留着给你避难用的,不是让你……十五进来玩的。”
如果单单是被她见到本体也没太要紧,可谁能想得到她会留下玩一天。
各种玩。
提起这个,奚言很快把今天一面之缘的小猫忘在脑后。她记得谢烬在十五过后那几天,都不怎么愿意跟她说话。
是在不高兴自己弱小的样子被看到了吧。
尾巴没有东西可缠了。她化成人形,从谢烬怀里坐起身,郑重其事又很灵性地安慰,“你不要自卑。虽然你是有点小,但很可爱的。”
“……”
谢烬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逻辑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奚言犹然不知,想到好玩的小法术,葱白的指尖轻点空气聚集一团小水球,又聚出小团幽蓝色狐火,放在水球下烤。
水球受热蒸发,白色的水蒸气逸散在空气中,顺着她的掌控丝滑地流动,形状变成一只迷你的猫咪,被她懒散地托在掌心里。
奚言朝它吹了口气。小猫咪弱不禁风地倒下打了个滚,四脚朝天地躺着,安逸地露出小肚子。
“……”
感谢这场无边的夜色。
谢烬转过头去,悄无声息地脸红了。
“是不是很可爱。”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是怎样的行为,托着这团令人倍感羞耻的烟雾轻轻推向谢烬。谢烬毫不留情地扑灭了,又毫不留情地转移话题,“你存钱罐里装了什么?”
被她拿起时能听到声响。奚言哦了一声,双手捧着轻轻晃给他听,“你送我的礼物。”
珍贵的宝石居然受到磕碰撞击。如果被游曦看到,又要痛心疾首。
但她只是想把好东西都装进存钱罐里。用不到硬币,耳坠倒是能投进去。
奚言打开存钱罐底部的软塞,把耳坠倒进了手心里。被夜幕浸凉的红宝石美丽异常,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璀璨的星芒。
“我明天就去打耳洞吧。”
她福至心灵地说了这么一句。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多暧昧,宛如浑然天成的引诱,理所当然道,“这样等下一次约会,我就能戴这个给你看了。”
下一次约会,还是想跟你一起。
谢烬想起自己被瓜分一空的小饼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难得孩子气地提出要求,“那下次再被安排送礼物的环节,就只送给我吧。”
不要那种可以送给任何朋友的东西。
他说,“只送给我。”
第31章 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首次官方约会结束后, 别墅里的感情线也基本稳定了下来。
导演说过,在节目结束前他们两两成组几乎都要单独约会。不一定非要为了搞对象,两个女孩子私下约着一起逛街这种友情向的也可以。
因此当舒明洋路过学校说顺便接她去一对一约会时, 奚言没有感到太过惊讶。不管是因为节目组要求还是他想增进友谊, 她都不会拒绝一顿精致又分量十足的下午茶。
都是, 也都不全是。
看她肆无忌惮地享用高热量甜品,舒明洋颇有些意外,听到她说不太会长胖可以放心吃时又夸奖钦羡了几句,语气却不算放松, 只是对此类语境例行公事的反应。
经过无意义的废话过渡, 他才问出今天这顿下午茶的真正主题,“你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什么?”
奚言尚且记得, 这问题他在节目之初就曾问过。
“为了挣钱啊。”
舒明洋不以为然,“大少爷家还能缺你这点零花钱吗。”
他一直不相信这理由。一开始是觉得她就是想来混个脸熟, 毕竟以后也是要混娱乐圈的, 先提升人气总是好事。可一起住了两周,又觉得她似乎是在真情实感地玩这场游戏。
他有意保持了距离, 就无事发生。但她跟应眠和谢烬的关系非常好,相处间有种十分微妙且奇异的暧昧氛围。
是那种心照不宣, 共同守着什么秘密一类的氛围, 仿佛跟其他人都有壁。他看在眼里,已经超出了普通友情的范围。
尤其是跟谢烬。
这不太对劲。在他脑海的认知里, 奚言就属于那种“影帝家的出逃小娇妻”设定, 使使小性子也是为了让周子寂能追过来——无论做什么, 心总是在影帝身上的。
但同在一片屋檐下,他观察的时间一长,发现她表现得……好像已经对周子寂无念无想了。提都没提过一句, 从没表露过半分在意,心思都放在别墅里的人身上。
舒明洋啜了口冰咖啡。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就无异于一记即将从天而降的炸/弹。
应眠和谢烬的人品暂且不论,到底是萍水相逢,接触的时间短。他跟周子寂结识在先,有过许多合作,手上也还握着共同项目的投资。私生活是另一回事,他对周子寂事业上的手段还是肯定的。
如果现实因素的影响下无法保持中立,真的到了要选择站队的时候,他还是会站在周子寂一边。
“你是不是挺久没回家了?学校功课挺忙的吧。抽空也回家看看。”舒明洋这样说着,像是在隐晦地提醒她什么。
“家里人说不定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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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言还真的回了趟家。
她知道舒明洋说的“家”跟自己不是一个概念,无非是说要她去周子寂那或是回奚园。更深的原因还不得而知,暂且就当是好心的建议,只是她不打算采纳,甚至连解释的力气都省了,只点点头敷衍了事,转身就回了合院。
挺多天没见阿沅了,回去逗逗小鸟,比下午茶更令她身心舒畅。
她知道舒明洋没有恶意,但同时也发现,自己遇到的人类男性中总是有种自我意识过盛的通病。具体症状表现为无论她说什么都是白搭,他们只相信自己心里的那套逻辑,并不因为她的解释而动摇。
比“我不听我不听”稍礼貌点,但结果没差别,听完了之后也还是“不要你觉得,只要我觉得”。
还费劲解释什么啊,点个头得了。
阿沅说夏天到了,温度一高大家更不愿意出屋,整天窝在房间里吹空调续命。只有许翩翩隔三差五飞出来问问她什么时候录完节目,还记挂着跟她约定了一起去她学校逛一天。
“现在也可以啊。”奚言说。“录节目是晚上回去才录的,白天的行程安排很自由。”
“她就是那种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性格。”阿沅打着呵欠,在她床上翻身压掉了两片羽毛,“说要等你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再去。”
最近院子里又安静得有些无聊。在奚言来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安静,谢烬不强迫他去书房学习,他就混着日子过,经常没精打采地睡一整天,只有小狐狸来的那段时间才有机会放飞自我,叨叨得整个鸟都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