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不在也无关紧要,今天是跟谢烬的约会。她认真研究了一下菜单,发觉都是意面焗饭之类居多,除了有新意的甜品外,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特色菜。也没有兔子可以吃。
平平无奇地点完餐,这跟她想象得不太一样。“真真为什么推荐这里啊。”
大概是因为来这里的人,都不是冲着食物来的。
谢烬扫了一眼,心中有数。
“看看周围的客人,和别的店里有什么不一样。”
奚言闻言转头,四下里打量一番:“好像都是两个人来的,都是……一对一对的人?都是来约会的人吗。”
谢烬不动声色道,“他们都是情侣。”
她恍然点头。
“那我们也是情侣。”
周围的人大多都跟她差不多年纪,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们腻在一起,点个餐也是甜甜蜜蜜的,空气里仿佛冒着粉红泡泡。
奚言观察完毕,有样学样地放下手机,挪到对面去跟谢烬坐在一起,小声说,“这是店里的规矩吗?我们是不是也得像他们那样?”
谢烬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示意她看平行方向那桌小情侣,“他们在牵手。”
“那我们也应该牵手。”奚言确信地说。
再也找不到比她更上道的了。
谢烬忍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指,压在座位下不予示人。身侧跟拍的镜头恨不得伸进桌底去拍,凑得太近了。她不满地说,“牵着呢,举起来累。”
“……”摄像被逗笑了,又有点无语地摆摆手,“行吧,你们俩可真是……唉,行吧。”
谢烬垂眸不语,握住的手没有松开。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摩挲她柔嫩的手背。麻酥酥的,有点痒。
但是喜欢。她没舍得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上次冷战的那几分钟,用匮乏的语言表达,“你心情好的时候……比较好看。”
谢烬生气的时候,不会像她一样吵闹,反而比平常更安静。
安静得就像只是途经她身边的过客,不给眼神,随时都会从她生命中消失。
那样的谢烬让她感到慌张。
她不希望他只是个旁观者,不希望自己对谢烬而言无关紧要。
她想要谢烬一直留在她身边。
“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放暑假了。到时候不用上学,我可以带你去祁连山看看吗?”
她不安分地动着手指,也想去蹭他的掌心。却被抓得很牢,只好乖乖被揉捏,“你给我做的新家和我原来住的地方可像了,好神奇。”
其实深山之中的草丛树洞都长得差不多一个样。她带着名为“谢烬”的滤镜去看,才觉得处处都是神奇的。
连带着谢烬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这件事本身,都已经像是个奇迹。
可谢烬总是不露声色,话又少。即使对着她时已经算是软了性子,终究比不得她这么能叨叨。
那一声声的“好”“依你”藏着怎样的心意——谢烬是不是也喜欢她,就像她最喜欢谢烬一样?
她想知道,却又不好意思在摄像机前大大咧咧地问个清楚。
如果去了最熟悉的地方,应该会更好说出口吧。
“你们的暑假有多长?”谢烬问。
他太久没上过学,对这种时间概念已经不清晰了。得知有两个月,他欣然道,“那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一提到去玩,她的眼神比头顶悬挂的小灯泡还亮。
“好啊。就我们两个去吗?”
感觉有点对不住阿沅,又要他独自看家了。
“给他带些礼物回来。”谢烬一锤定音。
好诶!
预定了一起去玩的行程,平平无奇的晚餐也变得可口了。
之后她肯定也会一直期待着,恨不得时光飞逝大法,剩下的一个月快点过。
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她完全忘记了餐厅另一边还有个周子寂。走出店门时才似有所觉,回眸望去。来时看到他的那个卡座已经空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没有发现他们吧。
今天过得真不错。
晚餐后没有去别的地方,他们直接回了别墅,没想到回得居然还算是晚的一组。只有舒明洋和贺凌菲还没回来。
“今天玩儿得怎么样?”应眠日常过来凑热闹,“周子寂怎么气成那样回来了,半道上撞见你俩卿卿我我了?”
“……”
奚言望了眼二楼。周子寂单独住着的那间宿舍灯还亮着,房门紧闭。
“不知道诶。不管他。”
她无所谓地打了个呵欠,摘下背包,打算上楼洗漱,轻快的脚步被应眠一句话打断了。
“你什么时候走?”他问谢烬。“今天十四了是吧?我没记错吧。”
奚言脚下一顿,又退回了楼下,“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今天的日程安排太充实,她都差点忘了,明天就是十五,谢烬得回家。
“不用。”谢烬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像是嫌弃她的样子。
她表情垮了,站在楼梯边,闷闷不乐地抱着栏杆,“可是我也想跟你一起……我不打扰你还不行吗。就在旁边看看。”
她显然没有意识到,上次的经历对小猫咪而言是多大的心理伤害。
虽然小了点,但也是有尊严的。
放任她回院,很有可能又跑进他房间里为所欲为。谢烬对她的自制力存疑。
某种程度上说,他也很不信任自己——不知道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会干出什么事来,过完十五又只能被动地接受后果。
就像断片,能免则免。
应眠知道他心底的顾虑,“你回去吧,我帮你看着她。要是你留下,我还得额外再顾着你。”
明天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了。
奚言还站在原地,抿起嘴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已经提前感到寂寞。
“只有在餐厅里的时候能牵手吗?”她忽然问。“在家里可不可以牵?”
“……”
应眠呜呼了一声。
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退场,但过于好奇,决定留下当个没眼色的观众。
“十二点前都可以。”谢烬说。
楼上响起开门声。奚言看也没看,朝他伸出手。
“那我想再牵一会儿。”
“奚!言!”
周子寂忍无可忍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给我过来!”
奚言惊了一下,抬头见到他站在楼上,气得咬牙的样子,想也没想就小跑躲到谢烬身后,“我又不傻。”
“……”
从餐厅里回到别墅,周子寂本已经推了所有的工作安排,接下来一周打算每晚回来,听朱妍的建议放低身段讨好她试试。
可看到这两个人黏在一起的瞬间,他就忽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费这些力气,参加这个荒唐的节目。
“我们是夫妻。”他一字一顿道。“你跟我走是天经地义的。”
奚言眨了下眼,比他更大声地宣布,“谢烬说我们没有领过证,不算合法夫妻!”
“……”
周子寂咬牙强调:“我们是事实夫妻!”
奚言愣了一下,触及知识盲区,当着他的面跟谢烬咬耳朵,“什么是事实夫妻啊?”
应眠笑倒在沙发上,庆幸自己作为没眼色的观众,才没错过这样精彩的画面。
他好奇谢烬会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只见那个面冷腹黑的老妖怪顿了顿,神色不动:“就是一起住过。”
新知识接收完毕,奚言心想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又牛逼哄哄地喊回去:“我跟谢烬也是事实夫妻!”
“……”
周子寂脸都绿了。
第42章 他能把这缕光芒再攥进手……
出乎意料的是, 周子寂居然没再逼逼赖赖,甩上门又回了房间。
隔天一早,他跟奚言前后脚下楼吃早餐。这才能看出来, 他是昨晚听到了谢烬有事要离开一天, 有意留下钻空子的。
谢烬在旁边只会碍手碍脚。他也不想让别人听到自己家的私事。
除了必要的互动环节, 他很少留在别墅里录节目。这顿早餐诡异的气氛里,大家都在互相看眼色,开玩笑的频率都变低了。
奚言捧着三明治边吃边走神,担心小猫咪在家里孤零零的饿着肚子, 很想回家去再看一眼。
其实昨天晚上谢烬回家后她悄悄跟回去了, 结果在院子里被阿沅拦下,义正言辞地撵了回来, 显然是被交待过的。
由此可见谢烬果真了解她,也担心得不无道理。
就她这点自制力, 的确是管不住腿。
早餐后各自上班上学。奚言回房间拿了包下楼, 却见周子寂还在楼下坐着,看到她才站起身。
“我送你去上学。”
“不用。”
她不假思索道:“谢烬会……”
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 今天谢烬不在。
节目组提供的住址离学校有点远,她每天上学都得搭个便车。今天大家见氛围不对都一早溜了, 连应眠也不知所踪。
这片别墅区, 打车都难。可她表现出宁愿打车的样子。
导演在摄像机后示意她跟周子寂一道,增加互动量, 反倒听见她问:“合同里有写我们两个必须单独互动吗?”
“……”
相处半个月, 导演也逐渐能读懂她眼神中的意味。
——这是另外的价钱。
要录也可以, 得加工资。
再读一读周子寂的眼神,导演哪还能不明白。
加,不能加也得加。
加班费真真切切地捞到手里, 这不和谐的上学路也变得能够容忍了。
她和周子寂分别坐在车的两头,当着镜头的面来回说了几句凑数的废话。
没几分钟过去,周子寂关掉了摄像头。她就知道,这人又要开始了。
但今天的周子寂改变了战略。他没有再威逼利诱地直接要求奚言回家,而是听取了朱妍的意见,开始迂回地关心起她来。
只说些过去共同经历的生活小事,对她的身份或两人的关系只字不提。
当他想要扮演一个深情的角色时,展现出来的演技毋庸置疑。有几个瞬间,奚言也恍惚了一下,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想转了性子想开了。
“陈芸总念叨你,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周子寂语气有些落寞,自嘲般说道,“你爱吃的那些菜,家里的保姆都练得很拿手了,说等你回去就做一桌兔子给你尝尝。”
奚言记得陈芸,那是她在周子寂家时真心关怀过她的人类。听到这种话情绪也变得低落了些,沉默着没有回答,是受到影响的样子。
果然感情牌是最好使的。
“过去或许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只是没有经历过夫妻关系,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对的。”
周子寂再接再厉道。
“人无完人,你总要允许我有犯错误的机会吧?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才会知道。”
在他的世界观里,女人就是关在家里养的,不需要也不应该出去抛头露面。奚言名义上已经是他的人,那么管束她,限制她的自由,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权利。
在奚言决绝地从家里断尾逃生之前,他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但她学的专业是比较特殊。以后如果有表演的需要,让她去参加剧团表演,登台跳舞也不是不可以。
“你可以像个人一样生活。我不会让周怀仁有再伤害你的机会,名义上你是我的妻子,只要你是一天,我就会护你一天。”
他顿了顿,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外面的事你不用管。回到家后,我会把你当成妻子对待。”
这些话反而让奚言更清醒了些,细细琢磨一遍,莫名笑起来。
周子寂不悦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不是。”奚言说:“我只是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很奇怪。”
因为不是开玩笑,所以更好笑。
“在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的时候,都没有把我或‘奚言’当成妻子看待过。”
那个名为“奚言”的傻女孩,无论身体里装载着谁的灵魂,在他眼中一直就跟家里的摆设没什么区别。偶尔他高兴了,可能会像宠物狗一样招来逗一逗。
从前好好的人,他不当人看。
现在知道她是妖怪了,却反而说要把她当个人看了。
又怪又滑稽。
“你说的那些,我现在不需要了。我也不信你。”
奚言直白地说完,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奇异,用某种“你真可怜”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啊?”
“……”
仿佛被拆穿心事,周子寂有些恼怒,“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听起来像是想讨好我,可自己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愿意。”
她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至少应该是发自内心地想为他做点什么事情,而不是施舍般开出的让利条件。
奚言骄傲地说:“我喜欢谢烬。”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像他这样跟谢烬说话。但凡她有什么好东西,送给谢烬都会很愿意的。
周子寂噎了一下,心里很不痛快,冷哼反问:“那谢烬喜欢你么?”
这次奚言没能立刻驳回他。
当然是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