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制裁条令我国是不承认的,本来呢,对企业和企业主没有什么影响,偏偏宋老弟在D国,还被当成洗钱抓了起来,A国可不就找到由头了。”
听了这些话,林晚云算是明白了大半,“袁哥,你知道阿平现在怎么样了吗?”
“阿平没什么事情,还在医院照顾赵贤,我找人给他送了钱,就是谁都见不了宋九尧。”
“那你可以帮我联系那边的大使馆,让我加急办理去D国的手续吗?”
袁哥应下,让她等信儿。
林晚云向他表达了谢意,表示有需要会再联系他,便挂了电话。
A国想合情合法引渡宋九尧,没有那么容易,怕就怕,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宋九尧带离D国,到时候再到A国去解救宋九尧,难度就大了。
她必须尽快去D国,至少先找人把宋九尧担保出来,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还得找大使馆帮忙,她不过去,阿平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只怕是有分.身之术,也无能为力。
于是,她当晚就租了一辆车,让六子开车,两人上了一趟博谷。
海尧已经接到消息,老板被抓,一时间,人心惶惶,公司氛围沉重,每个人都担心饭碗不保。
林晚云让李岩峰放下话去,老板没什么事,只要每个人安心工作,她保证,就算老板不在,海尧公司一定会好好做下去,不但不可能倒闭,还会做到上市,还会让员工持股。
画完大饼,她交代李岩峰,马上去把公司近半年的银行流水,特别是宋九尧海外账户的资金来源流水,以及纳税证明全部都打出来。
去D国给宋九尧做无罪证明,这些都需要用到。
李岩峰这会儿已经对她刮目相看,原以为她是娇气少奶奶,没想到做起事情来,一点儿也不比男人逊色。
临行之前,他跟六子说了一句,“林总在开州,绝对是大家闺秀。”
六子:“也不算是,她是,是……”
六子本来想说女中豪杰,好像又不准确,二晚在家里,会耍任性,也会跟尧哥撒娇,但是事情来了,她从来都不怕。
他寻思,林家村怎么出了二晚这么一个姑娘,他媳妇吕江花算大大咧咧的人,要是遇到这种事,只怕都吓瘫了,哪里能像二晚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安排得明明白白。
回到开州,宋家已经收到信儿,大姐宋清英也从南苑赶回来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商议法子。
林晚云说她要自己去D国,找两个当地人,先把宋九尧担保出来,再找律师做无罪辩护。
宋清英:“我问了人,是该这么来,只是你一个人去能行吗,我申请停薪留职,看能不能通过,通过我就跟你去。”
“没事儿,你上你的班,那边还有阿平,我自己能行。”
宋清英发愁,“那么远的路,去到那里要好几天,你坐得了船吗?”
“我打算上北城,坐飞机过去,这样快一些。”
“行,就是厂子怎么办?”
“厂子有人管,我去一个月,不管有没有进展,我都要回来了。”
宋家人商议来商议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宋世邦和宋清英要上班,若要申请停薪留职,也要耽误几天功夫,宋清连幼儿园才开园两个月,她也走不开,宋清枝就不用说了,她根本就指望不上。
宋世邦发话,“二晚要出远洋,穷山富路,我手头有六七千块钱,都给她带着,你们做姐姐的,能支持一些就支持一些,往后他回来,要是还不上,我替他给你们。”
林晚云有些心酸,这些钱都是宋爸一点一点存出来的,厂子单子量大了,资金都压在货上,不到年底收不回货款,她手头没有多少钱,咬咬牙,最多能拿出两万块钱,养殖场那边也能有个一两万。
这些远远不够,要去找人担保,没有十万块钱,哪里能办成事。
宋清英:“我多的没有,明儿取六千出来,再找人借一些。”
宋清连:“我手头就剩一两千……”
林晚云拦住她,“幼儿园才开,你还剩什么钱,我不要你的。”
每个人都开口了,宋清枝躲不过去,只好说:“我也就一两千,多的也没有。”
林晚云不搭理她。
海尧账上应该有钱,按程序,需要宋九尧签字,才取得出来,要是想取也行,废一些周折罢了,只是她担心这个时候去取钱,会影响公司的志气,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动用海尧公司的钱。
歌舞厅那边,阿平每个月按时存着钱,现在正好能用上,这么加起来,能有十万出头了,她觉得还差一些,预多不预少,万一不够,只能在外头抓瞎。
思来想去,手头上还有余钱的,也就瞿雪一个人了。
瞿雪知道山地值钱,问她借一点,应该能借出来些,正好要从北城坐飞机。顺道去找她一趟。
但她和瞿雪一向不对付,这么空着手去借钱,她有些拉不下脸,得带点儿东西,不至于太难看。
除了宋九尧送给她的那几件翡翠和玉坠,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寻思来寻思去,她打算带那块莫西沙原石,去给瞿雪画画饼。
瞿雪接到她电话的时候,略有惊讶,她不知道宋九尧出了那么大的事,李景林在乡下,只怕还没有接到信儿。
这种时候,林晚云说要上北城来找她,她也能猜想得到来意,多半是为了借钱而来。
但是瞿雪万万没想到,林晚云给她带来了一块石头,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硬是被她吹嘘成了天下奇石,以后价值百万以上。
“我想跟你借三万块钱,这块石头先先抵押在你这里,等我和宋九尧回来,我再来赎回去。”
瞿雪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说价值百万就价值百万?当初我说要起剧场,宋九尧是怎么逼我的,我可忘不了。”
林晚云:“但你不能否认,没有宋九尧,你的剧场也起不了,你现在也不能在这里清闲进修。”
瞿雪的本意,这个钱是必须要借的,宋九尧毕竟帮过她,只是林晚云抱个石头过来,实在叫她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揶揄道:“林晚云,都活过半辈子了,咋还这么天真呢?”
林晚云咬着嘴默了默,“我没有活过半辈子,就算活一辈子,我也是这样。”
瞿雪没与她纠缠这个问题,“要我去送你吗?”
林晚云拒绝了,“不用,你肚子那么大,折腾做什么,好好保重身体。”
她只带了一件行李,轻装上阵,有什么需要用的,去到那里再买。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中转了另外一个国家,她总算在D国首都落地在,辗转换了轨道车和电车,才到了赵贤住的那家医院。
阿平乍一看见她,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她竟然独自一人从开州来到了这里。
赵贤已经醒过来,但因为下颚损伤,还是不能张嘴说话,只跟她眨巴眨巴眼睛。
林晚云嗓子眼一堵,眼睛湿润了,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赵贤看她那个神色,撇下嘴,朝她伸出手。
林晚云:……
她轻轻拍掉他的手,别开脸,抹了一下眼角的泪。
流氓就是流氓,躺尸了还不老实。
“袁哥帮忙的?那你也是胆儿大,还敢一个人上飞机,我自己都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又不是没长嘴。”
“那他们说的话你能听得懂,咋问到这里来的?”
林晚云微顿,“听得懂。”
阿平不信,“你听得懂?”
“嗯,我自学了英文,大概还是听得懂的。”
阿平愣了愣,和赵贤对视一眼,忍不住乐了,“你学几天就听懂了,了不起啊二晚。”
林晚云淡道:“那当然了,我是天下奇才。”
“天下奇才,那你会说吗,要是你会说,我们就把翻译给辞了。”
林晚云想了想,“还是留着吧,她不是华裔大姐么,留着给我们做饭也好。”
“……你让翻译给你做饭?”
“那怎么办,我吃不下这边的牛排土豆泥,要么以后你来给我做?”
要说平时就算了,她怀着孕呢,怎么可以将就,势必要请一个保姆,保证一日三餐。
阿平笑得有些勉强,“等赵贤好一些,先把他送上船,这边住一天,就跟烧钱似的,尧哥的账户被冻结,我手头除了袁哥叫人送过来的一点钱,不剩多少了。”
赵贤掀起眼皮,默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去。
这个时候,他心里再难受,瘫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林晚云捏着酸胀的手臂,“没事儿,我带钱来了,吃是吃不穷的,用光了,回去再挣。”
她拿出带过来的纳税证明,还有海尧的银行流水,又让阿平把宋九尧的海外账户告诉她,她找律师,把流水一起打出来。
“袁哥已经找了两个当地人,给宋九尧做担保,我相信看到证据,这么大的国家,司法不至于这么不公正,还不让他保释,就算真不让他出来,我也不会就此罢休。”
阿平咽一下喉,一声叹息,“我从前两天就感觉出来,二晚一定会找我们来,要是二晚不来,也没一个能来的了。”
林晚云:“……”
安顿好赵贤,阿平带她回到租住的地方,那是一栋独栋别墅,有前院后院,没来的时候,宋九尧就叫人定下来了,那时候还有钱,才租了这么大的房子,交了三个月租金,料想着三个月总该能回去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阿平自告奋勇去做饭,待他端出来,林晚云一看,一个煎牛排,他把牛肉都剪了,煎得很老,嚼都嚼不动,一个番茄炒蛋,番茄和蛋各自独立,一口下去,着实叫人想吐。
林晚云一点儿也不跟他客气,直说太难吃了,叫他去给她拿速食面,她泡着吃。
阿平也发愁,他能对付,二晚口味刁得很,她如何能对付。
“我跟你一样,就没做过饭,明天,我们就找一个中餐厅,对付吃点得了。”
林晚云却道:“请一个人吧,会做中餐的,赵贤躺医院里,也要补充点营养,钱不用你操心。”
阿平只得应下,“过两天见着罗姐,我让她介绍一个,你要是出门,叫她带你出去。”
罗姐是他们的翻译,一个很热心的大姐。
“不用,我自己能行,我明天去打流水明细,顺道去找律师,免费的律师不要用了。”
阿平狐疑看着她,“你自己上哪儿去找?”
“我问问,哪一家的律师最好,去找他们总没错。”
“……你不但会听,还能说?”
林晚云挠挠额角,“会说一点,要来找律师,总要先学着说几句。”
她知道,她已经到了搂不住的边缘,但宋九尧没知晓之前,她不能让别人先知道,免得他又生气。
阿平胸腔起伏,“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胆,会几句也敢上律师楼,就不怕磕巴说不出来么?”
“我不怕。”
她很快就找到了D国的金牌律师,至于收费多少,她没有考量,只要能把宋九尧救出来,回去就能赚回来,人没有,留着钱也没用。
律师看见她提供的证据,还挺齐全,料定这事儿不难,叫林晚云放心,宋九尧应该能出来。
林晚云心里安定了些,到医院和阿平赵贤一说,两人也很高兴。
D国的办事效率很慢,过了大半个月,律师才回复她,说宋九尧的案子比较特殊,因为他是海尧的法定代表人,涉及违反A国的对外贸易条款,不能按正常程序保释,也就是说,不但那两个担保人的担保无效,她也没有办法见到宋九尧。
她有些急了,表示愿意多出保证金,但律师也很无奈,因为外贸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敏感关系,他们也无能为力。
眼下,只能找大使馆出面,给D国施压了。
她只能在D国逗留一个月的时间,提交了材料,时间也快到了。
林晚云无功而返,这一趟,除了花掉天价的机票钱,别说把宋九尧保释出来,连他一次面都没见到。
回到开州,她照常忙碌,管厂子又管码头,这一趟她悟出了一些道理,有些事儿,再急也没用,得好好寻一条走得通的路子,没找到之前,就先把钱赚够了。
宋九尧要熬过这个大煞,绝对少不了钱的支撑。
赵贤也坐船回了国,他身子还在恢复期,由他大姑照料着。
年关将近,宋家罩着一层阴郁,新房子建好了,也顾不上装修,这个年只能在宋清连家里过了。
大年三十,宋清英便回了开州,她心疼弟媳,特地和宋清连上踩云朵去找林晚云,进屋的时候,正好撞上她换衣服。
宋清英眼尖,猛地一看,林晚云的肚子隐约隆起来了些,忙抓上她胳膊,“二晚,你怀上了?”
林晚云微滞,把外套套上,“嗯。”
宋清连也是惊讶,“你咋不说呢,都多久了!”
“应该快五个月了。”
因为穿冬装,肚子也不显怀,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怀孕了。
宋清连湿了眼角,嘴里喃喃道:“你咋不说呢,你这孩子,还跑那么远的地儿……”
因为这个惊喜,宋家这个春节,总算多了一些喜气。
林晚云被当成宝,家里连一个饭碗都不让她端着,过年这几天,她就是吃吃睡睡。
很多时候,她就坐在床边发愣,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宋九尧偷看她的目标,给她补齐了差额,想起她用冰凉的手去摸他,冰得他洒了一脚的水。
他说,初五不能开皮,让她小心些,他给她攒着,等过了初五再收拾她。
她生出一丝懊悔,那块石头是宋九尧和她的定情信物,她竟然拿去抵押给了瞿雪。
定情信物不在了,她和宋九尧是不是注定遥遥相望,十年不能相见?
大年初五,北城袁哥来了电话,说因为大使馆出面,阿平终于见到了宋九尧,宋九尧一切安好,让家里人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