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栀:那哪样?
Cr:……服了。我洗澡去了,你再说下去,明天见面真动手了啊。
那边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一条。
徐栀:你什么时候走。
Cr:下周。
**
第二天,徐光霁看见陈路周送上门的时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心里那股火吧,噌一下就窜上来,跟昨晚在楼梯间里的好言相劝简直判若两人:“不是让你这几天多用手再来吗?”
当时科室里还有个女医生在拿资料,陈路周下意识咳了声,一脸尴尬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含混地说了一句:“嗯,前几天有过……”
徐光霁上下打量他一眼,慢悠悠地说,“行,把病历卡给我。“
陈路周递过去。
徐光霁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听说你要出国?”
陈路周靠在椅子上,一愣,淡淡地:“嗯。”
女医生拿了资料跟徐光霁说了一声就走了,科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徐光霁开完单子直接把病历卡拍在桌上,突然从手机里掏出一个视频,“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陈路周凑过去。
徐光霁把手机放在桌上,视频里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明眸皓齿,陈路周一眼就认出这是徐栀,她五官几乎没变,尤其那双眼睛,直白而锋利,却干净无辜,所以看着特别真诚,因为她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发表着竞选感言——
“大家好,我叫徐栀,拿破仑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士兵’我虽然没有林子轩那么有钱,但我长得漂亮,林子轩的钱不可能全部给你们花,但是我的漂亮毫无保留,你们有目共睹。希望大家选我,但是如果我当上班长,也希望大家能配合我的工作,不要让我难做。”
徐光霁收起手机,笑眯眯地说:“我女儿是不是很自信?”
“嗯,自信大方,您养得特别好。”陈路周由衷地说,好像这就是徐栀,而且,几乎能想象到她小时候绝对是只高傲的天鹅。
徐光霁收起笑脸:“可她昨晚晚上哭着问我,爸爸,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陈路周:?
徐光霁挪开椅子,做张做势地捂着胸口当场给陈路周表演了一个捶足顿胸:“她说,我连男朋友都留不住,我算什么小熊饼干。我主要也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你走不走都行,我就是想知道这个小熊饼干的意思?你们年轻人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陈路周:?
第58章 毕业·狂想曲(上)
徐栀给徐光霁送饭卡,他早上出门把饭卡落在餐桌上了,打了个电话让徐栀送,但她没想到刚走到科室的走廊门口,就听见老徐在这喋喋不休地在那叨逼叨。
她自己都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顶多后来看他一个人喝得闷闷不乐,就蹭了两口他的五粮液,没撑住那后劲,说了一句:“爸,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他。”
“你第一次谈恋爱,爸爸理解,难免会深刻一点,”徐光霁到后面也冷静下来,还一副事宽则圆的样子安慰她说,“囡囡,其实大多数的人生都不会经历大风大浪,更不是乘风破浪,而是在一点点挫折和磨难,舍得,舍不得中,慢慢让自己成长起来。”
他还说,生活从来都不是花开遍地,处处鸟语花香。只不过是一簇花的芬芳,一抹草的清香,一束太阳的灼热,再加上一点点雨水的滋润,这就是生活。雨水总会来,天也会晴的。
……
所以他这会儿在这跟陈路周掰扯什么?
徐栀推开门,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爸,你在这瞎扯什么。”
徐光霁也懵了,没想到这丫头脚程这么快,也只能穿针找缝地说,“这位患者,你怎么不敲门呢?”
徐栀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看着像你的患者?”
徐光霁大概是挂不住脸,对她狠狠撂下一句,“你是我爹,你进男科门诊也得敲门!”
说完,就转身给陈路周开单子去了,没好气地将病历卡直接拍在桌上,“自己去厕所,等结果出了再回来找我。”
陈路周:“……”
他也没回头,人无动于衷地懒散靠在椅子上,然后慢吞吞地从桌上把病历卡摸过来,因为不知道徐栀走没走,在这种地方跟人撞上多少有点尴尬,更何况,用朱仰起的话说,他们还是钻石一般的男高中生。结果,谁知道,徐栀把门关上,礼貌地砰砰敲了两下门,“儿子,我能进来吗?”
徐光霁:“……”
陈路周:“……”
等陈路周出来,徐栀已经百无聊赖地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他,走廊没什么人,所以她显得格外嚣张,让人无可奈何,陈路周走过去,低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给我爸送饭卡,等会直接去打耳洞吧。你等会还有事吗?”
“没有,那你在这等我。”
徐栀抱着胳膊,笑得不怀好意,一如那天下午,“要我帮你吗?”
陈路周满脑子都是,我才是那个小熊饼干吧,任人拿捏的小熊饼干,“非要找事儿是吗?”
“你想什么呢,”徐栀笑得不行,从他手上接过病历本以及一袋刚刚科室发的宣传资料,“我说,我帮你拿东西。”
陈路周没搭理她,转身走了:“……最好是。”
检查结果要一小时,所以陈路周和徐栀去附近逛了逛,等回来拿报告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徐光霁表情严肃地喝着茶,唾着茶叶沫子,仔细端详着报告单,突然说了一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徐栀听得心里一紧,“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救了?“
徐光霁蓦然发现她也在,不耐烦地白她一眼:“你怎么又进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
陈路周人困马乏地靠着椅子,有种事后懒散,两腿大剌剌敞着,把人往边上扯开,叹了口气,“徐栀,你去外面等我。”
徐栀倒是真乖乖出去了,徐光霁白他一眼,“等你?”
陈路周坐直,从善如流的改口:“等您下班。”
“得了吧,”徐光霁对自己女儿了如指掌,“你们等会去哪儿玩?”
陈路周如实交代:“陪她去打耳洞。”
徐光霁嗯了声,“她从小就说要打耳洞,好几次我带她去打,都半路跑回来了。你看不出来吧,她其实也怕疼,尤其是小时候,特别会撒娇,后来她妈走了,她就变了个人。除了鸡毛蒜皮的事儿,大事儿从来不跟我说,可能也是我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吧。”他嘿嘿一笑,眼神里是自责,“我这爸爸是不是当得挺失败的。”
陈路周刚要说没有,您挺好的。
徐光霁眼睛微微一眯,突然正色,“但失败的爸爸的拳头也很硬的,你不要随便欺负我女儿,我会打死你。”他补了句:“要走就早点走,别拖拖拉拉的。“
陈路周低头失笑,说实话,真的很羡慕,“好。“
徐栀一路上都在追问结果怎么样,陈路周无奈地只能把报告单给她看,徐栀看得挺津津有味,一大堆数据也看不懂,只好问了句:“这是什么。”
陈路周:“这是优秀男高中生的精子检测报告。”
徐栀抬头懒懒瞥他一眼:“自恋狂。“
“我自恋啊?”他笑着说,笑起来真是一身桃花,“我可没有说过我的帅气毫无保留这种话。”
徐栀一愣,“我爸给你看视频了?”
“看了,我最喜欢还是那句,如果我选上的时候,希望大家配合我的工作,不要让我难做,”陈路周低头从她手上抽回报告单,一只手揣回兜里,又笑了下,“徐栀,你小时候真是又欠又可爱。”
两人当时站在路边打车,徐栀也从容了,那个视频估计以后会在她的婚礼上轮回播放,坦坦然然地看着他插科打诨说,“是吧,咱俩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还不得直接拜倒在我的纸尿裤下。”
陈路周斜她一眼。
徐栀扬手招出租车,看他的眼神,挑眉:“不敢苟同吗?”
“不敢,”等车停下来,陈路周替她打开车门,一只手挡在车门框上替她护着头,低头看她钻进去,冷不丁悠悠说,“我怕你抢我纸尿裤穿。”
听得徐栀坐进去就哈哈大笑,“陈路周,你懂我。”
上了车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天空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两滴雨水,砸在玻璃窗上,如墨一般晕染开,泛起一圈圈涟漪。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疏疏密密的雨脚落在车顶,车窗关得紧,雨声被阻隔在车外,明明已是暴雨如注,树木都被打弯了腰,广告牌被一股股席卷而来的狂风吹得七歪八倒,一幢幢林立的楼宇像巨兽。
陈路周望出去,只能看见一窗子雨帘,侧面车窗缓缓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陈路周朦朦胧胧地想,你也很懂我,至今都没有开口挽留我,哪怕一句。但你好像从小就这样,就像你竞选班长时说的,如果你当上了班长,请大家配合你的工作,不要让你为难。所以你也没有让我为难。
打耳洞的时候,徐栀眼神一扫,陈路周就知道她想干嘛,于是懒洋洋地靠在门口问了句,“你打哪只?”
她本来打算两只都打,后来想想,改口说:“我打右耳。”
陈路周嗯了声,朝旁边的打耳洞的小妹走过去,“那我打左耳。”
店里还有几个女高中生正在排队,徐栀严重怀疑那狗东西靠在门口就是给人招揽生意的。以后要是挣不着钱,就开个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店,灯一关,乌漆麻黑也不知道里面做什么不正经勾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牛郎店,绝对有人会进来,尤其是陈路周站在那,就刚刚那一会儿功夫,店里的小姑娘都跟沙丁鱼罐头一样满了。
打完耳洞,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还笑眯眯地说,确实沾了你男朋友的光。
徐栀付完钱,皮笑肉不笑,沾光就算了吧,刚刚还占便宜了吧,谁让你摸他耳朵了。
那天雨很大,打完耳洞出来,徐栀看着湿泞泛着浮漾的水面,突然来了灵感,“哎,陈路周,我们明天去看日出吧?”
“你起得来?”陈路周买了盒哈根达斯,递给她。
“哎,算了,明天还得上班,不过,我肯定是起得来的,我整个高三都是晚上11点睡,早上四点起来的”徐栀站在路边,伸手接了下雨,随口问了句,“哎,你理综多少分啊?”
陈路周想了想,“292?“
徐栀:“那数学呢?”
“142。”
徐栀舀了一勺哈根达斯塞嘴里:“那你猜我数学多少分?”
陈路周双手抄在兜里,看她吃冰激淋,无语地笑出声:“你分数我查的,我会不知道,知道你数学厉害,147。我记得。”
徐栀笑了下,“那你理综真的很牛啊,陈路周,我以后应该再也遇不上一个男的理综能考290以上了吧,”她好奇地看着他,“你呢,高三几点睡,几点起?”
其实他俩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比如现在,徐栀不知道为什么,越知道他要走,就越想了解他。
两人没带伞,所以就站在门口等雨停,陈路周当时就靠着店门口的一辆收费的摇摇车,手机拎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转,低头看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是有点分心,话还是答了:“我跟你倒一下,我是三四点睡,早上八点起,直接去早自习。”
其实高三那一年真的很随意,基本上睡醒就随便洗下脸,顶着个鸡窝头去上早自习了。
“你居然熬夜,你不是一向自律吗?”
“也就高三一年。”
“哦,不过你们早自习这么晚?”
“我们班比较自由,因为是竞赛班,平时比赛时间也很乱。”
所以有天赋的人,往往也很努力,徐栀一直觉得他应该是天赋型的选手,但没想到,学得也挺刻苦,徐栀已经站累了,这会儿蹲在地上看他,又问了一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难怪你们市一中这么卷啊,你们班努力型选手多还是天赋型选手多?”
徐栀蹲着的正上面就是一个花盆,陈路周怕她被砸到叹了口气,把她拉起来,徐栀以为他想吃冰激淋,就舀了一勺顺势递进他嘴里,陈路周自然低头咬了口,店门口上面的遮阳篷太小,又站了不少人在避雨,于是只能让她站里面,自己半个身子淋在雨里,滚了滚喉结,说:“说不上来吧,很多时候看着挺有天赋的同学人家私底下也很努力,越有天赋的人还是会想追求自己的极限在哪,所以也会越努力。比如说,李科,他高三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几乎都是三点睡,六七点就起了,一天三四小时。”
徐栀想想也是,确实,优秀的人努力可能也是一种习惯,极限或许也是他们最终追求的答案。陈路周真的每句话都能说在点子上,哪怕不对,但在那个青涩、容易产生崇拜感的年纪里,徐栀也想为他鼓掌,为他光明正大的鼓掌。
“还有事要问吗?”陈路周说。
徐栀:“暂时没了。”
陈路周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见她没话要说,最终只是嗯了声,“我去买伞,送你回家。”
那之后,大约有两天没见,陈路周下周四就走,满打满算,两个人其实也就剩下四五天的时间。徐栀没再找他,连微信都聊得少,除了中间陈路周给她发过演讲稿的终稿,从头到尾都改了一遍,全是他写的,徐栀客气地说了声谢谢。陈路周也只回了一个句号。但他有时候不知道回什么,就会一个句号,反正对话框终结者一定是他就对了,不然徐栀会说,陈路周,你回微信比你本人高冷。他是习惯了,微信上有些女生会表白,所以如果回复过多,或者表情包太多,别人真以为他有什么意思,引人遐想,所以他回微信都很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