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什么叫纠缠?”伏罗的声音越来越具有实质,空气中,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雾气团。这抹黑色浓郁非常,它一出现,房间里的妖怪力霎时增强许多。
“你还真以为你一个人能成事?”他嘲讽道,“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这一身灵力是怎么来的?”
佘椿儿更是觉得心烦。她这一身灵力是与生俱来的!和他这么个大妖有什么关系?她正要辩驳时,伏罗忽然开口。
“你以为你真的是雪域里的一株灵植吗?你什么都不是。要不是我,你什么都没有!紧要关头居然直接扔下我就离开,看来我还真是对你太放纵了!”
伏罗的声音越发的严厉,几乎是劈头盖脸而来,“你不是很想知道吗你的来历吗,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便让你想起来!”
黑茫茫的以前雾气之中,出现了块幽冥之地。不知多少的妖魔凶兽在这里厮杀,互相攻击彼此。这里每天都充满了血腥味,每天都有源源不断地妖兽被流放到这里。厮杀从未停止过。
而在这群凶残的猛兽场旁边,生长着一簇簇暗红色的花朵。它们有着暗红的花瓣,深绿色的枝叶,花瓣落下以后,它的枝叶就会慢慢退成骨白色,因此得名幽冥骨蕊。
当年伏罗夺去了冰魄雪莲的灵气之后,妄图想收归己用。他几度想把这浑厚纯粹的灵力渡入进自己的心府,奈何灵植的灵力和他并不同源,他无法将其收为自己用。
就这样,伏罗带着雪莲的醇厚的灵力回到了幽冥场。他曾经是幽冥场之主,至少在陆寒霜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之前是。
而今伏罗故地重游,他并不关心如今幽冥场上是谁。他今非昔比,他的魂魄散得七七八八,不能再在仙界存活。伏罗迫切地想找到能为他办事的人,带着他重回仙界。
可是他该找谁呢?
看着凶兽场上还在不断厮杀的各路妖魔,伏罗根本就不想和他们有交流。都是群手下败将罢了,他不需要这样的下属。
“请问,您在找人吗?”一朵小小的幽冥骨蕊低着声音问道。她的声音那般虚弱小心,似乎是生怕得罪了伏罗令他不快。
伏罗很满意她的态度,但她只是一朵毫无灵气的骨头花罢了,他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不再搭理她。
幽冥骨蕊倒也不慌,她只是低声道,“我在这里,随时有被他们伤及无辜的风险。要是您能带我离开这里,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伏罗这才正眼看了看它。硬要说这幽冥骨蕊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开了灵识,但是她身后的那一片骨蕊都没有。
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您可以折断我的主灵骨,这样我就不会背叛您了。”
她倒是对自己挺狠的。主灵骨一旦被折断,疼痛暂且不说,最重要的是,灵脉永远会受制于人。伏罗本来不想搭理她,但是她好歹也是幽冥裂域里开出的一种花。
既然也是花,万一能吸收冰魄雪莲的灵力呢?
伏罗半信半疑地将雪莲的灵力给了她,万万没想到,这朵幽冥骨蕊竟然将它全部吞噬了下去。
不仅如此,她化成人形的第一件事,便是放火烧了其他所有的骨蕊花!
“幽冥只需要我一朵骨蕊花就够了!”她猖狂笑着道。
凭借着这件事,伏罗倒还真是高看了她几眼,就带着她离开了幽冥烈域。
……
“你想起来了吗?”伏罗收回幻境,“宁欢的灵力太过强大,你虽然吞噬了她的灵气,但是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是你的。强大的灵力让你失去了记忆,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怎么,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倾国倾城了?”
“要不是我在为你出谋划策,你是如何能将那些人界的公子皇孙迷得团团转的?”伏罗道。
“可是我把他们的魂魄都献祭给你了啊!我做的不少了,那么多人的魂魄,你说要吞噬他们,我一个都没有私藏!”佘椿儿不能接受这样的过去。她看着幻境的时候几度想要毁掉眼前的画面。
可转念一想,反正都是过去了,无人知晓的过去无关紧要。她现在是拥有强大灵力的灵植,在外人眼里,她是雪域的灵植,这不就够了吗?以假乱真,久了假的不就是真的?
她分明也可以利用魂魄修炼的。佘椿儿埋怨道,“你又打不过陆寒霜,方才谢莫之重伤了我,我现在都灵气不足!我跟在你身边岂不是……”说着,她的肋骨猛地一痛!
“你居然真的折了我的主灵骨!”佘椿儿有些惊愕。她大概能猜到伏罗有她的把柄,但他先前从未用过什么手段,都只是随口说说。
“我说了都是真的,是你自己不信罢了。”黑雾之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接着为我做事,要么,我现在将你的主灵骨折断,吞噬你的灵气,你会比我更要早魂飞魄散!”
—
宫里的晚宴还在进行。
皇子乌含,早年流落民间,所以性格懦弱,在这种场合上更是畏首畏尾。皇后不免就对他多有关照。
宁欢看着紧紧靠着帝后二人的乌含,不禁偷偷瞄着身边坐着的陆寒霜。
【啊可恶。这是什么惨兮兮的对比小组。霜霜有没有不开心啊?】
【我就该和他意思离开的。】
【不该好奇人间皇宫的……对不起。】
宁欢垂下眼眸,心里满是有些愧疚。南郭说过——
“陆寒霜以前也是陈国的殿下,他的身份家世无人可比。可是陈国的国君不仅不喜欢这个皇子,反而十分厌恶他。
他的母亲据说是为尊贵的公主,可是在陈国,没有人见过他的母亲。所以陆寒霜一直生长在冷宫,陈国皇宫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忘了有他这个存在。”
他本来也可以是这样被父皇母后护在身后的吧。
宁欢想着。
宁欢都不敢看陆寒霜了。她闷闷地喝着果酒,对面的帝后越发关照乌含,她越觉得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到了宴会散席,宁欢拉着陆寒霜速速离开。
她的身上满是果酒气息,葡萄味迎面袭来,她应该是喝醉了。
“师尊,我给你唱个歌吧?”刚才皇后留给乌含唱了首小调,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宁欢听到了。想必,陆寒霜也听到了。
都不给陆寒霜拒绝的机会,磕磕巴巴的声音从她喉咙里传出,陆寒霜半个字都听不清。
好不容易,等宁欢迷迷糊糊地哼唱完了,她才重新抱着他的手臂,醉意熏熏地问他,“唱得好不好听?”
可以说是极其不好听。
陆寒霜抿了抿唇,还是把实话压了下去。
他知道宁欢在想什么,但她的担忧属实多余。他已经不是当时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年皇子了,更不会为了这等小事黯然神伤。
“师尊,我唱得好不好听?”宁欢皱着眉头。
算了,尽管魔音贯耳,但看在她有这份哄他的心意上——
“唱得很好,但是下次不要再唱了。”他认真劝告道。
第33章 漫天星辰
33.
离开新国, 两人一路向北。
陆寒霜将那抹捉到的残魂的气息注入到灵犀引之中,这样灵犀引便能直接引领云中舟前往伏罗藏匿的地点。
宁欢在云中舟里睡得昏天黑地。
离开新国之后她便觉得特别疲倦,或许是捉妖废了力气, 也或许是和新国的人周璇废了大劲。
“乌月是我的妹妹, 我断不会让她和你回雪域。”这是谢莫之最后对宁欢说的话。
每每想起谢莫之那时候的表情, 宁欢都觉得费劲。
“你要是喜欢乌月,你就去和她说,和我在这里说什么。”她当时是那样回复的。可是谢莫之居然说了句,“没有。”
什么叫没有!
怎么能是没有!
“师尊, 谢莫之分明就是喜欢乌月!他怎么还死鸭子嘴硬呢!”宁欢实在是想不通。
“当局者迷。”陆寒霜看了宁欢一眼, 似乎别有深意。但宁欢很果然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转头就没再想这事。
宁欢坐在云中舟上, 半睡半醒,哈欠连连。她垂眸地瞧着白云底下, 顺着这个方向, 他们现在是正在途径人界十六国。
放眼看去,眼底下的河山都只有轮廓。
夜色已深, 星星点点的光点从地面上升起。
不难分辨,那是人界放的孔明灯。
【人界十六国居然这样繁华?也不知道当年的陈国有没有这般景象。】
【糟糕, 我最近怎么越来越想问陆寒霜这些事情呢?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 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可是他不会说的。这般戳人肺管子的事,我还是不要问了叭。】
宁欢按下脑海里的疑惑, 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只是她的心思藏不住, 不过片刻功夫, 漂亮的眉毛又微微皱起,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瞥向陆寒霜。
可待陆寒霜的视线疑惑地瞥向她,她却又立刻低头, 装作没看他。
【他现在还疼吗?】
【他发病到底有没有周期呢。他也不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抱他这会儿。】
宁欢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她自然是知道碎骨挖心是很疼很疼的。可是到底有多疼,她不知道,陆寒霜也从来没有提过。
南郭说的那句——“他唯独对你动了恻隐之心。”宁欢想想便能理解这话。
当时陆寒霜那般狼狈,被敲碎骨头,挖出心脏,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折磨。而她被陆寒霜带回混沌海的时候,他便已经成了魔君。
可是哪有那般落魄的魔君?日日吐血,每日回来身上都是新伤添旧伤。当时陆寒霜那副命弦一线的模样,或许吃了她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决断。
可他没有那么做。
【我想不通。】
【如果我是他,我肯定拿着冰魄雪莲花给自己补身体。哪怕得到是一朵岌岌可危的雪莲花,吃了肯定也比没吃好。】
【他那会儿到底在想什么?】
宁欢知道陆寒霜不是那般优柔寡断的人,他的恻隐之心少得可怜。也是,若是时时怜悯他人,他便不会是混沌海的魔君。
可这样一来,她越发想不通了!
云中舟变换高度,距离地面更近了一些。灼灼火光映入宁欢眼底,不知这是哪一处人间小国家,此刻城内城外满是河灯一片。
手中捏了捏咒诀,一阵轻风将地上的细碎话语全数送入宁欢耳中——
“小公主今日生辰,驸马在城内城外点了九百九十九盏花灯。你看今晚护城河上那么漂亮,那可都是为了庆贺公主生辰。”
“公主与驸马的感情一贯深厚,他们俩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要是我过生也有人为我点河灯就好了。不说九百九十九盏,哪怕只有九盏,我也开心得不得了!”
“还点河灯呢?夫婿的影子都没见着,你想的也太远了!”
小姑娘们的议论声被晚风送到宁欢耳畔,宁欢趴在舟旁,一手抵着下巴,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漫漫花灯。
【有点浪漫啊。】
宁欢倒也不是矫情的人,只是方才那两个姑娘的对话让她想起了些很久远的故事。她被送入其他世界时,她在孤儿院中生活,那时候也没人给她过生日。
回到这里之后,她重新遇到了陆寒霜,与他一起回到了灵山。可是此时的她仍旧不知道自己的生辰,陆寒霜不过生辰,她自然也没意识到这些。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居然真的没有好好过一次生辰。宁欢呆呆地看着底下那满河的花灯,眼里忽然流露出些许羡慕。
【别说九盏花灯了,哪怕有一盏花灯为我而明,我也会很开心的。】
【怪不得人家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小公主真是幸福呀。】
想着想着,宁欢觉得自己的头发被什么纠住了。她回头一看,便看到一颗扶光珠不知为何落到了她发上。
回身拿起那颗伏光珠,一扯,却发现扯不动?宁欢抬眼看去,漫天星辰均在闪烁,她仿佛被星辰围绕,似乎自己都在闪闪发光。
不对。
那不是星辰。
伸手摘下一颗星星,宁欢放在手中仔细端详,才发觉这居然是扶光珠代替的星辰。它被赋予的光芒太过闪烁,以至于快要替代星辰,以假乱真。
【等等,这夜空里画的是谁?】
【这人还怪好看的?】
宁欢看着不断出现的扶光珠,它们渐渐组成了一个人的模样,那是她的模样!
“师尊,你在干什么?”
宁欢回头,果然看见他在一笔一划描绘她的容貌。
不过陆寒霜是以扶光珠为笔画,以漫漫长空为幕布,将她的模样画在了星辰之间。
这般描绘容貌的细致活,他居然真的能耐心坐下来。而且,宁欢记得,陆寒霜先前不是一直都说扶光珠是挥霍灵力的吗?
“师尊,住手啊!”想是一回事,看到却又是一回事!
宁欢刚才才幻想着有人给她送河灯,可等到有人直接挥金如土地给她作画时,她心里忽然觉得十分不对劲。
“你别再画了!”宁欢握住他蠢蠢欲动的掌心,半是无奈半是无语,“师尊,星空如此浩瀚,这样做的话三界都会看到这场面。”
“看便看到了。”陆寒霜不以为意,三界看到了倒还好些,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宁欢是他的。无人会来触霉头。
【你要是画点正经东西,我才不会说你。】
【可你瞅瞅你画的是啥!】
扶光珠颗颗璀璨,汇聚成宁欢的模样。画幅之上的宁欢,正低头抱着一个昏睡不醒的男子,她秀眉微蹙,垂眸伤神。她微微垂首看着怀中人,下一秒就像是要亲上去。
宁欢看得耳朵通红,脸色绯红以一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两人打打闹闹便可以了,放在这里画出来,岂不是天下人都要知道?!
她恼羞成怒般晃着陆寒霜的衣袖,“师尊莫再闹了啦。”
“我没有胡闹。”陆寒霜神色淡然,“你我初识,便是这副模样。”他的神色之认真,说的和真的一样。
“我何时、何时….!”宁欢本来想要争辩,可一想到她那不靠谱的记忆力,便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