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8点更新
第七章 (修)
围观的秀女听见此话一片哗然,面面相觑,都有疑惑惊诧之色,唯独温绣面色有些难堪。
怎么蒋乔还好好地站在这,反倒是自己顺带对付的薛意如中招了?
再瞧蒋乔满含惊慌的如花泪面,温绣就不由得撇撇嘴:从前欺负蒋乔时,她从来都是忍气吞声,这回旁人中招倒把她吓得嚷起来了。不过自己也不怕,姐姐说了,就算查出来是那盆天竺葵的问题,也只是司苑司的小宦官做事不当心罢了。
只是,这严嬷嬷怎么还没推开蒋乔,反倒小心把她扶起来呢?
严嬷嬷原先见有人拉住自己,先是一愣,而后听见出红疹的话,心中便是警铃大作,再一瞧那秀女仰起的面容,赶忙将人扶起。
若是严嬷嬷没记错,那食盒里还留有一碟子翡翠枣泥糕,是永宣帝赐给这位蒋秀女的——为着其父忠义侯曾是皇帝的恩师。
而御膳房做的东西,自然比给秀女们做晚膳的大膳房精致好吃。
“蒋秀女莫慌,先带奴婢去瞧瞧那位薛秀女吧。”严嬷嬷语气温和,轻拍蒋乔的手以示安慰。
蒋乔顺势起身,口中仍是发出呜咽声:“多谢嬷嬷。”随后便带着严嬷嬷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甫一进门,严嬷嬷就看见薛意如通红起疹的手背和因为肤痒难耐而蹙起的英眉。
“薛秀女,可是午膳或者晚膳不慎吃了过敏的东西?”严嬷嬷拧着眉,向薛意如问道。
“回嬷嬷,我吃过午膳没有大碍,是方才变作这样的。”薛意如蹙着眉,用另一只无碍的手握住蒋乔在袖中悄悄伸过来的手。
“那大概是晚膳里有些让薛秀女过敏的东西吧。”温绣站在秀女前列,看着屋里那盆颇为醒目的粉色天竺葵,心中猛地一突,开口先下了结论。
其他秀女听闻此言,大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和其并肩的娴安郡君睨了一眼面有急色的温绣和眼中尚有泪花的蒋乔,面上带了一分强者独有的傲气和鄙色:“嬷嬷,可不一定是晚膳,这屋里的花花草草、熏的香料,都有可能会是薛秀女的过敏物。”
听闻这话,温绣猛然侧头盯着娴安郡君挂着端庄笑容的脸,心中暗恨自己怎么没给她屋里也送上一盆天竺葵。
娴安郡君忽视温绣的目光,只暗自在心中可惜。
可惜温绣不高明的手段被早早发现,若是到明早这事才闹出来,可是能一榔头砸下去至少三个秀女呢。
所以,当姑母为自己留下的人来告诉天竺葵一事时,娴安郡君就如同蒋乔猜得那样,按照利益最大化,在背后推了一把。
如今事情提早被发现,娴安郡君当机立断,决定将刀尖对着温绣——无论是因为安家和许家在朝堂的争斗,还是因为皇帝表哥和许太后的暗中不对付,亦或是为了自己未来后宫之路的顺畅,温绣身为许太后定好的棋子,绝不能入宫给许太后提供助力。
故而娴安郡君有此一言。
严嬷嬷在屋中扫视一圈,将目光凝在那盆天竺葵上。
身为皇上身边伺候的嬷嬷,严嬷嬷自然认识天竺葵这种无差别过敏物。
“檀香,你去唤太医来,为这位薛秀女瞧瞧。”严嬷嬷对着自己手下一位得力宫女吩咐道。
檀香看着严嬷嬷指向温绣的目光,低头恭敬答应,心下明白:不止要去一趟太医院,还得去一趟建章宫。
储秀宫热闹一片,而那头正在慈安宫美滋滋享用青珠孝敬的点心、准备迟一点再去储秀宫的陈嬷嬷,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
“严嬷嬷,这位秀女是因为沾上了天竺葵的花粉,才导致手上起红疹的。”前来的太医小心地为薛意如看完诊,对严嬷嬷回道。
薛意如也在此时作恍然状:“是了嬷嬷,我之前觉着这花颇为漂亮,就伸手拨了一下。”
围观的秀女除了温绣和少数几位知道天竺葵是无差别过敏物的秀女外,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方才听娴安郡君的话,还以为是有人将毒粉什么的下到花草香料里了呢。
“辛苦孙太医了,只是薛秀女这红疹可有大碍?”严嬷嬷着人为孙太医奉上一盏茶。
孙太医朝着严嬷嬷做了一揖,宽厚和善的脸却是朝着面露忧色的蒋乔一笑:“嬷嬷放心,只是短时间接触了少量花粉,只消敷点药,明早这红疹就可退了。”
蒋乔送了口气,心中感觉轻松不少,却看到薛意如的眉间闪过几分失望。
她又想起薛意如说的那句“我并不念着拿到宫中赐下的荷包”和白日屡屡提起蒋柯的表现。
软嫩的掌心柔经过方才指甲的嵌入,已经留下深深的月牙印儿,此时蒋乔用指腹轻轻捻过掌心,便疼得一颤。
瞧了瞧屋中屋外尚在的众人,蒋乔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还未曾表演完呢。
“嬷嬷不若也细细检查下其他秀女屋中的花草吧,若是旁的秀女也不慎过敏就不好了。”蒋乔语气中仍有惊魂未定的哭腔,对着严嬷嬷提议。
孙太医在旁边点头附和:“这位秀女说的是,天竺葵不论是谁沾上都会过敏,还是仔细些好。”
孙太医此话一出,被普及知识的围观秀女都慌乱起来,想着回房看看自己屋里的花草有无天竺葵。
娴安郡君仍是稳重端持的模样,特意着眼看了看蒋乔。
人又胆小,遇事又慌乱,还有着几分在宫里看来十分可笑的良善,却偏偏长着一张招人眼的脸。
美人脸,催命符罢了。娴安郡君在心中轻蔑一哼。
常秀女是在这时候开口的,生性害羞的她因在众人面前讲话而面色通红:“严嬷嬷,我房里送来的花没有天竺葵。”
亦有旁的秀女点头说了相似的话。
而后,场面一静,众人都在心头有了些想法。
“嬷嬷,是否是司苑司的人分花时拿错了?”蒋乔抿着唇问道。
严嬷嬷此时的脸已然变黑:她掌着秀女复选,各个环节都由她和陈嬷嬷定下核对过。秀女们的一日三餐、每日花草香料都是一模一样的,既省时省力又防止秀女们的攀比心。
又哪里出来一盆天竺葵?
“檀香,你留下处理后头的事,我去亲自回禀皇上这件怪事。”严嬷嬷的面上透出厉色,冷声吩咐道。
原先她瞧着温绣的面色不大对劲,已然觉得此事怪异。而到此刻,严嬷嬷凭借着在宫中多年的经验,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天竺葵和温绣脱不了干系!
秀女出事,便是她办事不当。
严嬷嬷先后服侍孝安太后与永宣帝,从来不出差错,今天居然差点被个秀女的算计打了老脸。
不论温绣和许太后的利益关系,严嬷嬷在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看着此事已有眉目,孙太医也配好了涂抹的药,留下后赶紧告退远离这是非地。
见严嬷嬷大步离开,围作一圈的秀女也面色各异,有的后怕,有的担忧;也有的作无谓状——横竖和自己无关。
唯有温绣冷汗涔涔,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怎么会到要回禀皇上的地步呢?
温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使劲扶着温绣的陈秀女也是面无血色,只能在温绣耳边轻声安慰,用的还是自己午时怂恿时开头说的话:“没事的,姐姐后头可是太后呢”
蒋乔俯身,细心地为薛意如上药,顺带瞥了瞥温绣苍白困惑的脸。
若是她告诉陈嬷嬷,因为温绣用的是姐姐温嫔的人脉,陈嬷嬷恐怕知晓一二。而有着温家在温绣身后,最后便是司苑司的人做事不当心的结局。
但若是告诉严嬷嬷,只要让严嬷嬷怀疑有人故意使坏就行。哪怕只是为了不担责,就足够严嬷嬷彻查此事。
幸亏温绣的变哭脸可以,但表情管理不行,让严嬷嬷直接看了温绣好几眼。
最后还要谢谢常秀女,省了严嬷嬷检查花草这一步,免得陈嬷嬷突然到来,坏了事情。
蒋乔在心中默默总结,然后开始想该如何感谢薛意如和常秀女。
后头的事,就交给严嬷嬷处置,不必她烦忧。
屋外,檀香身为严嬷嬷亲自教导出来的宫女,颇有严嬷嬷风范地安慰秀女们、并安排秀女们回屋待着。
娴安郡君自然仪态端庄地走在前列,有种戏不够精彩的兴致缺缺。
而当陈嬷嬷用完点心,不紧不慢地回到储秀宫时,便发现诸位秀女都乖乖待在自己屋里。
整个储秀宫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片刻过后,陈嬷嬷就晓得自己享用点心时储秀宫发生的事。
她想起红珠下午汇报温嫔和温绣接触之事,只觉得心头一梗。
上午端妃刚跪完的地方,要轮到自己晚上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不大顺(躺倒)
明天大概晚上更新,白天是修文哦
修了个不顺畅的地方
第八章 (重修)
翌日,天阴微雨,有御花园遥遥的鸟雀啼鸣传入储秀宫。
蒋乔从一夜安稳中醒转,睁眼是薛意如在倚窗看着丝丝细雨。
“懒丫头,都卯时两刻才醒,快去洗漱梳妆。”听见蒋乔起身的动静,薛意如回头笑道。
蒋乔边下床边叹气:卯时两刻,换算一下才五点半,自己身为一个穿越的现代人,能这时候醒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想想入宫后还有晨昏定省,蒋乔就有一些脑壳疼。
蒋乔懒懒抬手顺了顺披散的乌发,上前靠着薛意如,拉起她的手:“姐姐先别说这些,给我看看手好了没再说。”
薛意如一副面上无奈的样子,将双手都伸出来:“真拿你没办法。你瞧,可有半分红痕?我昨日都说了无碍,偏你紧张成那样。”
果然,薛意如双手白嫩如初,过敏的那只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
“你看完了,我也要看看你的手,昨晚居然自己掐得那么狠。”不等蒋乔反应,薛意如就抓过蒋乔的双手,翻过掌心细细观察,口中责备心疼。
自己为哭掐手心的事被发现,蒋乔面色微窘,不自然地看向窗外。
这一看,蒋乔便发现了些和昨日不一样的地方。
青石板旁的茵茵绿草上有着明显的拖拽痕迹,以及对面温绣屋子的毫无动静。
“严嬷嬷今早寅时三刻来过,奉皇上口谕,将温绣等人逐出宫去。因着温绣撒泼打滚闹着要见太后,最后是被捂着嘴拖出去的。”将蒋乔看着拖痕面露疑惑,薛意如开口解释:“我就是那时候被闹醒的,见你睡得熟,就没喊你了。”
而后,薛意如向蒋乔讲起今早她花了点银子,从小宫女口中打听到的事。
昨晚严嬷嬷走后,直奔建章宫向永宣帝汇报此事。
事关选秀,嫌疑人又牵扯太后,永宣帝当即召了慎刑司主管,命他查出真相。
上头紧急,慎刑司主管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到司苑司捉人审问。
不过几个时辰,就将事情搞清楚了:昨日午膳时,温嫔不放心参选的妹妹温绣,特意派人送膳时和温绣交代了几句。温绣也趁此机会,向姐姐温嫔借了几个人用用,成功让司苑司的小宦官将天竺葵送入蒋乔房中。
永宣帝得知事情始末,直接下了口谕:温绣心肠歹毒,不配参选,逐出宫外;司苑司的送花小宦官和传话的几位宫人各打五大板子,逐到浣衣局做事;司苑司主管治下不严,除去主管之位。
“温嫔助妹作恶,私联秀女,被降为温宝林;温绣的四个姐妹也因为和温绣走得近,可见品行不端,一并被送出了宫;还有两位太医也因为此事,被逐出了太医院。”薛意如最后补充道。
“温嫔温宝林被处罚也就罢了,怎么有两位太医被罚了呢?”蒋乔奇怪。
不会有孙太医吧?蒋乔有些为昨日面善的孙太医担心。
薛意如细细解释:“天竺葵容易致人过敏,是不便给宫里的贵人观赏的。所以司苑司培育的天竺葵,都是送给太医院做药材的。给咱们的那盆天竺葵正好是昨日交接到太医院的那批,负责交接、管理药材的那两位太医却没发现少了一盆天竺葵。”
“小宫女还同我说,那两位太医从前分别是右院判和御医,半月前因为伺候怀孕的谢修仪不当,才贬作不入流的医士,来管理、交接药材的。”
谁先到,不到半月,永宣帝先前的怒气还未消,这两位太医又摊上了事,被永宣帝斥了一顿玩忽职守,直接逐出太医院。
蒋乔敛目点头。
她记得书中提及,永安元年的二月,有孕的谢修仪不慎小产,而后引发旧疾逝世。
三月初,谢修仪被追封为正二品妃,谥号“诚”,以从一品的四妃之礼安葬。
谢修仪之死,是娴安郡君一入宫就派人着手调查的事。如今看来,多半和太后一方又有牵扯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洗梳才最要紧。”见蒋乔点完头就开始发呆,薛意如赶忙推了她一下。
蒋乔回过神来,用一种近乎撒娇的亲昵语气同薛意如说道:“姐姐帮我梳吧,我梳的没有姐姐好看。”
没办法,身为现代人,蒋乔并未掌握关于如何梳发髻的技能,唯一在古代能用得上的技能就是画工笔画了。
薛意如扑哧一笑:“我帮你梳头可是要大代价的,可不是那几块翡翠枣泥糕能抵得了的。”
没错,昨晚檀香安排完诸位秀女后,就把被严嬷嬷遗忘在食盒里的那盘翡翠枣泥糕给蒋乔送来了。
随后蒋乔就将那碟子点心和薛意如、常秀女一起分享了。
接到枣泥糕时,蒋乔面上自是感动无比,心中却送了一大口气:幸好幸好,不是像娴安郡君那样在众目睽睽下送来的,不然自己方才那场故作惊慌的哭戏就白演了。
又转念一想,按照原主的选秀经过,必然不会和温绣发生口角,也不会有天竺葵之事,这翡翠枣泥糕估计是当着众人的面接下的。
恐怕娴安郡君就是这个时候盯上了原主,后来原主的受宠不过一个引子罢了。
到现在,想到自己既成功将温绣踢了出去,又没引起娴安郡君的注意,甚至获得了对方的看不上眼。
蒋乔内心为自己放起了小烟花,面上笑容灿烂明丽:“那姐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样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