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却神色淡然:“哦?她说些什么?”
小花说:“你在等你母亲是吗。”
流氓颔首,承认。
“不等到她,你永远不会离开,是吗?”
流氓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小花嗓子有点发干,她咽一口唾沫:“你知道,我要上大学的。”
流氓眯着眼,只是看着她。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是我如今最好的出路。我不会改变,不会放弃。”小花有点语无伦次:“为了它,我委曲求全,伏低做小,熬了许多年。”
“你知道,我在这里的经历不太愉快。寄人篱下,无亲无友,没人喜欢我。”
那种日子当然不好过。无助,孤独,寂寥……但小花一肩承受过来,偷偷的长大。并在此过程中,她努力保持理智平和的心态,不让怨恨侵袭滞留心头。她知道,这里的土壤先入为主带了偏见,让她生长的格外困难。但,她始终坚信,人生路很长,外面的世界多姿多样,她最终会收获一片美好天地。
她做的很好,努力保持美好品德。事到如今,对于家乡的那些人与事,没有心存怨恨。
但,仅限于此。
小花毕生,只怕都不会喜欢它。
她用功读书,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远走高飞,远离此地。只要离开,她永远都不想再回来。
这原本是毋庸置疑,坚定不移的事,可是,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流氓。流氓。
这近一年来,他不知不觉渗入小花的生活,成为其重要的一部分。小花不自觉,直到今天,被周佳瑜当头一棒,她才醒觉。
一直以来,小花都没想过两人感情的未来具体事宜。或许,潜意识里,流氓会一直伴在她身旁。
可是,并非如此。
周佳瑜的问题十分犀利:小花远去外地上学,流氓会怎么办?他会跟随吗?不,小花无法开口做出这样或许会让他再一次错过与母亲相见的自私要求。那么,他会在原地等待她吗?即使他愿意,可小花不会再归来……
一想到他们会分开,小花的心猛烈跳动,一种极其强烈的情愫涌上来,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可是却叫她眼眶发红,鼻头发酸,无比,无比的难受。
小花低垂双眸,声音越来越低,喃喃道:“我,我,我一定要上大学……”
流氓全程静静听小花诉说,不发一言,直到这时,才开口:“上啊。没人阻拦你。”
他的口气云淡风轻,非常平静,与小花的苦楚截然不同。
小花抬起头,这才发现,他居然一脸笑容。
小花一时怔住。
只听流氓说:“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有一个意思。”
什么小花脑中既乱又白,持续发怔。
“你舍不得我。”流氓笑眯眯:“你自己没发现,小花儿,其实你已爱上我。”
什么!!
简直晴空一道雷打在头顶上。小花震的往后重重退一步,小船儿微微一晃。
流氓重复它:“你已爱上我。”
小花被震的心绪更乱,人也几乎风中凌乱。这一瞬里,她的大脑似已停摆,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她双手乱摇,口中说:“不,不,不,现在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我们不会在一起,我,我一定会去外地,一定会走的。”
“那就一起走啊。”
小花静下来,她疑心自己听错。
可是,对面的人气定神闲,再说一句,让她听的无比清晰:“这不是问题,我们一起走就好了。”
小花看着流氓,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母亲呢,不等了吗”流氓对她招招手:“过来,坐下。”
小花顺从如流,顺从的挨着流氓身边坐下。
“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对于她,我几乎没有印象。记忆十分模糊,感情…很复杂。小时候,看见别人都有母亲,我没有,很难不产生渴望,还有想念,以及怨尤。”
无论谁,在社会上如何强大,但在ta的幼年时代,都曾弱小,都渴望无私呵护,无限宠爱。
“因为她的离弃,父亲一蹶不振,英年早逝。尽管有老太婆在,但当时的日子并不太好过。对他们,很难不产生一定抱怨。”
“连带自己的名字,都讨厌起来。东篱,听说是遵循她的意思,取自采菊东篱下,但我倒觉得更像是父亲的意思,东篱,冬离,因为她在冬天离开。”
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也不喜欢冬天。
小花却想,原来,他叫东篱。
东篱,水东篱。
“长大了,想法慢慢不同。不怨了,也不再奢望。但,母亲始终是一个符号。”
流氓,不,水东篱停一停,然后说:“我的确想见一见她。浮萍有根,父母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的源头。
母亲更是源中之源。人生在世几十年,都不能亲眼见一见生育自己的那个人,看看她真切的模样,与她说说话,实在是件遗憾事。”
小花静静聆听,眼中充满怜惜。
东篱忽然一笑:“不过,现在我已不执着实现这个愿望。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花的心不可抑制嘭嘭嘭跳起来。
“我爱上了一朵小花儿。她想去外面的世界,我得陪着她。”
“可是,可是…”小花嗫嚅着,可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东篱低低的说:“对于父亲,我还有一点记忆。他不能彻底放下母亲,却又只会在原地等待,埋怨,痛哭。
我不会像他那样。”
“确认是一生挚爱,就要牢牢抓住。”
“要么,留下她,要么,跟随她。”
“小花儿,你想去外面,就去,想上大学,就上。”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我将终生跟随和陪伴小花儿,永远在小花儿身边,长相厮守。"”风儿轻轻吹,船儿轻轻荡,路过的鱼儿啊,你是否听见过比这更肉麻而更动听的情话小花的心从高空落下,又飘然升起,起起落落,仿佛乘着一朵白云,在光芒万丈,广袤无边的天空上翱翔。
太美妙太美妙。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太美妙了。
小花说不出话来,只忍不住忍不住的笑了。
过一会儿,却又啪啪的掉下眼泪来。
东篱温柔的凝视她,“又哭又笑的,这是什么”小花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她耳朵发红,面颊发烫,声音轻轻颤抖:“这是爱。”
该坦率时,小花坦率无比。当她认清自己内心后,就不再有丝毫犹豫,丝毫忸怩。
是,她爱上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从什么事开始,都不必再细究。
她只知道,坦诚的这一刻,她的内心无比喜悦。
那喜悦的感觉要将她的心撑的裂开了。
东篱等待此刻已无数个日日夜夜,这时听见,简直像久旱遇甘霖。嗯,原来心想事成的感觉这么好。原来告白成功的感觉这么好。生平第一次主动告白,虽然等候的时间比较长,但终究是等到了。终究是成功了。
谁的心,也跟着嘭嘭嘭跳起来。
心里有个角落,开出一朵花。
温柔的,灿烂,美丽的,幸福的花。
东篱靠近小花一点,大手握住她的小手:“那么,除夕的那个问题,今天可要给个答案了。”
他想听那个确切的答案。
除夕,他说,小花儿,给流氓一个家吧。
那时,小花说让她想想。
如今,小花已不用再想了。迎着那双漆黑的含笑的眼睛,她点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回答:“好。”
好。
我答应你,给你一个家。
一个你我共同的家。
第62章 甜头
短暂的休息日过后,小花返回学校。
她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招弟却盯着她看,细细打量她。
“怎么了?”小花问。
招弟拿一面小镜子对着她:“老实交代,这春光满面的是什么事?”
一照镜子,可不是,里面的一张脸,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带一抹隐隐笑意,藏不住的欢喜,藏不住的开心。
这件事,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招弟。
小花有点羞涩的据实以告。
招弟听后,喜不自胜,简直比小花本人还要高兴,说:“啊啊啊啊,天啦噜,终于修成正果了。”
她声音太大了,小花连忙嘘一声。
招弟完全兴奋,尽力压低嗓音,可两眼依旧发光:“小花,等你考上大学,可算是一下子爱情学业双丰收了!真棒!”
这在一年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
时间可真快。
小花禁不住笑起来。
招弟捧着下巴:“我好羡慕你呀。”忽然想起一事,说:“昨天丹丹来学校了,她正式退学,搬走她所有的东西。”
丹丹?丹丹。
一时间小花只觉得这个名字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十分的陌生。
抬头一看,果然,她的课桌上已收拾干净,空空如也。她这样一个风云人物,退场却如此悄无声息。私底下一定有男生喟叹不舍,但最多叹息惋惜几声,并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
过一段时间,小花在街上偶然与丹丹不期而遇。
小花去买最新模拟题册,从书店出来,一眼看见对面街上站着两人。
其中的那个女孩,不是丹丹是谁。
许久不见,她瘦了一些,下巴越发尖尖,脸庞只有巴掌大小,更显眼大鼻挺,却又楚楚可怜。这样的一张脸,在整条街上人来人往里,依旧十分打眼。
美女终究是美女。
与她一起的,是个男生。
小花仔细看看,认出来,正是县长的那个儿子。
他却是更胖了。今天阳光极好,他满头大汗,满面油光。小腹微微凸起。这幅模样,即刻让人想起他那位县长父亲。两父子若站在一起,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看儿子,可知父亲年轻时模样,看父亲,便知儿子将来的形态。
两人不知发生什么事,相对站立,都满脸不豫,仿佛僵持不下。
过一会儿,丹丹一跺脚,转身走开了。
那县长公子并不去追,只站在原地。
丹丹走几步,停下,回头看一看。
县长公子撇撇嘴,慢悠悠上前。分明几分不情愿的低了头。丹丹顺势而下,展颜一笑。
这时候,她也看见小花了。
她马上一把挽住县长公子的胳膊,挽的紧紧的,头颅抬的高高,一双大大的眼斜睨小花。
她什么都没有说,可又说了许多。
小花一个字都不去听。
她移开目光,心如止水。
没有忐忑,没有不安,往日的阴霾也不复重现。
如今,她已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人生的新方向。
丹丹已不能再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当然,小花也不会做得意洋洋这种幼稚回击。
向上走的人,更要学会开拓格局,开阔胸襟。有多的精力和心思,不如花在更实际更有意义的事上。
东篱来接小花了。
他接过小花的背包,书本,替她戴上遮阳帽,等她坐好,载着她回学校。
他看见丹丹了吗?那样的面孔,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只见他没有任何异样。也许根本没看见。
也许看见,但只从眼中略过,如同街边的任何一个陌生人,如同一片落叶,一阵微风,并未让他留意。
如今,女人对他而言,只分为两种:小花和其他女人。
这种专心无二的男人,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
小花既觉得甜蜜,可也觉得困扰,以及羞赫。
因为,自从二人关系确定后,有一些改变,完全超出意料,让她措手不及,也让她难以启齿。
到学校了。
小花下车,迈步就要进去。
却被东篱一把抓住。
他面无表情,可是眼里带一点点笑,懒洋洋的说:“这就走了,嗯?”
四周都是来往进出的学生。
小花生怕引人耳目,推他的手:“你又要干什么。”
“你说呢。”他靠近小花一点点。
小花后退,“拜托你,不要闹。”
“没闹啊。”
“你松开,别人看见了。”
“怕什么。我们现在光明正大。”
小花急的不行。她越挣扎,他越不放手。
小花不敢有太大动作。终于,忍不住愠怒低斥:“水东篱!”
东篱笑了,“小花儿生气了。有意思。”
小花双眼瞪的溜圆,好似一只小猫。
东篱浓眉上挑,痞痞的说:“再叫我的名字听听。”
放在她腰肢的手并不放松,反而越来越紧。
“水!东!篱!”
东篱唇角扬起,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十分好听。
估算下时间,铃声快响起。
他终于放过她。不过,也要讨点甜头。
东篱猛的将小花带进怀中,然后,亲亲她的额头,最后,再揉揉她脑袋。
“去吧。”
“晚上早点出来。”
小花低头,一路小跑,匆匆进教室,不敢张望其他人目光。
这一幕,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演。
招弟啧啧有声:“还好你成绩稳定,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不开除你也要定你个通报批评。”又说:“不过,倒羡煞旁人。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堪称一对佳话。”
小花当然听说过。他们说,她与他是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过程戏剧而充满浪漫。
招弟忽然低声问她:“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高中还未毕业,是否贞操已先一步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