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轮到林寒发愣了。
他想起来昨天晚自习结束，他跑去办公室找陈老师讨论题目，讲完题，他顺嘴问了一句：“姜拉。”
刚溜出两个字，他就觉得自己多话了，懊恼地“啧”了一声，撇开头没再继续往后说。
陈九安也没什么反应，就跟没听见一样。
她整理好桌子上的一叠卷子，站起来身，拎起放在桌上的包，装作不经意地回了一句。
“姜拉啊，她感冒请假了。”
“林寒？林寒？”
“嗯？”
林寒回过神，掀起眼皮。
小鸵鸟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黑白分明，老老实实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她的表情太过无害，林寒怔了好几秒，说不清的情绪冲上心头。
他有点烦躁，躲闪不及，只来得及转移开视线：“没什么，回班吧。”
这回，他拉着行李箱就走，没再管后面的小姑娘。
被留在原地的姜拉看着林寒的背影，他好像生气了。
这样想，她自己心里也有点不太爽快了。
这个坏蛋，就这么希望她感冒吗？
*
第一次考试的考场座号是按照入学成绩来的。
林寒这种尖子中的尖子当然是在一楼的第一考场。
毕然和唐悠悠虽然没有林寒那么厉害，但好歹也是育华出来的，俩人在第五考场做前后桌，也算是搭伙做伴了。
只有姜拉，她来自普通初中，考得又是普通成绩。
她的中考成绩并没有过附中的录取分数线，她是交了一万多块学费的择校生，跟他们这些超过录取分数线几十分的统招生是没法比的。
好在姜母知道笨鸟先飞的道理，利用暑假给姜拉报了九门课程的衔接班，所以她入学考试的时候成绩还算可以，马马虎虎考了个中不溜。
姜拉被分在了三楼的11考场。
跟她同考场的还有舍友吴小冉，那个喜欢唠叨八卦的小喇叭。
两个人站在考场外面，姜拉正拿着初中语文老师总结的经典背诵篇目复习。
站在她身边的吴小冉看到了，有点惊讶地提醒她。
“拉拉，你不知道吗，咱们这次考试是不考初中内容的。”
姜拉：？？？
姜拉摆出了黑人问号脸，她可是复习了三天的初中内容，还做了两三套中考模拟卷子。
她软糯地问出口：“不考初中内容，那咱们考什么？”
吴小冉不假思索：“当然是必修一啊。”
“……”
不愧是陵城王牌，还没开始学就已经考了两场。
两天的考试下来，姜拉彻底明白了一个名词：战略性放弃。
不过她并不是战略性放弃，而是全部放弃。
下午考完试，二楼的唐悠悠跑上来找姜拉一起吃饭。
最后一门考的是物理，去食堂的路上，唐悠悠一直在和毕然讨论最后一道题到底用不用算上方块滑动地板的摩擦力。
两个人争得急赤白脸，还是没争出个结果。
快到第一考场的时候，唐悠悠终于忍不住发脾气，问从刚才开始就低着头闷声不说话的姜拉。
“拉拉，你来说句公道话，最后一道题到底用不用加上摩擦力！”
“我……”
姜拉一怔，没想到话题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支吾了很久，红着脸，终于是忍着羞耻说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道题我不会做。”
她一直低着头，眼红的好像是能滴出血来。
唐悠悠和毕然大眼瞪小眼，平时个个顶能说的舌头这会儿都打了结，他们只好在姜拉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交流。
“喂，快说句话啊。”
“说什么啊？”
林寒刚从考场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尴尬三人组，他折叠好手边的草稿纸，随手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朝三个人走过来：“怎么了？”
唐悠悠和毕然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出来说话，林寒拧起眉：“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姜拉抬起头，唇角轻轻牵在一起，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好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你等下。”手腕被人扣住，一片温热，力度不大，却刚好止退了姜拉最后的勇气。
林寒微垂下头，盯着姜拉通红的眼睛，眼睛微微眯起：“哭了？”
姜拉咬住下唇，坚定地摇摇头：“没有。”
林寒皱起眉，口气里已经带了隐忍的危险，不太耐烦：“谁欺负你了？”
姜拉还是摇头：“没有。”
林寒：“到底……”
“我都说没有了！”被逼得太紧，姜拉终于是到头了。
她挣脱开林寒的手，推开他的胸膛跑了。
林寒没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他后退两步，看着小鸵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短发随着跑动上下起伏，她抬起上臂，擦了把脸上的泪。
久久，林寒转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两个人，舔舔牙齿。
“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
林寒从食堂吃晚饭回来，姜拉正趴在桌子上做卷子，右手拿着一支黑色中性笔，在纸上胡乱地涂涂画画。
他走过去，把手边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听到声音，姜拉没什么反应，呆呆地趴在臂弯里不说话。
林寒拉开椅子，单手懒洋洋地撑在桌角，被看久了，姜拉抬起头。
刚想问句“怎么了”，桌子上的牛黄色纸袋就被他推了过来。
林寒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拉，单手支着脑袋，下巴微微扬起：“打开看看。”
姜拉一怔，还是乖乖拿起来，拆开一看，一罐草莓味李子园，一袋毛毛虫面包。
“这是……给我的吗？”
林寒点点头：“嗯。”
“谢谢。”姜拉小声说，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找出粉红色钱包，“多少钱，我还给你。”
林寒扫了眼她粉红色钱包上的两只兔耳朵，轻笑两声，按住了她想拿钱的手：“想感谢我？”
姜拉点点头：“嗯。”
林寒松开手，看着她的眼睛，懒散地轻笑：“请我吃饭吧。”
“那我岂不是亏了。”姜拉呢喃的声音很小，她低着头，没去看林寒带着调笑的眼睛。
“亏了？”林寒轻笑，手指轻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盘算着什么。
盘算好了，他笑眯眯地抬起头，看向小鸵鸟湿漉漉的眼睛：“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好像冲我发脾气了。”
林寒笑着，慢慢贴近到姜拉面前，直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小鸵鸟，依你看，这件事情应该怎么算？”
作者有话要说：林三哥未免也太会撩了吧？
第7章 鸽吻
小鸵鸟。
姜拉轻敛起眉，有句话她已经想问很久了，今天正好趁这次机会一次性问清楚。
“林寒，你为什么要叫我小鸵鸟？”
林寒一怔，没想着她会说这个，他勾了勾鼻尖，敷衍地回答她：“随便说说。”
姜拉没被林寒忽悠住，她继续追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像鸵鸟？”
空了两秒，林寒点头，轻轻应了声“嗯”，本以为这一篇就顺利翻过去了，结果没想到——小姑娘抬起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林寒，你搞错了，我不像鸵鸟的。”
林寒：？？？
姜拉好心帮他科普知识：“鸵鸟是世界上最大的一种鸟类，它长得高，腿又长，能跑很快的。”
“可是我……”姜拉面色一红，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可是我跑得很慢，体育中考的时候，我800米只拿了三分。”
三分。
六分钟开外啊。
林寒若有所思：“挺不容易的。”
姜拉呆呆看他：“什么？”
林寒一本正经：“比我倒着跑都慢。”
“……”
哇，并不想知道你能跑多快好吗？
姜拉从纸袋里拿出毛毛虫，打开包装纸，“啊呜”咬了一大口。
她的脸蛋圆滚滚地鼓着，后牙槽使劲地嚼着嘴里的面包，泄愤似的。
林寒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
被盯得发毛了，姜拉抬起头：“你看我干嘛？”
林寒笑，有些赖皮地反问：“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太无赖了！
姜拉有点生气了，嘟起嘴不讲话。
林寒笑，迎着小鸵鸟瞪大的眼睛，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刘海，顺顺毛。
“看你可爱呗。”
“……”
可爱你妹哦！
*
附中的老师工作效率很快。
最后一科刚刚考完，这次月考的八科卷子就已经全都批出来了。
晚自习还没开始，踩着高跟鞋的陈九安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跟在她后面的几位同学，手里都抱着一大摞答题卡。
陈九安把怀里的答题卡放到讲台上，分散给离她近的几个同学发。
很快，教室里就响起了沙沙沙的翻卷子声。
考试是用电脑阅卷的，发下来的答题卡上并没有红色批改的印记。
但就算如此，姜拉还是把所有的答题卡都捂得严严实实。
即使没有红色批改，她空的那一大片白色也是骗不了人的。
等到卷子发得差不多了，站在讲台上的陈九安拍了拍手：“物理组的老师还没批完卷子，估计过会儿就能发过来了。”
“这次考试都是必修一的基础内容，没什么难度，考得好的同学不要骄傲，考得不好的同学也不要难过，等到正式开课以后这些都会讲到的。”
陈九安越安慰，坐在下面的姜拉就感觉越丧。
她刚才不小心瞄到了林寒的试卷，清隽有力的方框字，流淌飘逸的阿拉伯数字，填得满满当当。
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林寒转悠着手里的笔，身边的小同桌又变回了小鸵鸟，她趴在手臂里，埋得很深。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打在她的发梢，点点光晕，反射出圈圈白色的亮光。
他盯着看了好久，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也没说。
收好自己的试卷，慢慢瞥开了眼。
陈九安果然没说错，晚自习上了一节，物理答题卡就发了下来。
又过了一节课，成绩单来了。
课间，班上的同学都跑到讲台上查成绩，只有姜拉，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不动弹。
同样不动弹的，还有她的同桌林寒。
一个不敢看。
一个没必要看。
果然，五秒钟后，教室里响起了很大的赞叹声，此起彼伏，羡慕嫉妒恨。
“你看你看！林寒又是第一！”
“是不是人啊！1050的总分他考了1027！拉开第二名五六十分呢！”
“我去！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比不了比不了。”
1027？
听到动静的姜拉坐直身子，往旁边看。
她那位炫酷吊炸天的新同桌，众人议论的中心点，正趴在桌子上补眠。
林寒的一只手搭在课桌上，一只手撑在脑袋下面，眉头微微拧起，脸冲向她这边。
睡着的他比平时有亲和力多了。
听到声音，林寒轻轻眨了两下眼睛，眼睫毛轻微抖动，缓慢睁开眼。
黑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直直地对着姜拉，刚睡醒，林寒明显还在状况之外。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又闭上，刚起的嗓音透着淡淡的喑哑，无形中的撩拨。
“怎么了？小鸵鸟。”
被这样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注视，姜拉早就晕得找不到北了。
她红着脸低下头，手指半包在外套里，指了指讲台上的同学，回答地磕磕巴巴。
“他们……他们在说……”
“三哥！”
剩下的话由毕然帮她说完了，他刚才在水房里接水的时候，就听到了其他班同学的讨论。
二十班林寒以1027的成绩拿下第一，九门科目加起来总共扣了23分，碾压实验班的第二名58分。
毕然一把拍上林寒的肩膀，声音特别大，透着收都收不住的激动：“三哥，你知道你这次考多少吗？”
这一震，直接给林寒震清醒了，他轻皱眉，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接一句：“不知道。”
“1027。”
毕然嘴刚张开，就听到旁边有人先回答了。
她的嗓音软糯，声音小小的，很细弱。
刚才还有点起床气的林寒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他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同桌，笑得意味深长：“小鸵鸟，看来你很关注我啊。”
姜拉：“……”
“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小鸵鸟了！”
小鸵鸟应该是真的不高兴了，她瞪着眼睛，双颊通红，眸子里闪着水润润的光。
林寒饶有兴味地侧头看她：“那叫你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回问：“小笨蛋吗？”
“……”
鸽吻：）
林寒从口袋里摸出他的钥匙圈，转悠了两圈：“你们女孩子不就是喜欢这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