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殊凝是第一次看裴树打篮球。
和他平日里冷淡漠然的态度完全不同，球场上的他称得上是气场全开。陆殊凝坐在场边，看着他一气呵成
地运球，过人，投篮，得分，心跳都快了几分。
那股子“舍我其谁”的霸气劲儿，配上他的身姿，居然丝毫不显得违和。
和场上战况交相辉映，一班的观众席也一改上半场的颓势，女生比男生更兴奋，已经没几个人坐着了，全
都拼命叫着跳着。
一个个除了“一班加油”，就是喊裴树的名字最多。
在裴树的带领下，一班在大比分落后的情况下奋起直追，几乎要追平。
曹铭急得全身都冒汗，哦，脑门上的是冷汗。
他越急就越投不中篮，紧接着就被裴树抢了篮板。再加上一起打球这么多年，裴树太熟悉他的路数了，曹
铭根本防不住他。
在比分眼看着就要持平的时候，十二班教练赶紧叫了暂停。
直到这时，看台上才开始有说话交流的声音。
陆殊凝也是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绷着身子。真的太扣人心弦了。
伍玥颇为惊讶地感叹道：“没想到裴树打篮球居然都能这么厉害。”
陆殊凝心想她也是。
不过其实也不奇怪，那次秋游在主题公园聊天时，听裴树说他小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篮球了。裴树那样的
人，喜欢什么东西，肯定就能做到最好。
大概是看球赛看得太热血沸腾了，寒冬腊月的，陆殊凝竟然觉得身上有点热。背上好像出汗了。
她想要解开校服外套的拉链，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紧紧抱着裴树的校服。
突然就觉得更热了……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十二班显然是调整了战术，打算用以攻为守的方式打乱一班的节奏，夺回主动权。另外几个人都重点围攻
和防守裴树。
裴树倒是完全没有被他们影响，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只是在防守的同时，也加快了进攻的步伐。
就在双方僵持了许久，分数之差缩小到1，全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的时候，球正好传到了裴树的手上。
十二班两个男生一时心急，防守的时候直接推搡了他一下，三个人同时往下倒。
裁判当即吹哨。
紧接着，裴树迅速站了起来。
陆殊凝听到耳后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多半是女生们的担心和关心。看到曹铭快步跑上前，扶起自己的队
友，又一脸紧张地跟裴树说了句什么。裴树摇头。
下一秒，他突然转过身，朝观众席看过来。
陆殊凝正和其他同学一样，紧紧盯着场上那一角，结果骤然迎上了他的眼神。
她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他波澜不惊地转回了头。
要不是伍玥疑惑地问她“裴树刚刚是不是朝这边看了”，她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紧接着，裴树接过球，站定罚篮。
两罚皆中。比分正式反超。
一班观众席响起惊天的欢呼和尖叫声。
伍玥叹了口气：“裴树这人，真的太可怕了。”
陆殊凝想笑，在心里跟着点头。
厉害得可怕。
被赶超之后，十二班整个状态都不对了。接连失误、犯规。
裁判吹响结束口哨的时候，一班已经把分差拉到了八分。
十二班的观众席一片哗然。
陆殊凝听到身后有个男生嘟哝道：“一班那个裴树，是人么。”
“是神。”有个女生接话。
“你是不是我们班的啊！”男生不满。
女生也生气了：“我还想是一班的呢。不用你说，人家不要我！”
陆殊凝和伍玥听得想笑。
曹铭走下场时，脸色实在不大好看。
伍玥赶紧走上前，又不知该不该出言安慰，怕他自尊心更受打击。
曹铭郁闷归郁闷，倒也没有在老同学面前表现得太沮丧，只说：“下次再也不让吴胖去抽签了，手气还能
更差点儿吗？”
“已经很棒了。”陆殊凝笑着说。
毕竟对手是裴树嘛。
“不过，真没想到一班居然能这么厉害。”伍玥小声感叹。
“你直接说裴树厉害就行。”曹铭没好气道。
伍玥抬头看他：“你也很厉害啦。”
曹铭接过旁边自己班一个女生递来的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笑笑没说话。
陆殊凝手里还揽着裴树的书包和衣服，不便站起来。视线完全被纷纷离场的人潮挡住了。
不被挡住也能想象到，裴树应该正被他们班同学围着。
曹铭注意到了，很是体贴地说：“你急着走吗？急着走的话就放这儿吧，我一会儿提醒他过来拿就行。”
陆殊凝觉得不大好，直觉觉得裴树应该不希望自己的衣服被直接扔在看台上。
正踌躇的时候，听见曹铭哼了一声。
抬起头，果然看见裴树朝这边走来。
她朝他招招手，又迅速指了指怀里的他的衣服，示意他快点穿上。
裴树走到她旁边，说了声谢谢，接过衣服，却没急着穿，反而伸手要拿书包。
陆殊凝不给。
“你先穿上外套，出了汗，天又冷，一会儿着凉了。”
裴树敷衍地嗯了一声，直接俯身要把书包抽走。
陆殊凝把抱在手里的书包往旁边一撤，皱着眉仰头瞪他。
裴树没辙，只有开口道：“想先喝水，不行么？”
他语气无奈，陆殊凝这才注意到书包旁边插着一个保温杯。
“行行行。”她连忙抽出来递过去，一边有点尴尬地说，“这个习惯好，打完球就是应该喝热水。”
裴树正拧开杯盖，看她一眼：“装的是冷水。”
陆殊凝：“……”
曹铭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只是从来不喝瓶装矿泉水而已。这小子，一堆怪癖。”
冷水用什么保温杯装，不嫌重么！
“那也别急着喝冷水啊。”陆殊凝皱眉，转身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倒了些水在杯盖，递过去，“起码先喝
点热的吧，暖暖胃，不然对身体不好。”
见他没接，陆殊凝手也不动
“不烫，温的。”她补充。
曹铭和伍玥面面相觑，接着就看到裴树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杯盖，一口气喝完了。
陆殊凝满意地收回杯盖，又强调了一遍以后保温杯装热水。转头看到曹铭正瞪着自己，眼睛大得像铜铃。
她有些奇怪：“怎么，你也想喝？”
“不用管他。”裴树淡淡道，“他怪癖也不少，从不喝热水。”
曹铭在心里抓狂，裴树你大爷的，要不要这么记仇！
陆殊凝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哦了一声就盖上了自己的杯子，放回书包旁边。
伍玥这时问他们都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陆殊凝站起身：“现在就走，你们呢？”
曹铭一个人在旁边气成河豚，裴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不远处突然想起一阵尖叫声和起哄声。
几个人都好奇地看了过去。伍玥惊叫了一声。
陆殊凝比赛结束就摘了眼镜，还没来得及眯起眼仔细看，突然感到眼前一暗。
裴树举起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外套，挡在了她眼前。分科之后
陆殊凝有点懵, 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裴树原意只是想用衣服挡住她的视线, 但校服太宽大，举着的时候难免垂下来。
陆殊凝整张脸都让挡住了。
衣服刚刚被她抱在怀里近一个小时, 都分不出到底沾的是裴树的气息还是她自己的。
她有点脸红。紧接着听到曹铭“靠”了一声。
“吴胖那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又过了两秒，裴树收回手, 陆殊凝才得以“重见天日”。
再看过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刚刚怎么了啊？”
她转头问伍玥, 对方却有点脸红, 没说话。
曹铭嗨了一声：“吴胖那家伙, 破罐子破摔，居然直接在篮球场上脱衣服换。也就是仗着一身肥肉，没人
乐意看他。”
陆殊凝：“……”
想了想，还是转头对裴树说了句谢谢。
他微微点了下头，脸上依然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陆殊凝瞥了一眼还被他攥在手里的衣服, 轻声说：“把外套穿上吧。”
曹铭笑：“陆殊凝, 你要念叨几次呢, 操什么心，当他身体多弱似的。”
“要你管。”
“滚。”
陆殊凝瞪他一眼, 裴树已经扬手披上衣服。
两人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被双重怼的曹铭：“……”
四个人一起走出篮球场，一路上, 跟曹铭和裴树打招呼的人都不少。前者来者不拒, 恨不得每个都能称兄
道弟，包括女生。后者……不说也罢。
到了林荫道, 裴树说了声再见就要往另一边走。
曹铭问他去哪儿，他答晚上有课。
“竞赛课？卧槽，那你刚刚打那么卖力？”曹铭惊奇。
裴树明明在上竞赛课之前从来不打球的，今天是太阳从北边出来了呢，居然破了例。
三个人往校门口走的时候，伍玥忍不住感慨：“学神就是学神，打完球就能去接着上课，还是竞赛培训。
我上完体育课都得缓好一会儿。”
“你别跟那小子比，能把自己气死。”曹铭一只手转着篮球，语气吊儿郎当。
伍玥的注意力很快被他手里的动作吸引，问起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篮球的。
曹铭挑着眉：“要学什么啊，我无师自通，一上手就会。”
伍玥的眼神里毫无意外地出现了崇拜。
陆殊凝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索性让曹铭送伍玥去公交车站，自己抄了近路回家。
近路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平日她晚上回家不大敢走，但今天正巧是周末，来来往往的行人挺多。
只要再拐一个弯就能看见小区侧门，她却慢下了脚步。
巷子尽头的花店前有个身影——
“爸爸！”
陆殊凝声音里带笑，快步跑过去。
陆爸爸回过头，看见女儿，颇为意外：“凝凝，你怎么在这儿呢？”
“刚从学校回来。”陆殊凝好奇地看着爸爸手里捧着的满天星，“这是打算买回家吗？”
“是啊。眼看着要过年了，家里都没什么别的植物。这花好养，看着也有生气。怎么样，喜欢吗？”
陆殊凝接过那一大捧粉色紫色蓝色交杂的花，每一朵都小小的，挤在一起却显得格外漂亮和热闹。
“嗯，好看。”
“喜欢就好，回去把那个花瓶洗干净插上。”陆爸爸也不知是在看花还是看女儿，只觉得人和花都好看得
不得了。眼角眉梢也挂上了笑。
“您又做了一天的手术吧，我来就行。我正好今天考完试，可以放松一晚上。”
“对哦，你们今天期末考。哎呀，瞧爸爸都给忙忘了。一会儿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好呀。”
陆爸爸点头，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过你们一般不是四点多就能考完吗？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
来啊。”
“我考完试去看篮球班赛啦。”
“怎么样，你们班赢了吗？”
“不是我们班比，是一班和十二班，曹铭叫我去给他们班加油。”
“一班啊，那裴树上场了吗？”陆爸爸有了些兴趣。
“下半场上了。”陆殊凝弯起眼睛笑，“没想到他打篮球那么厉害。一班本来落后的，他一上场，就反超
了。”
陆爸爸倒是不怎么意外：“你裴叔叔那时候啊，成绩不怎么突出，倒是很有体育细胞。大学的时候，还帮
人家体育不及格的同学代考过。”
“还能这样呢？”陆殊凝惊了。
“我们那时候，抓得不严嘛，老师估计也睁只眼闭只眼。”陆爸爸连忙正色，“不过这也是不对的，你以
后可不能考试作弊。”
“您放心吧。”陆殊凝沉声说。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够重生回来，已经算是作弊了。所以在其他地方，对自己要求无比严格，恨不
能比其他人多付出百倍的努力。
希望能堂堂正正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和愿望。
陆爸爸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回到家，找花瓶安顿好那一大捧满天星，又摆在了合适的位置，左右欣赏了好一会儿后，陆殊凝终于回到
房间，开始定下一步的学习目标与计划。
虽然期末考试发挥得不错，但其实无论最后排名如何，都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
毕竟下个学期就分科了，又相当于是新的开始。
这一下就再也没有理化生三门需要担心，也不能再把理科不好，或者九门功课太费时间作为考得不理想的
原因了。
今后的每一次考试，反应的都是真实水平，都能为高考做准备与参考。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与借口。
障碍都扫平，只剩冲锋陷阵。
希望自己能攻城略地，百战不殆。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她一边把这句诗用马克笔重重写下来，贴在书桌前，一边乐呵呵地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张口就来一句诗
词了。
仔细想来，应该是和江月影当同桌之后吧。
这位语文大神不仅作文里各种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平日里也时不时引用上一句。
比如寒假里，陆殊凝跟她发消息感叹时间过得快，感觉还没放多久的假，每天写写作业，转眼就过完年要
开学了。
江月影回：是啊，“浮生恰如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陆殊凝：……
转眼就去百度这两句的出处，然后抄到自己的作文素材本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