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温热的。
她有些意外,却又想到什么,打趣道:“你该不是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在口袋里放了暖宝宝,提前捂热手
了吧?”
万万没想到,裴树一挑眉,反手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外套口袋里一塞。
即使没有人经过,在学校里也太大胆了。陆殊凝惊得差点叫出声,一边想要挣脱,一边下意识地就要往周
围看。
裴树却完全不管其他,只问她:“怎么样,有吗?”
陆殊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不满自己怀疑他在口袋里放暖宝宝,才故意这样。
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不高兴起来怎么这么幼稚。
“没有没有,是你的手真的暖和。”她赶紧补救,一边继续要抽出手。
结果裴树怎么也不让,就这么拉着她的手藏在口袋里往前走。
陆殊凝再使劲的时候,甚至直接被他改成了十指紧扣。
她不再动了。心想罢了罢了,随便吧,被看到就被看到。
裴树低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视死如归”般豁出去的表情,有些想笑。
反正逗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便松开了手。
毕竟很快就要走到楼梯口,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看着。
高三这个对她至关重要的紧要关头,他也并不想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让她能安安心心地准备高考,比什么都重要。
陆殊凝见右手终于重获自由,赶紧缩回来放进自己口袋里。
她悄悄抬眼去看裴树,只见男生侧脸线条并不似往常般冷硬,神情竟然有些温柔,显得更清俊了。
陆殊凝心一动,突然回味起了方才被他牵着手的暖意。
他的口袋明明和自己的温度差不多,为什么手那么暖呢。
而裴树,在女友自以为小心翼翼,其实早就被他察觉了的偷瞄中,只能拼命克制住自己重新去牵她手的冲
动。
短短一段路,简直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来日方长。
最后差点忘了正事。
快到陆殊凝家小区门口时,裴树从包里翻出一张试卷给她。
正是江月影看到他晚自习结束前站在三班教室外看的那一张。
陆殊凝却不知情,不明所以地问他这是什么。
“给你挑的一些数学题,这周有时间就做一下。不会的来问我。”
“哇!”陆殊凝惊喜不已,立即把卷子举到面前就要仔细研究。
裴树声音里带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儿太黑了,回家再看。”
“谢谢啦。”陆殊凝抬起头,乖乖把试卷捏在手里,“辛苦你了,还帮我整理题目。”
光线那么暗,更衬得她眼神清亮。裴树只觉得心痒,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发哑,“跟我还客气什么。”
陆殊凝当然也知道这些题目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对她的帮助却不是开玩笑的。何况,他有这份
心,已经够自己开心了。
“卷子一定会尽快做完的,到时候给你检查。”她抑制不住嘴角的笑,仰头说,“那我先回去啦。”
“不着急。”裴树似是漫不经心地喃喃道。
陆殊凝一时摸不准他说的是,让她不着急做卷子,还是不着急回家,一下子怔在原地没动。
接着,裴树朝她伸出手。陆殊凝没多想,下意识地就把手放了上去。
随即被他牵住,往身前一带。
她重心有些失衡,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两步,头靠在他胸口。
裴树收紧手臂,似是终于觉得满足了般,闭上了眼。
须臾,在陆殊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松开了手。
等陆殊凝回过神,觉得自己不止脸,估计脖子耳朵都红了。她眨眨眼,不知该往哪儿看。
心如鼓擂。
裴树已经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进去吧”。
语气里是克制的温柔与宠溺。
陆殊凝点点头,不大敢直视他的眼睛,匆匆说了句再见便转身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裴树缓缓地呼了口气。心思柔软而深沉。
那句“不着急”,其实是说给他自己的。然而,怎么可能不着急。特殊的御寒方式
高三年级组对于这一届高考的重视, 除了体现在平时抓学习抓得紧、每次考试后总结得勤之外, 还专门为
自主招生做了提前准备。
由于现在各大高校的自招都被安排在了高考之后,所以现在其实还没法确定哪些同学一定能参加哪个学校
的自招选拔考试。
所以年级组干脆采取广撒网的方式, 把理科年级前一百,文科年级前五十全部都集合起来,每周免费给他
们补两次课。请的是语数外全校最好的老师, 根据经验给同学们讲一些自招可能涉及的题型。
大概是考虑到文理科对于数学的接受程度不同,语文英语都是一百多人一起在大阶梯教室上课, 数学却分
了两个班。
文科班的同学补课的教室, 正是学校数学竞赛组的专用教室。因为补课时间和晚自习重叠, 所以这间教室
是空着的。
陆殊凝每次去那间教室上课时,总会有些微妙和神奇的感觉。
这也算是裴树的教室啊。
从前高二时,每次路过一班,她总会忍不住往教室里瞥一眼。从来没有见到过裴树,就知道他一定在数学
组教室。可一次都没有来过。
如今, 他已经不需要再准备竞赛了, 自己却时不时要来这儿上课。
命运真是件挺神奇的事。
每周一和周五都是自招上课的时间, 晚上七点到十点,两节课, 每节一个半小时,语数外三门轮流挑两门
上。
理科班的同学可以留在阶梯教室, 文科班的同学却常常要赶场子, 除了费脑细胞,还得消耗体力。自主招
生题目常常又怪又偏, 难度也大。每次上完课,大家都跟打了场仗似的,一个个心累不已。
人的精神一疲惫,往往就容易出现疏忽和纰漏。
一个周二上午,江月影在第一节课上了一半时,突然小声地哎呀叫了一下。
“怎么了?”陆殊凝转头问。
江月影表情焦急地在书包里翻找着,轻声道:“我好像不小心把相机落在昨晚上课的教室了。”
自从发现陆殊凝上课用相机把老师板书拍下来,课后再誊抄总结的习惯后,班上不少同学都开始模仿。江
月影也不例外。
尤其是自主招生数学补习课,老师常常列一道题的算式就能列整整一黑板,根本来不及全部抄下来。
大家纷纷只有先拍下来再说。
而江月影大概是拍完之后便随手把相机放在了抽屉里,忘了拿回家。
昨晚回去复习其他科目去了,直到现在上课时打算拍板书才发现。
陆殊凝见她着急得咬着唇,安慰道:“没关系的,下课之后去那里找找,放在抽屉里,应该不会被人拿走
的,别太担心了。”
江月影点点头,犹豫了片刻,问:“你一会儿能陪我一起去吗?”
陆殊凝知道她胆子一向小,又容易想得多,当即点头应下:“行,没问题。先好好上课。”
数学竞赛组教室离高三教学楼有不短的距离,两人便等到时间比较充足的课间操时候才去。
江月影一路都表情紧张,陆殊凝笑着安抚她:“会在那儿的,放心吧。”
“其实我都不是怕相机丢,那相机也用了挺长时间了。”江月影勉强地笑了笑,“主要是怕里面的照片丢
了。存了几千张,我都还没导出呢。”
“是,现在都是这样的。在乎的不是电子产品本身,是里面储存的资料和信息。”陆殊凝表示理解,“不
过往好处想,既然你的相机用了挺久了,应该也不会有人顺手牵羊。”
两人说着,走到了数学竞赛组专用教室外,门半掩着。
她们没敢直接推开,在门口悄悄观望了一下。
虽然是下课时间,但竞赛组所有同学都还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有的在独自做题,有的三三两两在小声讨
论。
气氛比想象中严肃和安静得多,江月影越发不敢进去了。虽然门上并没有“闲人免入”之类的字样,但总
觉得整个教室都散发出一种让人不敢越雷池的气息。
陆殊凝见好友迟迟没动作,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啦?”
“我不敢进去……”江月影刚想转头说里头氛围有点吓人,突然不经意瞥到了讲台上的人,愣了愣,拍了
拍陆殊凝的肩膀,“那个讲台上的人,是裴树吧?”
“啊?”陆殊凝愣了一下。她站的角度看不到讲台的位置,往江月影那边挪了挪,才发现真的是裴树。
他背对讲台,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往黑板上抄写着什么。
陆殊凝眨眨眼。
江月影好奇道:“裴树不是已经保送了吗,怎么还会在这儿……”
没等她说完,讲台上的男生就放下粉笔转过身,正撞上了她们的眼神。
他微一挑眉,似是有些意外,迈步朝门边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还没有从专业性题目和知识中抽离出来,裴树现在的气场其实还有些冷硬,散发着点“生人勿
近”的气息。
江月影几乎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半步,站到了陆殊凝身后。
然而等他走近,再凝神一看,竟然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看着陆殊凝,脸上似乎有笑意。
江月影觉得不可思议,眼神又往自家好友身上扫了扫,心想看不出来,裴树在人前和在女朋友面前,居然
真的反差这么大。
其实陆殊凝也觉得有些讶异,一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二是没想到他会表现得这么愉悦。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小声问。
“高二的竞赛生就要去冬令营了,这几天过来帮着给他们答疑。”裴树耐心解释道。
学校竞赛老师可真会偷懒,陆殊凝悄悄在心里吐槽。
他又问:“你呢,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陆殊凝连忙把江月影拉过来:“昨天晚上我们在你们教室上课,月影不小心把相机落在抽屉里了,能不能
让她进去找一找?”
裴树点头,江月影连连道谢,赶紧猫着腰往窜进了教室,快步往昨天自己坐的位置走过去。
陆殊凝正想对他道谢,却听他问:“没别的事了?”
“啊?”她愣了一下,刚想说没有了,可瞥见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的神情,犹豫了一下。
裴树一开始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没想到居然只是帮朋友来找相机,自然面色不悦。
这时,江月影已经拿着相机从教室里跑了出来,面露喜色地嚷着“在这儿呢,太好了”,旋即却发觉气氛
好像有点不对。
下一秒,却见陆殊凝转头看向自己,表情似是有些无奈,又似是想笑地说:“来都来了,不如问几道数学
题吧。”
“啊?”江月影一头雾水,她们又没带试卷或者练习册来,问什么啊?
“借一下你的相机。”陆殊凝提示道,“昨天晚上最后那几道题,老师讲的的解法,我们不是都没弄懂,
说先拍下来再说吗?”
“哦,对对对。”江月影赶紧低头开机。
二十分钟后,踩点赶回三班上课的两人匆匆忙忙在座位上坐好。
江月影忍不住对陆殊凝说:“裴树真厉害啊,想破头都想不明白的题目,居然能被他一讲就懂了。”
“是啊。”陆殊凝笑了,脸上有毫不掩饰的骄傲,“他就是特别厉害。”
前座的赵煜坤闻言转过身,皱了皱眉。
江月影的兴奋劲儿还没过,直接问他:“干嘛呢,不服气?”
“没啊,既然他厉害,你以后都去问他题目不就行了。”他语气不善地扔下这句,转回身。
江月影被怼得不明所以,陆殊凝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这么能憋,憋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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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高三上学期也即将结束了。
每到考试前,陆殊凝都是要把政治课本上的所有制试点从头到尾复习和梳理一遍的。
大多数时候是默念,但也难免有想要读出声的时候。
以前都是在家里,没什么可顾忌的,如今却每天都要在教室晚自习。
为了不打扰其他同学,也想要自己背书时有个更自由的环境,陆殊凝便常常拿着书到教室外去背。
偏偏如今已经入冬,在走廊里站半小时,能被冻成冰棍,浑身冷得发僵。
她便找到了一处稍稍能避风的小角落。饶是这样,每次复习完当天的任务回到教室,连书本的封面都是冰
凉的。
好在冷空气也能让人头脑更清醒,加上想要快些背完回教室,效率也会更高。
那天,照例站在外面,闭上眼在脑子里给各个单元的知识点列框架时,突然感觉到身前的位置,冷空气似
乎被挡了些。
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看到裴树正站在面前。
陆殊凝缓慢地眨了眨眼,半晌才确定不是自己被冻傻了出现的幻觉。
裴树微微蹙眉,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腕,冷得像冰。
陆殊凝手不由自主地一哆嗦,接着才发觉自己刚刚身子都被冻得不由自主有点发抖。
他揽了揽她的肩:“快回教室。”
“不行啊。”陆殊凝咬咬唇,“还没完成今天的计划。”
裴树拧眉:“一定要在这儿背?”
“嗯。”陆殊凝点点头,坚持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裴树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说:“手拿过来。”
陆殊凝愣了一下,一手拿书,把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裴树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怀里的政治书抽走了,接着说:“两只手。”
她懵懵地把双手都递了过去。
下一秒,就被他伸手握住。还往旁边移了两步,替她挡住尽可能多的风。
裴树的手很暖,和那天晚上一样。陆殊凝没躲没挣脱,也不说话,任他紧紧握着、又轻轻摩挲揉搓着给她
暖手。
心也像窜过一阵热流,满满涨涨的,全是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