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他的手混在人群里头,这会儿街贩们也正忙着, 着实无暇来关注这两人。
方思文就说:“我总觉得孩子已经在你肚子里揣着了。”
苏然被她牵着小手,轻哼, “才没有那么快呢。”
方思文朗笑, “也是。”
“对了,爹爹方才与我说, 若是我再不怀上个孩子,指不定哪一日有谁就大着肚子找上门来了呢。”苏然摸摸自己的小肚皮, 俏笑一声, “然后呐,我就回他说,你不敢的!”
瞧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方思文难得心虚地摸摸鼻尖, 小声道:“万一真有人找上门……”
苏然没听清,“嗯?”
“咳,没事, 宝贝儿你要不要吃冰糖葫芦?”方思文赶紧转移话题,心中也想着得快些把这花魁明月的事给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想暗算她。
苏然抬眸,远远地看着那街口吆喝着卖糖葫芦的,突然想起了自家还在昏睡的小宝贝,顿时眼神恹恹,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方思文暗道自己又起了个不大对的话题,赶紧捏着他的小手,柔声道:“放心,双儿没事的。若是双儿知道你因为她不开心了,怕也不高兴呢。”
“嗯!”他重重点点头,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来,还说,“你怎么连我有些许不开心了都能瞧得出来?”
“因为你是我的宝贝啊。”她笑了一下,牵着他往回府的方向走。
“方掌柜,我手好凉哦。”苏然抬了抬另一只没有被她牵着的手。
方思文把小手揣进掌心,微凉的触感让她蹙了蹙眉,“日后出门记得让阿雪给你备个小汤婆子。”
苏然下巴微仰,说,“妻主给捂着就不凉了。”
“你啊……”她不知该气该笑。只能认命地给他搓搓手,收在掌心里。
苏然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冻得还是羞得,他望了望天,突然也想到,这是仲冬了,再过些时候,春也该来了……
“方掌柜啊……”
“嗯?”说来,怎么小夫郎给她取了这么个新称呼?
“成亲的那一年我就想着,以后每一年的仲冬都不会冷啦。”他摊开被她捂热的小手,接住从天
而落的一朵小雪花。
雪花很快就被暖意给消融成水。
那只小手也被人重新握了回来。
她问,“为什么说不会冷了?”
苏然展颜一笑,“因为,身边有了个大暖炉啊!”
大暖炉方掌柜:……
好的吧。
瞧见雪越来越大,他也不由地蹙起眉来,“我们快回去吧。”
“好。”
妻夫俩手牵着手,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那雪花渐渐大了,将方才两个人走过时落下的脚印慢慢掩去,甚至模糊了远方的景。
雪色茫茫之中,那一双人影也渐渐化成了两个小点,融在这一副大雪倾城之中。
……
方思文仔细查了查,觉得这想算计她,整个玉林县找遍了也只能找出一个司徒英。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她送到京城的信也传来回复。
沈文远在信中说了,近日京城正在选进贡御酒的酒商,她曾经向陛下推举了玉林县的方家酒坊,却不想这一举把京城的酒商司徒家的人招来了玉林县。
在信中沈文远很是愧疚,然后又表达了一下希望方思文能够带着夫郎去京城小住的意思,才了了结信。
方思文叹了口气,收起信纸。
她哪儿有什么做皇商的心思。
当初把方家的田地全卖给了朝堂,就得了一比不小的银两,如今酒铺子也是在县里一家独大,根本不愁吃穿。
那劳什子的皇商就让司徒家去做吧。
于是,方思文很快就约见了司徒英。
司徒英前来酒楼赴约时还颇觉诧异——
方思文,找她?
想到自己做的事,司徒英又觉得心中忐忑,推开门,笑着迎了进去。
方思文就坐在窗前品着酒,她身前的桌几上有一方凹槽,槽里烫着水,几壶酒就这么靠在烫水之中。
察觉司徒英进来,方思文笑了笑,“司徒掌柜来了,请坐。”
司徒英听她这一声唤,心里一惊,她果然知道了……
不过司徒英也没有怯场,撩开衣摆坐下,故作不解地问道,“方掌柜的这是……”
方思文摘出一方温酒,“那日曾在县令府上一聚,觉得司徒掌柜对酒学知之甚深,故而相邀前
来,也算是酒友一聚……这酒楼中供的是我方家酒坊出的酒,还请司徒掌柜不要嫌弃。”
边说着,边给她斟满了一杯。
司徒英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倒从容不迫,端起那被酒液烫的发热的小杯,轻抿一口。
“清冽甘甜,又不失灼烫辣口……”她惊,再饮一口,“只两口入腹,便整个身子都烧了起来……这酒……”
方思文听她赞叹,自己反而不疾不徐,“这酒名为三冬暖,是方某家中夫郎所取之名。”
“三冬暖……呵,方姐妹家的夫郎可真是个妙人。”
方思文脸色一沉。
司徒英拿着杯子的手一僵:……怎,怎么了?
好一会儿,方思文的脸色才缓过来,“当初酿这酒时,夫郎曾说,三冬暖便是祈愿这边关将士不
受寒冬所迫,虽说一口酒暖上三年实在是夸大其词,但依着他那份心,我却还是许了,这酒便叫了这名。”
司徒英听完,干笑:“方姐夫好心地。”
方思文的脸色又绷不住了,颇有点不耐道:“司徒掌柜的听不出我的意思么?”她轻敲了敲这桌子,“我这‘三冬暖’往圣上面前一送,单这寓意,便没有司徒家什么事了。”
司徒英脸色也僵了,“方掌柜……”
“原想着把这酒供给你们司徒家,钱货两讫,你拿去进贡当御酒也罢,要拿到自家铺子里卖也罢,到底做什么用我也不管。谁知原来你看上的不是我家的酒方子,而是我方某的夫郎么?!”她铿镪顿挫,一声声话里盈满了不高兴。
司徒英一听愣了,气得放下了酒杯,“我我我……谁、谁肖想你家夫郎了!”
“你又是对着我夫郎一夸再夸,又是寻了飘香楼的明月将我掳了去,想方设法地要我把明月赎身抬进门,难不成你不是对我夫郎有非分之想?!”
司徒英简直郁闷,她说的没错,事情都是她做的,可是……她简直百口莫辩!
“我家中亦有娇夫,怎么会肖想你家的夫郎!”
“哼,不想便是好,若是想……”方思文眼中森寒,“司徒掌柜能不能走出这玉林县,方某
也不敢保证。”
司徒英浑身一个哆嗦。
这,这……方思文怎得这样可怕?!
司徒英心里百般后悔,她当初怎么就没探听好虚实,就这么去买通了明月……
却不知这方思文早就将其中弯绕查得一清二楚。
若是那明月将她招告出来,怕是还要去见官了……
“我,我……”
正当她着急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的时候。
方思文掏出几张折好的宣纸,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三冬暖’的酒方子和每年玉林县往京城贡酒的买卖契,若是没问题便盖个私印,这事便算是了了。”
司徒英愣愣地望着摆放在眼前的东西。
起初,她是不信一个小小县城里的酒家能做出什么好酒讨得了丞相大人的欢心的,可谁知来了玉林县后才发现,原来真正眼界低的是她。
方家的酒,她也喜欢。故而更是怕这方家把酒送往京城,一旦被选上御酒,那还有司徒家什么事?
所以她找了飘香楼的花魁明月去近方思文的身。
可惜没在她醉后套出什么东西来,反而自己的算计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司徒英还是有些怕的。
她毕竟还年轻,手段上便稍逊了一些。
原来还想着,怕不是这一遭真的偷鸡不成反要蚀把米,结果……
她愣愣地将自己的私印收回布囊,又傻傻地望向对面引颈长饮的女人,很是不解地问:“为什么……”
方思文放下酒杯,收起契约,笑了笑:“我不想做那什么皇商,也不想蝇营狗苟,拼了命地往上爬,我想的,便是有夫郎常伴有儿女绕膝,人生便已满足。”说罢,她还嫌不够,装腔作势道:“司徒掌柜可要当心,这眉中沟壑深了……老得快啊。若是以后遭家里的娇夫嫌弃了,可别说姐妹没提醒。”
司徒英:……
话毕,方思文就悠悠闲闲地走了。
司徒英望着她俊朗的背影,突然抬手揉了揉眉。
难道……真的老了?
是啊,她明明是比方思文还要小一些的。
说起来,这县里的人都传方家妻夫俩琴瑟和鸣是如何如何的相爱,原先她不信……现如今,却有点庆幸,当初想了个馊主意去对付方思文时,没对她的夫郎下手。
否则,恐怕是真的走不出这小小的玉林县的。
……不知怎得,她就是有一种感觉,这女人方才说的一言一语都不是作假,极具威胁。
当然了。
关于变老这一句……
司徒英:我不承认。
绝不。
第85章 执手共白头4
方思文都打定了主意, 料想明月没了司徒英的支持, 绝不敢再做出什么事来。
正当她拿着买卖契回府时,却不想家中正在发生着……
近日以来,为了好好备孕,苏然也没有每日都去铺子里,只一心想着把身子养足了再生个小小宝贝。
结果自己怀孕的消息还没出来,反而是捷足先登的那个人找上门来了。
那时苏然正和方爹爹两人在花园里喝茶。
方爹爹得知他们终于打算要孩子了, 还激动不已,言说让苏然别害怕, 还主动同他说起一些不能吃的性寒易孕之物。
直看得阿雪目瞪口呆。
原来这其中这么多大道理。
“阿雪,快去寻个笔纸记下来。”
阿雪连忙去了。
方爹爹握着他的手笑, “也无需记下来, 若是你忘了就来问爹爹,爹爹自然都告诉你。”
苏然抿唇笑得温柔, “苏然不敢耽误爹爹的事。”
“你这孩子……”
方爹爹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方爹爹一生只得了这么个方思文,生的时候太辛苦, 方母就再不许他生了。
故而, 在一直想要个乖巧听话的男孩的方爹爹眼中,苏然当真是最好的宝,想说才牙牙学语那么大时就喜欢得恨不得抱来自己家里养。
后来女儿把人给娶回家来了,他自然是最开心。
他疼两个孩子也是疼到心坎里的, 哪怕苏然嫁进来这么多年无所出,他也没有为此说过苏然一句重话。
“孩子的事,总是缘分, 你可不要在心里压着,累着,若是成了负担,不宽心啊,最是不好的。”
“嗯。”
苏然乖乖地听着教导。
正当此时,阿雪回来了,没带着文房四宝,反而领了个生人进来。
苏然偏头看去,那人穿着妥帖,眉目间都描了淡妆,走起路来虽然少了一分大家闺秀的从容,但眼神规矩,没有四处乱看。
正待那人低下头俯身行礼——
“明月见过主君,见过少主君。”
“你是……?”方爹爹皱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这男人。他的眼光可比苏然老辣得多,这人身上一股脂粉味,那是常年打扮才会留下的气味。而他们玉林县里,若非爱美的孩子,否则不会整日这样花枝招展的。
苏然也奇怪,转头问阿雪:“是铺子里的事么?”
阿雪埋着脑袋摇摇头,平时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此刻却苦巴巴着一张脸,“他,他说……他怀了咱家主子的孩子!”
阿雪这一说,瞬间惊住了方爹爹和苏然。
明月见机伸手抚上自己还未隆起的肚皮,低声道:“主君大人,少主君大人,奴是飘香楼的明月,一月多前,方小姐宿在飘香楼一晚,是明月去伺候的。小姐醉了些,便把奴当做了少主君,给……”
方爹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儿夫郎。
苏然却奇异地没什么表情,仿佛就连刚才的惊诧也根本没存在过。
“我妻主一月多前,不曾外宿过。”他说完笑了,“她日日归家,疼惜夫郎的名声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说得出来的不是么,她在做,大家也替我盯着。若你说旁的谁去了飘香楼,或许我信,大家都信。但你说方思文,你觉得可有人信?”
阿雪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甚至搭腔道:“我先前都差点让你给哄了去,我家主子是什么品性?与我们家少主君恩爱多年,若要去飘香楼那也早就去了。轮得到你现在揣个肚子来认亲么
?”
明月似是福身不住,跪了下去,语气声声哀婉,“主家真的误会明月了。明月只是念着方家这么多年也没曾有过小孩子了,便才想着上门问问,若是主家不要这个孩子,明月今日出去就买上一碗药给落了孩子。至于方小姐是不是当真去过飘香楼夜宿,我飘香楼中人多嘴杂,您只需派人去问上一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