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随勾唇揶揄:“每件事都使用我的话语权让节目组听从我的安排,多无趣。我哪有节目组招数多?”
这不,裴解颐和路随商量,演绎个整理对方的衣服,导演的提示板便又亮出来:【两位老师,来场组合动作吧】
“你举个例子。”路随直接对着场边的导演问。
导演也就不浪费时间写提示板了,口头道:“比如,裴老师躺在路老师的腿上,一边和路老师聊白天的日常,一边由路老师帮着吹头发。裴老师看见路老师的家居服领子折在脖子里,帮路老师翻出来。这样就囊括了四个互动。”
裴解颐:“……”好家伙,先编偶像剧剧本。
开录前,路随打量着裴解颐的脸:“你要不要把妆卸了?现实中睡觉前,你脸上应该没有妆。”
他话一出,全场死一般寂静,小胖都替路随着急:随哥大钢铁直男啊!怎么能让一位女性在镜头前不带妆?
裴解颐为了配合录制主题,换休闲装的时候其实已经把脸上的妆也改为淡妆,口红都没擦。路随的这种无知提议,裴解颐是不可能配合的。她倒没甩冷脸,而是给出抹似笑非笑:“素颜上镜,是另外的价钱。”
路随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与冒犯:“导演,这段剪掉。”
化妆师帮裴解颐整理头发,让裴解颐披散的长发,在裴解颐躺在路随的腿上时,以最漂亮的造型垂坠半空。
路随经由工作人员的指导,吹风机只开最小的风力,也与裴解颐的垂坠的长发隔开一定的距离,以免吹乱裴解颐的头发导致画面不好看。
从上往下注视裴解颐的侧脸,他说:“我现在用手指梳理你的头发试试力度,太重了你告诉我。”
“嗯。”裴解颐此时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腿上。
他腿上的肌肉是绷起来的,很硬,她的耳朵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贴着,不太舒服。她方才试着重新找个位置,但……结果都一样。
不过很快他的手指在她发丝间游走的动作分散走大半的注意力。
“这样OK?”路随问。
“……嗯。”除了有点痒,没啥毛病。Tony老师给她洗头时的手指都没有他的手指来得如此有存在感。
裴解颐有意识地将视线飘向镜头外站成一排的工作人员,企图摆脱这份暧昧。平时拍戏,和男演员之间有过比这更为亲密的举动,也没有现在暧昧。
准备停当,工作人员全部撤离镜头前。
裴解颐最终还是在他的腿和她的脑袋之间枕了她的手臂,她盯着前方音量开得很低的电视机屏幕,忍不住以一句实话开启话匣子:“你的腿还不如枕头舒服。”
“啧,你在嫌弃?”
“如果嫌弃呢?”裴解颐微微侧脸。
在路随张开嘴即将回答之际,她掰了一瓣橘子塞到路随嘴里。
裴解颐的即兴发挥。
路随慢条斯理拒绝饱满的汁水,等咽下肚子里后,对着他的腿说:“听见没?你连累我一起被嫌弃了?有点自觉,努力改进。”
裴解颐好气又好笑,继续往他嘴里喂橘子,同时应导演要求,聊了两句路随今天的课程。
最后一瓣橘子投喂完毕,裴解颐的手伸向路随的领口,将折在里面的领子翻出来。
旋即她转眸间,视线与上方路随的桃花眼不期然触碰。
仿佛胶着住,他定定看着她,一瞬不眨,连他穿插在她发丝间的手指都凝滞。她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没有错开目光。
复古的水晶吊灯洒着暖光,在他立体的眉骨眼梢投落细碎阴影。随着他的缓缓低头,阴影笼罩住她的脸。
镜头外,全部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肿么肥四?两位老师给自己加戏,加的还是晚安kiss?
苗苗再次紧紧揪住身边的小胖,生怕错过重要画面,双眼瞪得如铜铃,不敢眨巴一下。
怎料关键时刻,沙发旁的窗帘被风吹起,有灵性一般,恰恰飘向裴解颐和路随,挡住了两人的大半身形。
大家顿时只能看见路随的头依旧低着、裴解颐依旧一动不动枕着路随,但看不见两人的嘴唇到底碰上没有。
苗苗脑袋一热,咻地冲上前,撩开窗帘。
路随已然直起腰板,裴解颐也从路随的腿上坐起来,理着披散的头发问导演:“可以了吧导演?”
“不可以不可以,两位老师把窗帘里发生的事当着镜头重新演一遍!”——导演小姑娘内心含泪狂嚎,嘴里还是不无遗憾地说:“可以了可以了,特别好!谢谢两位老师!两位老师辛苦了!”
转头导演悠悠问:“为什么窗帘会飞起来……这么冷的天,谁把窗户打开的……”
“……”无人回答。
—
收工回家的路上,苗苗一度想问裴解颐,她和路随被窗帘挡住的那几秒钟都干什么了,最终忍住了,默默告诉自己:没关系,明天在片场,也有裴开颜和阿随的吻戏!
裴解颐一只手抓着临走前路随给她的酸奶,利用车上的这点碎片时间,也正在反复咀嚼明天的剧本内容。
和这次的真人秀录制一样,影视化作品部分也是两期的内容连在一起拍摄,拍摄时间在明后两天。
路随发微信:【你把你行李箱的东西一件不落全带走了?】
裴解颐懒洋洋回复:【怎么?导演没说明天片场要用到我的私人物品吧?】
她这次订来用作她和路随录制同居主题的餐具等用品,今天拍摄结束后将被搬到明天的拍摄现场去布置进裴开颜的家里。
路随:【我是指,你以后总会有住我家的时候】
眼前闪过他压不住炯炯盛气的桀骜眉骨,裴解颐淡淡一扯嘴角:【弟弟,男人过度自信,容易油腻】
路随:【(大哭)姐姐的心好硬】
裴解颐:“???”怎么突然浓浓的绿茶气?
路随:【听说现在流行绿茶弟弟,正好解油腻】
苗苗正在微博上偷偷刷着颐路相随CP粉们的产出,嗑着CP们挖出的新糖点,冷不防听见裴解颐发出短促的一记轻笑。
“姐,发生什么好事了吗?”苗苗转向后座。
“看了个段子。”裴解颐熄灭手机屏幕,啜一口酸奶,重新捡起剧本。
视线随意一落,便恰好落在明天吻戏的段落上。
她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路随的脸。
窗帘飘荡的深绿色暗影中,他的眼神粘稠得化不开,斜勾的嘴唇与她的嘴唇仅毫厘之距。
外界的声音仿若被真空阻隔,她的耳边轻轻跳动他如金石般清越的低低的嗓音。
“明天的吻戏,不借位吧?”
第24章 . 第24束光 旖旎风光
裴解颐迄今为止拍过的吻戏, 遇到过的几次借位,原因都是照顾对手男演员。
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两次。
一次,对手男演员有家室, 男演员的太太介意, 男演员拍戏能借位尽量借位、不能借位就用吻替。
还有一次, 对手男演员是长大的童星, 妈妈一直陪同在身边,觉得自家儿子虽然已成年但还是孩子, 不适合拍吻戏。
和路随的短剧,既然剧本和导演要求,路随本人也同意,裴解颐自然秉持敬业精神,不借位。
何况,也就是个嘴唇贴嘴唇的事儿,和真正的接吻并不一样。
这次的拍摄不涉及古代部分, 所以没有去影视基地,拍摄片场就在北城的郊区。
裴开颜的家是棚内搭景, 简单的一居室。
裴解颐去到现场才发现, 裴开颜卧室的样式几乎照搬了路随家里为她准备的那个房间。
“你的主意?”裴解颐看向刚从化妆间过来的路随。
“现在是不是任何事, 你都觉得是我的主意?”路随保持上次的古装造型,发髻高束,通体玄色长袍。因为他需要粘头套,今天花费的时间比裴解颐做服化道的时间更长。
裴解颐双手抱臂:“不是你昨天说,你之后每件事都要使用你在节目组的话语权?”
路随轻轻松了松束得有些太紧的袖口:“啧, 我说过那么多话,该当真的没见你当真,不该当真的你和我较劲。”
裴解颐斜眼睨他:“这说明, 你平时满嘴跑火车,真话假话信口就来。”
路随的眉峰高耸:“我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
“否则你认为是怎样的形象?”
路随倏地笑,光是看着她笑而不说话。
裴解颐莫名其妙:“怎么?”
“没什么。”路随敛几分笑意,“走吧,裴老师,沈导喊我们走戏了。”
裴解颐眉眼冷落,轻呵:“懂了。憋我什么坏话。”
路随刚敛起的笑意不自觉又盛开:“姐姐真凶。又冷又凶。”
之前的她几乎总在对他营业性笑脸、礼貌性好言,只偶尔在私下的微信里暴露她又冷又凶,现在她对他又冷又凶的次数,她自己没发现越来越多了?
并且,之前她无论笑脸好言或又冷又凶,均疏离满满,现在……
裴解颐心里狠狠一抖。
今次的“姐姐”,他的喊法和先前的几次“姐姐”是不一样的,似乎变成他在微信里模仿绿茶弟弟时的状态,裴解颐的脑子里自动将他当下的语气匹配微信里“姐姐的心好硬”那几个字。
当然,如果他的表情也演绎出绿茶弟弟的故作委屈,就更完美了。
既然他总说她又冷又凶,裴解颐索性用上妖女开颜的冷漠脸:“哪来的姐姐?这里只有你的师父?”
比起现代裴开颜的俏皮开朗,裴解颐对妖女开颜的断情绝爱把握更得心应手。
如果时光能倒流,重录第一期,裴解颐一定会对角色设定的要求多一点,反对路随设置给现代裴开颜的标签。
路随也没生气,挽一下她耳畔的碎发:“今天的剧本没有我师父,只有……笑笑。”
裴解颐的心脏猛一跳。
—
直至回到自己的公寓门口,裴开颜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鬼迷了心窍,应该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神秘男人丢去给警察叔叔处理,而不是把一个陌生人带回独居女性的家里。
幡然醒悟的裴开颜定住了,扭头往身后瞄一眼,想反悔。
再次撞上阿随深邃而深情的乌瞳,还是那般死死地盯着她,从片场到这里的一路,裴开颜怀疑阿随的眼睛就没有眨过,似乎担心她随时会从他的面前消失。
以及另外一些浓烈的她完全读不懂的复杂又深沉的情绪,致使他的眼睛仿佛有股魔力,她一和他对视,就会不自觉失神——在陷进去之前,裴开颜错开眼,敛回神思,还是选择……开门带他进去。
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坏人。
“坐吧。”裴开颜指了指地毯。
她家就她一个人,屋里没有椅子。
阿随的脸上再次出现茫然四顾的表情。
这表情第一次出现,是他跟着裴开颜从片场出去时,他对着高楼大厦流露出的。
第二次出现,是他跟着裴开颜打车时,他对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流露出的。
但和前两次一样,很快阿随收起茫然,并且什么都不问,目光重新落到她的脸上,没其他动作了。
如果不是他曾开口告诉她他的名字,裴开颜得以为他是个哑巴。
行吧,不动就不动,她总不能浪费时间继续陪他耗着。裴开颜径自走向卫生间。
结果阿随又跟着她,就像之前在片场,她要去换掉戏服,他也差点跟进去。
“打住打住打住。”裴开颜蹙眉,“我要上厕所。”
“上厕所?”阿随狐疑。
终于又肯开口了。裴开颜腹诽,一把听着能让人怀孕的动听声音,就应该多说说话,造福她的耳朵,才不枉她冒着危险收留他。
“嗯,上厕所,你不能看。”可惜他脑子好像坏掉了,人有点傻,很多基本常识都不懂。
见他还是不明白的样子,裴开颜干脆道:“我要换衣服。”
阿随点点头,但又和片场里时一样,袖子里忽然变出一根细细的棉线,轻柔地蜿蜒缠绕上她的手腕。
裴开颜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确认这一回,她没有看错。她碰了碰棉线:“你是魔术师吗?”
“魔术师?”阿随面露困惑。
算了。裴开颜不追问了,走进卫生间,关门,咔哒上锁。
卫生间的门上半段是磨砂玻璃,映出门外阿随捱在门边的挺拔影子。裴解颐盯了两秒,又低头看手腕的棉线。
棉线的缠绕方式,是以极其微小的距离浮于她的皮肤上方的,而且棉线似乎能无限拉长,也极具弹性,无论她做什么动作,都不会产生勒痕。可以说,如果不用眼睛看,它就毫无存在感。
最大的谜团的是,在片场的时候,棉线丝毫不影响她换衣服。
蹲在马桶盖上,裴解颐在手机网页输入:【遇到外星人怎么办】
——她脑子也跟着他坏掉了吧?
百度还没告诉她答案,经纪人的电话打进来,询问她今天面试的情况。
她在公司里和另外三位选秀节目出道的艺人共用一位经纪人,公司内部没什么好资源能给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找外活。经纪人也很少管她,最多在这种时候来“关心”她。
但经纪人的目的多半是,如果她面试成功,公司会多塞一两个小爱豆和她以打包的价格与剧组签订合同。
裴开颜接听时习惯性打开免提,和经纪人刚说上两句话,猝不及防阿随破门而入,浑身煞气,凛冽如冰:“谁?”
裴开颜:“……”
十分钟后。
裴开颜凶巴巴警告阿随:“我没出来前,坐在这里,无论发生任何事不许动,哪儿都别去。”
被她按在地毯上坐着的阿随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