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来随便看看。”
他对古董什么的不感兴趣,只对白瓷碗的下落有兴趣,这关系到胡子晖能否尽快定罪。
“陆先生,我说句实话,这古玩市场里的古董都是假的赝品,您可千万别上当受骗”
这小张保安是个热心肠小伙子,他唯恐这位“大英雄”掉进了什么购物陷阱,于是一个劲地提醒陆澄砚:古玩市场遍地都是假货到处跑。买卖交易就是双方互相坑蒙拐骗。
听到这些话,陆澄砚笑了笑,随口问道:“那这里有什么店收购真品古董?”
张保安道:“附近的典当铺倒是收购真东西,给出的价格还蛮实惠的。您可以去那里转一转尤其是银丰典当行,他们家老板是个有眼色的古董鉴定师。咱们古玩街上的人都知道,做银丰典当行的生意不会亏本。”
银丰典当行?
陆澄砚记下了这个店名,吃过面条结过账,他就直奔这家典当行,继续撞一撞运气。
结果——当他走进这家银丰典当铺,一拿出这张白瓷豆碗的照片,店主王姐就笑了起来:“这个东西我认识,上个星期刚刚被买走不过我们家卖掉的那只碗,不像照片上的这只这么完整。莫非您手上也有一只明朝的传家宝碗?”
“明朝的碗?”陆澄砚皱了皱眉,这分明是一只唐朝的碗?他再次确认道:“您卖出去的那只白瓷豆碗,和照片上的这只一模一样吗?是什么时候收购的东西?”
“上个月收购的,绝对和你照片上这只碗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陆澄砚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难道说,沈老板就是在这里典当了那件赃物?
顿了顿,陆澄砚想着先打听卖家的线索再说。这事不能着急,必须得慢慢来。他要先看看:银丰卖出去的这只碗是不是真的高昌王陵赃物,才能继续下一步的调查。
于是他打听道:“我想联系一下这只碗的卖家,看看他能不能把东西出手给我您能帮个忙吗?”
王姐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这东西一旦卖出去,就跟本店没关系了况且,那位林小姐估摸着也不会转手,她看上去很喜欢那只白瓷碗,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是想让她转手,我是想看看,东西是不是真品。”顿了顿,陆澄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于“林”这个字,他一直有些格外的敏感,甚至是下意识地问道:“这位林小姐她是不是叫林雨馨?!”
“不是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王姐很纳闷,她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顾客,拿着一张古董瓷器照片,还打听上一个卖家的信息?
“没什么,这只碗对我很重要,我只是想和拥有者见个面,确定一下她手中白瓷碗的真假。”
陆澄砚自嘲了一声,难道他是魔怔了不成?听到姓林的,就会以为是她?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王姐:“”
最后好说歹说,陆澄砚拿出了十分的本领来,还是磨出了这位“林小姐”的联系电话以及家庭地址。
林小姐留在王姐这里的名字叫林蓉,但联系电话是个空号,那么只剩下家庭地址——月牙泉镇XX小区XX号。
于是乎,陆澄砚打了一辆车去往这个月牙泉镇,想趁着今晚把古瓷碗的真相搞清楚。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到达月牙泉镇,他循着王姐给的地址,来到了一栋古色古香的三层高别墅前,按下了门铃。
这样忽然的造访是有些不礼貌,但陆澄砚现在顾不上这么多。如果能找到沈老板销赃的证据,那么胡子晖的案子才有了确切的物证。
不一会儿,门开了,走出来个穿着睡衣的小姑娘。还在揉着眼睛打哈欠,嘀咕道:“总算来了啊这饿了么真慢,我都快饿死了。”
林蓉:住在这景区什么都好,只是外卖送的太慢?
只是她一抬头,却和某人打了个照面。
陆澄砚:“”
这一瞬间,他根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第40章 对白 ·
来者便是客——哪怕彼此之间有隔阂。这主人的待客之道是不能缺少的礼貌。
今日的陆澄砚穿着一件黑色armani西装, 人长得跟平面广告上的男模特似的,真的是青年才俊,端庄清朗。
林蓉真的很好奇:他走在路上的话, 难道没有星探给他递什么选秀小广告吗?
只不过, 她最想知道的是:陆澄砚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
这栋别墅非常古色古香,邀请什么档次的客人都不会显得寒碜。家里清一色都是明式红木家具, 桌上摆着两尊高仿汉朝的博山炉, 天花板上还悬挂着敦煌风格的顶灯垂照,看起来格外的富丽堂皇。
客人落座以后,林蓉先抬手倒了两杯茶。在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之前, 她还仔细思量了一番:难道自己不小心泄露了踪迹吗?
对了,在敦煌博物馆难道时候, 陆澄砚看见了她?还打听到了她的住所?
陆澄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果然是:“我在敦煌博物馆参加活动的时候, 好像看见了你你是不是去了活动现场?”
“是的。”林蓉忍不住吐槽道:“早知道人么多, 我就不去看了,结果什么都没看见。”
她本质上不是爱凑热闹的人, 更不喜欢种杂乱无章的场合。
“你要是想近距离观摩壁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
陆澄砚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果然没有看错,一抹倩影真的是她。
“不必了,”林蓉拒绝了他的好意,她只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陆澄砚只是过来和她叙旧的话,么别怪她没心思谈论这些废话,毕竟她已经尽量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
结果陆澄砚拿出了一张照片来, 递到了她的面前。
林蓉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一只唐朝的白瓷豆碗, 和她上个星期买的只碗一模一样。但两者的保存状况完全不同:她的只碗是用碎瓷片粘合起来的残缺品, 而照片上的这只是品相完美的全品白瓷碗。
她立即来了兴趣:“这是哪里来的照片?!”
陆澄砚介绍道:“这是新疆博物馆馆藏的白瓷豆碗,出土年份是1987年, 地点在高昌王陵西边的陪葬坑”
!!!
林蓉皱了皱眉头,立即捕捉到这件事的蹊跷:“不对啊,我记得付雯说过,她爷爷和父亲发掘的高昌王陵,是沮渠无讳的太子墓。沮渠无讳是北魏人,死于公元444年,一年西北地区还是北魏拓跋氏的政权地盘么高昌王陵里面怎么会出土唐朝的文物?!”
唐朝是公元618年建立的政权,沮渠无讳死于444年。中间相差了整整174年。唐朝的文物白瓷豆碗除非穿越,否则是不可能出现在沮渠无讳的太子墓中。
陆澄砚凝视着她,林蓉渊博的知识量,总是令他心服口服,她真正是他见过最有才华的姑娘。
“这不是沮渠无讳墓里出土的文物。实际上,吐鲁番的高昌王陵,是一个占地四万平方米的大型家族墓群。沮渠无讳死后,高昌国灭国,后来沮渠无讳的后人都把坟地安置在里。形成了一个跨越几百年的超大规模墓葬群。”
陆澄砚解释了她的疑惑。所谓的高昌王陵,实际上不止一座太子墓。当地所有的墓葬群加起来,有大大小小上百座,所以块地盘才成了盗墓贼眼中的肥羊。
林蓉点了点头,这么解释就能说通了。所谓的高昌国,前前后后复辟了好几次,有阚氏高昌、马氏高昌、麴氏高昌、大凉高昌“高昌”这个国号由来已久,时间跨度从北魏一直持续到唐朝,最终高昌国被回鹘政权所灭。
这么说来,这是某座唐朝高昌贵族墓里出土的白瓷碗,可是这只碗,怎么会和她手中的收藏品一模一样呢?
林蓉想了想,忽然心头一跳,王姐说这是盗墓贼出手的“传家宝”——莫非说,这只碗其实是从高昌王陵中盗窃出来的?!和新疆博物馆馆藏的只碗是一对?!
“难道我收购的只碗,是高昌王陵被盗的赃物?!”
她立即明白了陆澄砚的来意。陆澄砚这才点了点头,事情就是这么巧,他居然通过一只碗追到了她的家里来。
莫非说,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剧本?
陆澄砚哑然失笑——有的时候,他可以不相信缘分,但缘分就是会把他们牵扯在一起。
只不过,整件事情比她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从这只碗出发,牵扯到二十年前的血案。中间的种种坎坷,谁能三言两语说得明白?
陆澄砚对二十年前发生的惨案了如指掌,他先告诉她:“当年高昌王陵被盗,不光是沮渠无讳的太子墓被洗劫一空。实际上,沮渠墓周围的几个墓葬群全部被火.药给炸开胡子晖一帮人用了大剂量的开山黑.火.药,直接把片地炸出了许多窟窿,直达地下的主墓室。”
“一群疯子!”林蓉脸上白了白。
怪不得胡子晖会得手的么轻易——他们甚至不是挖开墓道,而是直接炸开墓道。
陆澄砚淡淡道:“这只白瓷碗,就是案发之前,考古队从高昌墓葬群里发掘出的文物。案发之后,高昌王陵相关的考古行动都停止了,块地盘至今都封锁着。”
顿了顿,他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最近,新疆警方得到了一个消息:帮胡子晖贩卖文物的一个走私商人,手中有一只白瓷碗,可能和新疆馆藏的这只白瓷碗是一对。这只碗就是胡子晖盗掘高昌王陵的赃物,当年胡子晖得手以后,他把碗送给了这个合作伙伴。”
!!!
林蓉想了想,顿时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胡子晖落网以后,他的同伙们肯定惶惶不安,其中就包括了这只碗的主人。
“所以说,胡子晖的生意同伙急于处理赃物跑路,就把东西卖去了典当行,银丰的王老板恰巧收了来最后落进了我的手中?”
林蓉:卧槽,她随随便便收一件古董,都能和高昌王陵血案扯上关系?!
陆澄砚沉默,目前他的说法只是一种推断。现在,胡子晖呆在监狱里死都不肯认罪,而他的其他同伙都是近些年才跟着他干活的,他们并不知晓二十年前血案的真相。
要想抓住胡子晖其余的同伙——这只碗的来历,可能才是最大的突破口。
所以这一次,他非常由衷道:“小林,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等一等!”林蓉起身去了收藏室,把白瓷碗给拿了出来:“既然这是赃物的话,你拿去交给警察吧。”
陆澄砚没有接过碗,只是道:“你可以自己去敦煌警察局说这件事。这几天,他们组成了个特别专案组,专门负责和新疆警方对接,这碗将会是破案最重要的物证。”
“我不想跑这一趟,还是你去跟警察说吧!”
林蓉摆出一副“我很怕惹上麻烦”的样子。办案什么的,还是交给警察去操心?她还是安安静静当一条咸鱼就好。
“”
陆澄砚无语凝噎,最后什么也没说,还是收下了这只碗,放在了随身公文包的最里层。
说完了公事,他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林蓉最近是长胖了点,脸颊红润,看起来像是营养补充过度?
这样很好——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位柔弱无助的小姑娘站在大马路边上,一个五大三粗的流氓要伸手打她。当时他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来:自己一定要走过去帮助她。否则的话,她肯定要受很严重的伤。
但事实证明他第一次看走了眼,她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姑娘,她的强大令他都自愧不如。
“你看着我做什么?”
林蓉可不是瞎子。她真不怕陆澄砚跟她谈案子,她最不习惯他这样看着自己。
“你长胖一点了。”陆澄砚实话实说。
“你知道这句话对女性而言,是一种人身伤害吗?”林蓉对他的情商表示担忧。难怪他至今保持单身记录?
“你还是胖一点比较好,从前太过于孱弱,看起来就很不健康。”陆澄砚没觉得这话是一种冒犯。
林蓉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是心宽体胖:“有些事情只要看开了,就会吃嘛嘛香。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我都管不着。陆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段话是在委婉地提醒他:陆先生,你为难我的事,我可以看得开,但不代表我忘得了。
陆澄砚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道理是这个道理。
相隔了两个月,他没有任何辩解的话语,只是想跟她说一件事:“你发给我的条短信,我没有给付雯看我怕她看了会伤心难过。我只是跟她说,你有事回老家去了,过年的时候,付雯还吵着想去你老家找你。”
林蓉心中一动,她是因为跟陆澄砚闹别扭才走的,但付雯她始终记挂着这个好朋友。
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说服付雯不去找我的?又是怎么跟她解释我的手机关机的?”
陆澄砚淡淡道:“我说你的老家手机没信号,你正在处理一件棘手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最好不要去掺和。”
“你很聪明,陆律师。”
林蓉漠然道,她早就知道他很聪明,而且公私分明的很。
陆澄砚默了默,听到她说“律师”两个字,好像是在讽刺挖苦他的职业,不由得道:“你跟我置气没关系,把你的事告诉付雯的人是我,跟旁人没关系请你不要轻易切断了和付雯的联系,你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
林蓉轻轻笑了一声:“陆先生,我没有生你的气,说明白一点,我只是个外人,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人。你怀疑我的消息渠道这件事做得很精明,我不觉得你的行为有错。”顿了顿,她还是抱怨道:“可你把些话跟付雯肖珩一说,让我今后怎么面对他们?!”
“”
陆澄砚默然,他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在她看来都是无力的辩白,可他真不是怀疑她的居心叵测。只是想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她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