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警察是来询问死者的情况，林蓉当即竖起耳朵当个吃瓜群众。据说这无锡浮尸案现在是网上最热门的话题。江苏公安厅给无锡警方下达了死命令，要求一个月之内限期破案，要不然的话，从无锡市公安局一直撸到太湖水上派出所所。
因此无锡警方压力很大，他们三番两次光顾泽盛公司，这里是唯一能查到和死者有关联的地方。
可问来问去，警察都问不出什么毛病来。顾墨林始终是那句话：他只是雇佣王大庄来工作的老板，并不在意这个公司里的小人物。
最后，警察做完了笔录，顾墨林送走了他们，这才把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却是问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那几张尸体照片吗？”
林蓉：死了上千年的人我都不怕，何况是刚死不久的人。
顾墨林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刚才就注意到了：林蓉的目光一直放在死者的照片上，莫非她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吗？
他干脆问道：“无锡的浮尸案闹得全国都沸沸扬扬，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我是在网上看到这桩案子的，据说这个人是被电鱼的小偷给电死的倒霉蛋。但没想到他曾是这里的员工。”林蓉摆出一副路人侦探的架子，推理道：“不这件事确实很可疑，隆冬季节，太湖的水温在零度以下，他是真的不要命啦，这种时候去太湖里游泳？”
“他不是去游泳，他是去盗窃一座水下的古墓。”
顾墨林说的是警察刚公布的新闻。现在无锡警方正按图索骥，全水域摸查图上的那座淮南王墓。
“太湖下面有文物吗？”林蓉扮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难道水下有一座被淹的古城？”
“没有古城，倒是有一座古墓。”顿了顿，顾墨林意味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学考古的学生，那你是怎么看待盗墓这件事的？”
“知法犯法，有法可依，违法必究。既然他们干的是非法的勾当，那么监狱就是他们的下场。”
林蓉：我不光是历史学得好，我的政治功课也不错。
顾墨林有些不屑道：“天下的盗墓贼那么多，要是都抓进去，中国的监狱都不够放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猛地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在簌簌颤抖。林蓉从未听有人这样咳嗽的——像是呼吸道里呛住了什么东西，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一边快要把肺都咳出来，同时脸上涌起了不正常的红.潮。
！！！
顾墨林这是怎么了？！是哮喘吗？不，怎么看上去像是肺痨呢？！
林蓉顿时反应来，赶紧去倒了一杯水，只见顾墨林迅速从桌下摸出一盒药丸来，抓起一把喝一口水全吞了下去，良久才缓和来，面上的红.潮退却，只余下浮肿的眼部血丝。
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样子，林蓉没了套话的心思，下意识关切道：“顾经理，您的身体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
顾墨林表情有些不自在，平常他犯病的时候，绝对不会让属下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刚才是事发突然，他来不及把她给赶出去，被她撞了个正着。
结果林蓉临危不乱，还给他递水，一点都没有跑路的意思。她的胆子果然够大，既不怕尸体，也不怕活着的病痨鬼。
“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顿了顿，顾墨林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这些警察三天两头到公司来查案，我也没闲工夫应付他们这样，你以后负责应对警察，替我把他们给打发走。”
“我怎么应对警察？难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吗？”
说到这里，林蓉已经忘了自己“秘书”的身份，她实在不习惯用敬语，更不习惯仰视着某人。
“随你，只要把警察赶走就行。”
顾墨林确实不想再和警方见面。
其余的不说，他这个人身体有毛病，而且是一碰见警察就犯病。
根据算命的说法：他身上的“阴气很重”，而警察自带阳气，阴阳相冲会导致他犯病。
林蓉点了点头，应付警察倒是没问题，只不：“顾经理，我能申请住在公司的单人宿舍吗？在外面租房子实在是太贵了。”
“可以。”
顾墨林看了她一眼，没有责怪小秘书趁机敲竹杠的行为。
其实，他昨天就看了出来：这个林雨馨真的没有当下属的自觉性，怪不得她从前会举报顶头上司顾世琰估计她心中也没有什么上下级的观念。
这样的人有个好处，那就是她会真心对待他人，不会谄媚趋炎附势。
他现在身边就缺少说真话的人，至于父亲给他配的那些帮手，都是一群只会拍马屁的老油条。
“谢谢！”
林蓉心中一喜，没想到顾墨林答应的这么痛快，这样她就离王大庄这条线索更近一步。
但一想他刚才咳嗽的样子只好默默把表情摆的很严肃、很端庄。
***
系统：【宿主，你的这位顶头上司身体真不好啊】
林蓉刚出办公室，就听到系统说出这话，看样子它已经知道了顾墨林的情况。
系统解释道：【刚才顾墨林犯病的时候，我检测了他的身体状况，发现他的身体里有两根机械管子，从肺部一直通往口腔呼吸道。】
“这是什么意思？”林蓉吃了一惊，顾墨林的肺管是机械的？！
系统回应道：【他应该是肺功能缺失，做换肺手术，用人工肺补了上去。即便如此，他的呼吸功能也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刚才你看到的剧烈咳嗽，就是人工换肺的遗患，顾墨林经常隔三差五发作一次。除此之外，他的身体里还有许多小毛病】
“真可怜。”
林蓉有些同情道，怪不得他的脸色那么苍白，原来是个职业药罐子。
只不，刚才通顾墨林和警察的谈话，她也听出来一件事来：“难道说，这王大庄辞职就是为了方便去水下盗墓？”
系统同意她的看法：【水下盗墓是一项大工程，王大庄肯定要准备个把月才动手。我想，他就是规划好了行动以后，立即把工作给辞去了。】
林蓉点了点头：“人留名，雁留痕，这里好歹是王大庄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我想，他总会留下点什么。”
所以，她才跟顾墨林申请住进了泽盛集团的员工宿舍。
第44章 元宵 ·
林蓉宿舍对门是个来自东北的姑娘, 名字叫张颖，毕业于苏州大学商务系，负责管理泽盛公司的海外运输业务。
东北人性格大方豪爽, 林蓉瞅准了这一点, 亲手做了点蒸馒头蒸蛋糕送给她，就轻轻松松把张颖给拿下。
这天晚上, 她去对面宿舍串门, 张颖也拿出家乡新寄来的柿饼招待她。
林蓉啃着甜丝丝的柿饼，就跟张颖聊起了浮尸案：“这个王大庄也太倒霉了吧，你说他好端端的, 怎么会去太湖下面盗墓呢？还是大冬天的下去？”
“我看他就是为了避开耳目呗！”张颖觉得自己是名侦探张柯南，还像模像样推理道：“你想想啊, 大年初一, 全城人民都待在家里过年, 没几个人跑去太湖上玩耍的。连警察都在这一天放假。这王大庄肯定是瞅准了机会下的水。”
林蓉汗颜道：“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儿蹊跷。”
张颖点了点头：“是有点蹊跷, 王大庄都快当父亲了，你说，他这种时候白白把命送掉，是不是很可惜？”
“王大庄快当父亲了？！”
林蓉吃了一惊，她看过所有的采访报道，谁都没提到这件事啊。
却听张颖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你小声一点, 我是在公司的酒会上听人说的这王大庄之前在咱们公司里谈了个女朋友, 他是仓库的装卸工, 他的女朋友就是仓库的管理员好多人都看见他女朋友大肚子了。”
“真的啊？”林蓉假装八卦兮兮道：“怎么没有人跟媒体说这件事呢？王大庄死了，他女朋友也不带吭声的？”
“顾经理觉得晦气, 他不想招惹人命案呗。”张颖煞有其事道：“顾经理下了封口令，要求公司内部一律不准谈这件事，谁谈谁就离职走人。大家都当没见过这个人。他女朋友也好多天不来上班了，据说已经离职走人了。”
林蓉有些同情她：“还大着肚子，孩子就没有父亲了，这个女人真的有些可怜。”
“是啊，”张颖觉得她十分心善，就把肚子里的话都倒了出来：“我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就在想，王大庄会选择下水盗墓，搞不好就是想弄点钱来，给孩子攒一点本钱你想想看，在无锡这一带养个孩子，岂不是要花三四百万？”
“三四百万还不止呢，无锡一套二手房就要花两百多万”林蓉同意张颖的看法。在这种强烈愿望的刺激下，王大庄选择了铤而走险，最终丧命太湖。
跟张颖打听完了情报，隔日晚上，公司员工聚餐，林蓉再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去笼络几个仓库管理员。
大家都知道她是顾经理的新晋秘书，将来肯定是公司里的“红人”，所以都对她十分亲热。各种请客吃饭要微信一来二去，林蓉就和几个仓库管理员打成了一片。
这些仓库管理员的工龄都在十年以上，他们知道的八卦更多，于是她轻松打听到了王大庄女朋友的下落。
这个女人名叫吴丽环，今年28岁，和王大庄已经交往2年有余。
根据吴丽环舍友所说，王大庄出事以后不久，警察还没公开消息，吴丽环就辞职离开了泽盛。好像她提前知道了男朋友遇难，还偷偷在夜里哭过几次。
人事部门也知道她要去生孩子，给出的辞呈批准很痛快，还发了一笔老员工的遣散费。
几个工友担心她辞职失业，还问过她以后的生活怎么办，结果吴丽环告诉她们：“我在苏州那边找了一份新的工作，比现在的薪水高多了将来养得起这个孩子。”
“什么工作？”
“薪水到底有多高？”
“你走了以后，你老公王大庄他也走吗？”
面对宿友叽叽喳喳的询问，吴丽环没有透露出新工作的半个字来，也没有说她会和王大庄确定结婚。
这名八卦的舍友还提供了个最确切消息：“吴丽环的新工作可能在苏州桃花坞那一带因为我看到她用货拉拉把自己行李拉走的时候，跟货车司机说，把东西拉去山塘街桃花坞XX小区就是苏州古城虎丘那边。”
林蓉：姐妹你的情报太有用了！
她不光知道了王大庄女朋友的名字，还知道了她的具体下落！
这天是周末，泽盛公司难得放假。林蓉也请假一天，去了苏州市古城西北桃花坞——寻找吴丽环的下落。
***
桃花坞，这个地名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唐伯虎那首赫赫有名的《桃花庵歌》，就是在这里写的。这是她最喜欢的七言古诗之一。
姑苏桃花坞陌上归宁小区——
根据她的同事所说，这是吴丽环货拉拉搬家的目的地。
来的路上，林蓉还在想【陌上归宁】这四个字特别好听，苏州果然是个文绉绉的好地方，连小区名字都这么别具匠心。
这四个字是说的一个浪漫典故——【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五代时期吴越王钱镠的夫人回家省亲去了，钱镠思念老婆，就给她写了一封信，里面提到了这么一句。
古代人把出嫁女子回家省亲叫做“归宁”。
陌上归宁，就是陌上花开，他深爱的妻子从娘家回来了。
只不过，林蓉跟当地司机聊起这个小区的时候，司机师傅可不管什么起名典故，他只知道：“你要去归宁小区啊？那是咱们桃花坞地段房价最贵的小区了。据说一平米价值七八万里面住的都是外来的暴发户”
林蓉：“”
等等！这件事有蹊跷啊。
吴丽环只是个普通工人，她怎么住得起这么贵的小区？
抱着这个疑问，林蓉很快到了归宁小区。果然跟司机说的一样，这里别墅云集，进出都是各种宝马别克玛莎拉蒂，想必里面住的都是土豪大腕，出门怕被绑架勒索的那种。
小区对面有一家咖啡店，林蓉进去点了一杯咖啡，再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视野正好对准了小区正门口。
她之前拿到了一张吴丽环的证件照，她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林蓉就盯着门看能不能寻到吴丽环的身影。
结果让她失望了。盯着门口看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十二点，咖啡都换了几杯，她就是没看见吴丽环。
如果今天一无所获，她明天就要回去无锡上班，搞不好这么一耽误的话，淮南王墓里的文物就会流失出国。
这一瞬间，林蓉有种想要辞职的冲动，反正她已经查到了最关键的线索。但想想这样一来，自己的调查行为肯定会暴露的，搞不好会惊动泽盛内部王大庄的同伙。
于是她放下了手机，继续思考别的寻人办法。
有了！
吴丽环不是怀孕了吗？
如果她想要生下这个孩子，肯定会逛一逛附近的婴幼儿用品店，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正好，归宁小区附近就有一家童装店。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林蓉干脆拿着吴丽环的照片，去了这家童装店，碰一碰瓷：“老板，我来替我姐姐买童装我姐姐你认识吗？就是她”
“哦，你是吴女士的妹妹，欢迎欢迎，咱们这里刚新来了一批童装保准给您市面上的最低价！”
童装店的老板一下子认出了照片上的女子。这是光顾他们家好几次的老顾客，于是热络地介绍各种童装。
一听这话，林蓉心里那个乐子大了去了！
她没想到，自己随便碰个瓷还真给碰对了。吴丽环果然是搬进了归宁小区，她还想生下这个孩子。
林蓉假装挑选孩子的衣服，顺便打听吴丽环的新工作单位：“老板，我姐姐在外头工作很不容易。对了，你知道我姐姐在哪里工作的吧？那当地人怎么评价那个地方？我就怕她进了无良公司，被老板拖欠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