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丽环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临走前，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小姐，你说大庄他真的是意外死亡吗？”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蓉目光一凛，难道吴丽环还知道什么内幕吗？！
吴丽环犹豫片刻，她摸了摸手上形单影只的结婚戒指，声音也在发抖：“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我好像看见了大庄溺水的样子身后有个黑影抓住了他的手臂。大庄他张大了嘴巴，但那黑影把他往下拽，一直沉没到了水底。”
顿了顿，吴丽环抬起头来，眼中的泪光闪烁：“你说，他是不是托梦给我，想要告诉我他是被人谋杀的？”
离开饭店的时候，林蓉脑海中还盘旋着这几句话。吴丽环这边倒是异常顺利，这个女人真是替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才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虽然说，死人托梦这种事十分不科学，但吴丽环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王大庄下会不会是被人给谋杀的呢？还是说，警方漏掉了什么凶案疑点？
但一路上，陆澄砚否定了她的想法：“我去无锡警察局看过王大庄的死亡档案。上面说，王大庄的尸体上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应该不会是被人暗算溺亡的。”顿了顿，他寻思道：“问题就在于，王大庄作案的时候，是否有其他的同伙在场？”
林蓉点了点头，她也有这种想法：“按理说，西汉的墓多厚葬，尤其是王侯级别的墓穴，如果墓里面没有被盗的话，陪葬品都是数万件起步。王大庄他一个人肯定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应该是跟着同伴一起结伴下水的，说不定”
说到这里，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很恐怖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实在太过于异想天开，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陆先生，你说，除夕夜里水里被电死的盗墓贼真的只有一个王大庄吗？”她觉得这件事略不科学。掺有杂质的水体是良好的导电体，如果当时王大庄身边有同伙在的话，没道理只电死他一个人，而其他盗墓贼都幸免于难啊？！
陆澄砚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思路说道：“警方也怀疑过王大庄有同伙，所以他们把发现尸体的附近水域都搜索了一遍。那里的平均水深并不深，应该没有第二具尸体。”顿了顿，他若有所思道：“也有可能是被水流冲去了什么地方。”
“嗯。”林蓉凝视着他的眼眸：“有可能其他人的尸体并不在水里也说不定。”
陆澄砚淡淡道：“不管怎么说，这件案子先从万芳斋古玩店开始调查起，那家店的老板绝对和王大庄有某种关系。我寻思，他给吴丽环买的那套别墅，说不定就是销赃的赃款。”
“好。”
太湖里的凶案，他们现在管不着，但万芳斋古玩店是下一个线索点。
****
拜访完吴丽环，接下来就是去找沈老板的大观园古董店，这是今天寻访的第二站。
去之前，他两都乔装打扮了一下。鸭舌帽+墨镜+口罩，搞得像是街头暗访的明星似的。就算这样，林蓉还是不放心，因为她上电视的次数并不算多，只是小打小闹的北京台新闻上过一两次，但陆澄砚最近一段时间天天上电视。
其余的不说，过年期间，陆大律师的这张脸都快刷了屏。要是这家黑店里的人认出陆澄砚，再联想到自家老板的盗墓同伙背景这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要不然我单独进去看看吧，你在店外面呆着。”林蓉就这么愉快滴决定了。
陆澄砚无语凝噎：“为什么我要在外面呆着？”他难道不是办案的主力军吗？
“这要问你自己啊，”林蓉白了他一眼，吐槽道：“过年期间，从中央台到地方台，电视上一天到晚都在放你的这张脸。热搜你也上了好几次吧？说是什么国宝玉玺的保护使者，还有什么最帅网红律师其实玉玺这件事和你的关系不大，付雯和肖珩才是保护国宝的大功臣吧？”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居功甚伟，只是替付雯和肖珩打抱不平。明明当时在新疆出生入死的是他们三个，肖珩还因此负伤，结果摘到桃子的人是陆澄砚。听说他的微博还涨了好几百万的粉，天天都有几千个迷妹留言喊他老公长老公短的呵呵。
“他们两不愿意露面，总把我推出去。也好给公众一个交代。”
陆澄砚也有他的身不由己。要是他不替表妹和兄弟去应付媒体，那些记者能蹲守付家和肖家蹲到天荒地老。要知道，只要是热点新闻，媒体记者就跑的比谁都快。与其等着被记者偷拍，被自媒体深扒付家和肖家的仇恨往事还不如让他这个第三者出面说清楚情况。
林蓉揶揄道：“其实吧，出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你不用解释的，我懂你的追求”
听她这样阴阳怪气的口吻，陆澄砚无奈解释道：“付雯和肖珩都不想让记者采访报道他们两的家庭背景毕竟谁也不想拿亲人的血海深仇当做炒作热点的噱头，如果那些记者胡乱报道的话，只会刺中付家和肖家人心中的旧日伤痛。”
林蓉没想到他这么说，想了想，她有些抱歉道：“所以你是替他们挡住那些媒体炒作的？”
“是。我和那些电视台签了协议，我会给他们提供详细的内幕，但不许记者去打扰肖家和付家人的生活。”陆澄砚不卑不亢道：“如果哪家媒体不遵守条约的话，我会率领团队跟他打官司那些电视台领导还是卖我几个面子的。”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蓉略微表示歉意。她一直觉得他挺爱出名的，却不想他是替.人.消灾呢。
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一下赞赏：“原本我还觉得，你天天上电视讲述玉玺的故事，是抢了付雯和肖大哥的功劳，着实有点不要脸。原来你是替他们挡住了舆论嗯，你是个好哥哥。”
“”
陆澄砚更加无语。原来她觉得他有点不要脸？好吧，他最近确实上了很多网络热搜但都不是出自自己的本意。
“不过这件事和玉玺没关系，你只是太红了，最近的热度比那些大牌明星都高，就算打扮成叫花子都能被迷妹认出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林蓉戴上墨镜，义正言辞道：“所以你不适合去，我这个无名小辈适合去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出来！”
“雨馨”陆澄砚看她要走，不由得拉住了她的手。让她一个人进黑店？他怎么能放心？！
“我小名叫林蓉，芙蓉的蓉。你别叫什么雨馨，听着好肉麻你还是叫我林蓉比较合适。”林蓉立即甩开了他的手，不管陆澄砚怎样，她都不想被他的糖衣炮弹给攻略：“还有啊，我倒是想看看，这文物贩子的店里都有些什么好宝贝。”
“”
陆澄砚这才松开了手，他压根拦不住她，只好目送她走进了大观园古董店。
接着是漫长的半个小时等待
林蓉说马上出来，结果她一遇到好的古董就看上了瘾，逛古玩店比逛淘宝店更兴致勃勃。
陆澄砚则守在外面团团转，他倒是第一次后悔自己“太出名”，关键时刻名气真的是累赘物连陪她逛个古玩店都不行。所以说，名声这东西，真的是一把双刃剑。
最后，陆澄砚等的实在是不耐烦了，干脆打电话把她喊了出来。
他知道林蓉没什么可能被人认出来，但心里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甚至不安的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打官司的场面。
直到看到她全须全尾地从古玩店出来，陆澄砚才问道：“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
林蓉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事关重大，便拉过了他的手：“走，我们回去车上说，这里人多口杂。”刚才她和古董店的服务员混了个脸熟，说自己是来自海外的大款，让对方拿出了一些“好东西”来，其中一些古董真的是坐实了店主人的罪行。
殊不知，她一拉他的手，陆澄砚的身体就有些僵硬，到了车上，他更加僵硬地问道：“你究竟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高昌吉利钱，好多好多枚，起码有上百个”
这是西域高昌国在唐朝贞观年间铸行的一种流通货币，直径2.6厘米，正面为汉文隶书“高昌吉利”四字。所以被考古学界称之为“高昌吉利”钱。
换句话说：高昌王陵里面被盗的钱币，至今都在这家大观园古玩店里卖着。
第51章 谈心 ·
提问：古代的墓穴中, 什么陪葬品最多？
答案：钱币。
别笑话，在古人的观念里，事死如事生, 事亡如事存——活着时候享受的金银珠宝, 死后也要一起埋于地下。
所以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 要是有点余财的人家, 都要用一串串“阿堵物”来给亲属陪葬。
“因此进店以后，我直接问老板:你们家有没有古代的钱币？要宋朝以前的真品。”
回去无锡的路上，林蓉跟陆澄砚说了说自己进店的经历。
——按照她往年的工作经验, 一座没有被盗窃的王陵当中，往往会有上千上万枚铜钱陪葬。
这种硬通货存世量多、销量却不见得多好。很多店家收购了大量的古钱币以后, 需要数十年的吆喝才能全部卖出。
她原本是碰碰运气已, 没想到她这么一问, 店家立即说自家有“好宝贝”不一会儿，店长亲自给她展示了一整盒“高昌通宝”。还信誓旦旦说这是西凉高昌王国所产的铜币, 唐朝以前的稀世真品，存世量不过数百枚。
因此她确定：这家店背后的大股东，就是陆澄砚要找的那位沈老板。
说到这里，林蓉建议道：“陆先生，你也别着急举报这家古董店涉嫌胡子晖案，光凭那一盒高昌铜钱，也证明不了什么。万一人家抵赖说, 东西是别的地方购买来的, 警方也没办法定他们的罪。当务之急还是查出这家店的底细。”
“我明白, 谢谢你的帮忙。”
陆澄砚感激道，林蓉的发现证明他们查对了破案方向。
“别说什么谢谢, 咱们是互相帮忙已。”
林蓉打了个哈欠，她最近欠觉欠得厉害，这车厢里的暖风一吹，瞌睡虫又跑了出来。
陆澄砚忍不住莞尔，不说谢谢二字，就是她把他当做了自己人，这是一件好事。不见外才是增进关系的第一步。
不一会儿，身后没了动静。陆澄砚透过反光镜看了后座一眼，见林蓉的身子向后靠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居然是睡着了。再仔细一听，小姑娘还发出了细微的呼噜声。
他顿时哭笑不得，不知是该说她毫无防备，还是没心没肺？
***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林蓉照常八点整上班。
话说回来，今天她的工作倒是简单许多，因为顶头上司顾墨林终于开窍了，没压迫她做什么季度报表，是物尽其用，让材料部门的同志送了一些边角料过来给她鉴定。
这种简单粗暴的活儿她最是习惯，结果一个上午就把木材全部鉴定完毕。
中午去汇报工作的时候，顾墨林打开她手写的报告书，顿时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林蓉还以为报告写得有问题，连忙问道：“经理，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的字很漂亮。”
顾墨林颔首，真是字如其人，他从没见过这么赏心悦目的书面报告。
林蓉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股矜持劲儿：“这都是小意思，以前我工作的时候我的字还排不上咱臼恃広们单位的前十名。”
笑话，她从前工作的单位是故宫博物馆要是自己连字写不好，岂不是要被那些学富五车的老先生嫌弃？
顾墨林眯了眯眼，他不知道北京的能人这么多，于是问道：“那嘉禾拍卖会倒闭以后，你的同僚都去哪里工作了？还有来无锡闯荡的吗？”
林蓉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在北京潘家园子里另谋生路了，就我一个人来了这里。”
“那真可惜。”顾墨林叹息一声，他看到林蓉的才华横溢，还真是动起了求贤若渴的心思难道北京那边遍地都是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
但顾墨林转念一想：搞不好，北京那边也遍地都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工作刺儿头
下午林蓉继续工作，无事发生，略过不提。
到了晚间时分，顾墨林再次把她喊到了办公室来，兑现了他前天的承诺——请客点外卖。
林蓉一边啃着黄焖鸡，一边在肚子里吐槽：见过这样吝啬的领导吗？！她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避免了收购假画的悲剧，结果领导的感谢方式是请吃一顿二十块钱的黄焖鸡。
哼！早知道帮他的忙这么廉价，她前天晚上干脆请假算了，还能多睡几个钟头
更搞笑的是：顾墨林要求她留在他的办公室里吃完。理由是公司不允许员工上班时间点外卖。他破例给她点外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真香啊，山东黄焖鸡真好吃啊！”
林蓉：亏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看馋不死你小子！
结果顾墨林完全不为美味所动：“我吃过晚饭了，你自己吃自己的别那么多废话。”
林蓉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雄心勃勃道：“经理，你不觉得，应该给员工多多的奖励，员工才会努力替你干活吗？”（潜台词是：趁着我辞职之前，多在你们公司捞一捞奖金。）
顾墨林抬头看了她一眼，见林蓉双眼闪闪发光，摆明了是张口要钱。他也很好奇：“顾世琰是怎么把你留在嘉禾那么长时间的？难道当鉴定师需要像你这样厚脸皮吗？”
“顾世琰管不着我，我不是说过吗？我都没见过他几次。”她确实不怎么熟悉这位渣男。因为她第一次见顾世琰，就凭借嘴炮把他送进了监狱
顾墨林根本没理会她的加薪要求，继续看手头的资料：“要钱没有，要吃东西的话，我以后可以帮你点外卖。”
“”
林蓉：领导是个周扒皮，死活不肯给她奖金，怎么破？
不光如此，吃过了这顿黄焖鸡，顾墨林还打击她道：“你来这里上班还没一个月，脸都长胖了一圈，是不是每天下班以后吃完了睡，睡完了吃？”
“这不能怪我，无锡的菜实在太甜了，连汤里面都放了好多糖！”林蓉抗议，她的身材原本挺苗条的，但无锡菜实在是长胖的大杀器她实在是忍不住口舌之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