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此多娇——望烟
时间:2021-12-17 10:17:34

  正想着,突然外面一阵喧哗,连着骡车也猛的晃了一下。
  冯依依一手把住车壁,身子堪堪坐稳。
  “娘子莫惊,是前面有官兵查案,等一会儿就成。”车夫回头对着车内道了声。
  冯依依应了声,手掀开窗帘子一条缝,朝外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围着一圈人,似乎是两队官兵互不相让,在争执什么?没甚意思,她遂放下了帘子。
  阳光耀眼,年轻将领长腿一扫,从马背上轻盈跳下,一身甲衣银光刺眼。
  “徐校尉,这帮顺天府衙役要把人带走。”兵士走到将领身后。
  徐珏往前走两步,一手整着护腕,扫了眼对面衙役:“这贼子是我们守备营要抓的,把人给我们。”
  对方衙役相互看了两眼,对徐珏客气的拱手:“实在抱歉,人是我家大人要拿的。”
  “你家大人?”徐珏右手搭上腰间佩刀的把柄,“顺天府刘大人?”
  “是。”
  徐珏点下头,下一瞬,“唰”的一声抽出佩刀,只见寒光一闪,刀刃已经贴在衙役的脖颈上,稍一用力,就会抹了脖子。
  “你,你要做什么?”那衙役吓得岔了声儿。
  “兄弟们动手,把人带回守备营!”徐珏前一瞬还带笑的脸,此时阴沉下来。
  兵士们快步上前,将跪在地上的人拽起,拉着就走。
  顺天府的衙役们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一个个脸上敢怒不敢言。当差的哪打得过当兵的?
  回营路上,徐珏手握缰绳,长靴轻夹马腹,身后跟着两队兵士。
  经过路边那辆停靠的骡车,视线在上面落了一瞬。
  “徐校尉,为何一定要把人抢过来?”身边一个人问,“到底是顺天府,就这么对上?”
  “对就对,”徐珏下颌微扬,看着人群自动让出来的路,“谁叫顺天府刘老儿背后的主子是他呢!”
  这两年,徐珏总在后悔,若是当日他再多留几天,或许就会救出冯依依。
  时光终究不会倒流,伊人已逝,徒留伤悲。
  而娄诏却是步步高升,成了皇帝的左右手。但凡当年娄诏对冯依依好些,何至于她伤心离开魏州?
  徐珏看娄诏不顺眼,恨他的不珍惜。
  “这厮的同伙呢?”徐珏深闭双眼后睁开,暂时将那些过往摒弃。
  “还在查。”
  。
  街上的小插曲并没给冯依依带来困扰,顺利的入住客栈。
  关语堂提前打点,掌柜安排了最安静的房间,旁边也没住乱人,算是安稳。
  有了落脚点,冯依依并没急着出门。提前下些功夫准备,比盲目去外面瞎找要有效得多。
  第二日,收拾一番,冯依依现在近处找了找。
  那长生药是禁药,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听询问,只是找了一些赤脚大夫,从中问些风声。
  还别说,或许是使了银子的原因,或许是那老大夫看她孝心,便提了一嘴,在西域街的神堂,有一位教士有奇药。
  得此消息,冯依依内心欣喜,得知后日那教士会去神堂,便打算过去看看。
  为了来京城,冯依依同冯宏达说了谎,只说是跟着关语堂北上,去一处地方买些蚌种。
  如今闲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信回去,像以前冯宏达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写信。
  翌日,天阴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街道,将石板洗得干干净净。
  冯依依撑伞走了几步,提起肥大的裙角,看着那双不合脚的鞋,沾了水更不跟脚。
  眼看着神堂就在前面,她没想太多,跟着几个信徒一同走了进去。
  神堂不小,前方一座二层台子,两旁垂下深深帐布。两旁墙边各摆了两排白蜡烛,将这昏暗的厅堂映亮。
  白烛在本朝只用在祭祀上,冯依依虽认为不妥,但应当是别国风俗不一样。
  她看着四周站的那些人,脸上带着虔诚,显然和她来求药的目的不一样。
  正想着,二层台子上走下一个人,头发卷曲,西域模样,一身白袍曳地,对着厅中人抬起自己双手。
  信徒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毫不犹豫跪去地上迎接。
  冯依依一怔,对上那白衣人的微诧目光:“冒昧前来,是想……”
  “哐啷”,冯依依的话还未完,神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紧接着,两队衙役手持官刀,潮水一样冲进来,直接上去将白衣西域人围住,后者惊大一双眼睛。
  外面,同样将这座神堂围堵得水泄不通。
  雨中,一顶官轿平稳停下。
  顺天府尹刘沛两步上去,伸手掀开轿帘:“天不好,大人还要前来,这边只要交给下官就行。”
  须臾,一片青色衣角从轿中出来,黑色丝线绣制成翻卷海浪,七彩祥云团绕,只看纹路便知来人官居高位。
  刘沛亲自撑伞,身量不高的他只能瞧瞧踮脚:“大人,人就在里面。下官觉得恐有狂徒埋伏,大人在外面等着便好。”
  娄诏扫了眼刘沛,并未开口,只抬起步子踏进神堂。
  “大人,你看,”刘沛指着厅里的人,“这些都是被骗来的百姓。”
  闻言,娄诏抬眼扫了下昏暗厅堂。
  那些信徒正跪在地上,只有冯依依站立。打娄诏一进来,她就认出了他。
  冯依依胸口跳得厉害,一瞬间脑中懵怔。僵硬转过身,她下意识缩着脖子,感受到身后那道视线落在后背。
  粗布下,双手攥紧,冯依依垂首咬唇,曲下双膝跪于人群中,掩饰于其中。
 
 
第二十三章 
  神堂中, 跪在地上的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本就是附近的老实百姓,眼看着来了一群手持宽刀的衙役, 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只在那台子下, 异族教士咿咿呀呀的说着, 不停用双手比划。
  “别吵!”刘沛冲着那教士吼了一声, “你是谁我们早知道,别装听不懂!”
  说完, 往旁边一让,伸手请着后来的娄诏。
  冯依依跪在地上,双手不自觉抠着地砖。
  往事一幕幕浮现,那年桃花盛开时,家里的远房表哥来了,准备去城外书院就读,借住家中。
  后来, 他们成亲做了夫妻,虽然只做了半年多。可是冯依依心里明白的很, 那半年时间, 便是娄诏此生最为屈辱之时。
  冯宏达的逼迫, 外人的蔑视,完全忽视了他一身才华,只当他是别有用心,贪图荣华的赘婿。
  冯依依动也不动,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每根眼睫都在颤抖。
  视线里出现一方袍角,深青色缎子,五彩制绣, 底下一双皂靴,每一步走得平稳。
  冯依依身子僵硬,那袍边几乎擦着她的手臂而过,让她忍不住摒了呼吸,只死盯住眼前的方寸地方。
  心中希望她这身装扮,娄诏认不出。
  那厢,教士看出来人是何人物,冲着娄诏就想过去。还未动,就被衙役一把抓住,狠狠扇了几耳光,只打得嘴角流血。
  “混账,休得对中书侍郎大人无理!”刘沛呵斥一声,紧随前面人而行。
  娄诏踩着木质楼梯,一级一级的往上,直到上了二层台子。
  垂首俯瞰,便见着跪在堂中的每一个人。
  娄诏右手从袖下伸出,轻搭上木质扶栏,面上清淡,无有一丝情绪。
  身后,刘沛对人招招手,一名衙役赶紧搬上一把太师椅。
  “大人,你请坐。”刘沛半弯着腰,虽年过四十,仍旧要对弱冠之年的娄诏卑躬屈膝。
  娄诏回头看了眼,随即坐到椅子上。板正的官服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也更加冷漠的无法靠近。
  坐下后,娄诏长腿交叠,双臂搭在两侧椅子扶手上,细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刘沛往前走了两步,对底下挥挥手:“把人先站到一边。”
  下面的信徒闻言,纷纷起身站去边上,让出厅堂正中。
  原本毫无情绪的娄诏无意间一瞥,眼神瞬间定住,随着那抹身影的轻移,眉间慢慢锁起。
  他双手抓住椅扶手,双脚放平,身子忍不住前倾想站起,紧闭的薄唇微微张启,若有若无的念着一个名字。
  神堂的光线不算明亮,那个一身粗衣的女子双手抓着裙子,灵活的闪到所后人身后,利用墙边的阴影,将自己藏了起来。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都很难发现她,头顶那张头巾更是将不大的脸近乎遮住。
  娄诏脊背绷紧,抓紧扶手的指节泛白。看似不变的面容下,内里是惊浪翻滚。
  一边,刘沛折回弯下腰,将从属下那里得来的信息双手送给娄诏:“已经在搜了,后堂的确有条地道入口,正在想办法打开。”
  纸张擎在人眼前半晌,也不见娄诏接过。
  刘沛往娄诏脸上看了眼,见人眼睛半眯,深沉中掺杂着怒气,又像是猛兽盯上猎物。
  好奇下,刘沛顺着看过去,只瞧见一群平头百姓簇拥粘在一起。
  “大人?”他又唤了声。
  “哦?”娄诏压下心中复杂,金贵的嘴终于张了张,手指一甩,那张纸便展开在眼前,“把所有门守住,不准放一个人出去!”
  偌大神堂诡异的安静,现在连那教士也不敢动了,被人摁着跪在地上,蔫儿的像被日头晒干的枯草。
  冯依依低垂着头,她不知道还要在这儿多久,心中忐忑非常。
  偷偷抬眼,她看去那前方二层的高台,娄诏就坐在那儿。
  两年不见,他变得更加深沉,身上是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让人禁不住心生惧意。
  这时,从堂后跑出一个衙差,对着高台上的人恭敬行礼:“启禀大人,地道已经打开。”
  刘沛先是看看娄诏,见人不说话,只看着堂下的众人,便清了清嗓子对那衙差道:“进去查,查到什么全部记下来,一样都不能能岔!”
  衙差称是,赶紧重新跑进后堂。
  眼看耗在这里半天,外面的雨都已经停下,刘沛心生出焦急。这尊大佛要是一直坐在这儿,他可怎么放手去做?
  有时候好好审讯,人可不会乖乖听话,用些手段就老实多了。
  “娄大人,这边事情也控制住,下官派人送你回去?”
  娄诏慢条斯理的将那张纸叠起,塞进袖中:“既然如此,本官便进宫一趟。”
  “是,大人慢走!”刘沛往旁边一站,弯腰给人让出道儿来。
  “刘大人,”娄诏起身,一手负去身后,“前日本官要的犯人,为何会被守备营带走?”
  刚松了口气的刘沛闻言,后背瞬间出了冷汗,利索的嘴皮子变得磕巴:“他们说,那人是守备营在追的贼子,仗着人多势众就给带走了。”
  眼看娄诏不说话,只拿眼盯着他,刘沛赶紧又道:“大人你放心,这边办妥,我就带人去守备营把人要回来。”
  娄诏收回视线,抬手一扫,让刘沛让了路,踩着阶梯下楼。
  从这里看去大门,天已经微微放晴,几缕光线穿过云层,透了下来。
  望着那微弱光线,娄诏眼睛微眯,嘴角抿成平线。
  冷不防,那垂头丧气的教士忽然猛的发力,挣脱钳制,从腿肚子出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刚下来的娄诏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娄诏一个侧身闪躲,匕首寒光晃过他的双眼,堪堪避开。
  “来人,保护大人!”刘沛哪敢怠慢,凭着一具肉身就挡上去。
  亏得衙差动作更快,将那不算强壮的教士彻底压制在地上。
  刘沛吓得脸像一张白纸,哆嗦着走到娄诏身旁:“大人,你没事吧?”
  这要是娄诏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小小府尹不得拿命赔上?眼前这位,可是当今陛下的左右手。
  娄诏手指一顺,捋平刚才皱起的衣袖,并未因为刚才的意外脸上生出什么。遂腰背挺直,双目平视前方,往门口走。
  步子四平八稳,袍摆轻掀,脚底径直踩上那教士方才握刀的右手。
  “啊!”惨叫声回荡在神堂内,教士吃疼,面目扭曲,布着血丝的眼珠几乎要凸出来。
  簇在一起的百姓受到惊吓,个个鹌鹑般瑟缩着,有那胆小妇人甚至开始轻声啜泣。
  刘沛悄悄拿袖子擦擦额头,看着那只被踩扁的手,心里咒了一声活该!
  娄诏仿若无事,直接到了神堂门口。
  刘沛颠着步子追上,回身指着拥成一团的百姓:“娄大人,这些都是附近受骗的百姓,下官让人将他们逐个登记,便放回家罢?”
  闻言,挤在人后的冯依依心中稍微一松,偷偷看去门边。
  见着娄诏依旧惜字如金,负手走下两级石阶,探出的日光倾泻而下,那具挺拔身姿几乎被光影吃尽。
  刘沛见人不说话,只当是默认,对着几步外的师爷勾勾手,后者赶紧跑上前。
  人群中声音大了,有那情绪崩溃的直接瘫坐在地。
  冯依依僵硬的双肩松下来,看来这身装扮让她躲过一劫;也或许过了两年,娄诏早将她遗忘,毕竟对于他,冯家是恶人。
  师爷迈着四方步走到众人前,嗓子清了清:“一会儿,名姓、住址,全都留下,后面衙门还得找你们。”
  一群人被衙差赶到神堂大门,冯依依夹杂其中。
  留下名姓什么的,她不在意。两年来,冯依依早已隐姓埋名有了假身份,对外用着自己母亲的姓,名为林伊。
  “等等,”一道清冷声音传来,压下了人群的躁动,“全部带回去,逐一审问!”
  冯依依半垂着的心彻底吊起来,循声看去,只见着那深蓝官袍一闪,官轿便落了帘子,再看不到里面的人。
  既然娄诏发了话,刘沛这边当然得照办。看着一大批人也是愁得慌,那小小的顺天府牢房,才多大点儿地,关得了这么多人?
  “得,全都带回去,”刘沛直起腰板,现在也有了官威,捋一把山羊胡,“这边也给我继续查,一丁点儿都别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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