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滑入浴桶之中,温热的水熨帖着每一处战栗的肌肤。
纪云汐仰着头靠在浴桶边缘,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温柔乡。
在现代的时候,纪云汐认识几个女总裁,有权有势,却总是栽在年轻小狼狗手上。
那时的纪云汐怎么都想不明白。
但如果那些小狼狗的活比吴惟安好,那她大概能勉强明白一些。
吴惟安拿了碟小糕点进来,他拿起一颗,递到纪云汐唇边。
纪云汐刚想张嘴,看着他的右手,忽而想起什么,避了一下,问道:“你洗手了吗?”
刚刚他给她倒热水,试水温用的是左手,这右手貌似全程没沾到水,那……
吴惟安仔细想了想,认真回:“没有。”
纪云汐抿紧了唇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白了。
吴惟安轻笑了一声,捻着那精致小巧的糕点,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嗅了嗅,而后将糕点放进了自己的嘴中。
纪云汐:“……”
就在纪云汐一脸难言,有些不能接受导致微微晃神之时,他弯下腰,右手指尖抬起她的下巴,直接抵开她的唇,将糕点卷了进去。
他笑得不怀好意:“夫人尝尝,很香。”
纪云汐头皮一麻,就欲挣扎。
可怎么都挣扎不开。
吻被加深,直到糕点不知进了谁的肚中。
沐浴完后,纪云汐是自己走回卧房的,没让吴惟安抱。
吴惟安跟在她身侧。
纪云汐问道:“我需要你带我去看看。”
吴惟安此刻餍足得仿佛一只猫,还在想他夫人的味道,闻言问道:“什么?”
纪云汐迈进房里:“你的,不,我的势力,你总要带我亲自看看罢?”
工作换人,难道不该交接一下?
吴惟安慢半步,将房门关上,沉吟片刻道:“待这几日我将凉州的事了一下,便可空出时日带你看看。”
纪云汐颔首:“行。”
吴惟安看向她:“你到时要用你这张脸?”
纪云汐摇头:“不。”
这个势力,不能公之于众,她的脸,自然也不能公之于众。
吴惟安轻轻扬眉:“那?”
纪云汐停下脚步,转头:“你不是还剩下一张面具?”
吴惟安拿过桌上的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半干半湿的指尖:“确实还剩下一张。”
“怎么。”他抬起头,“夫人想用吗?”
纪云汐哪还不知他的意思:“嗯,开个价。”
吴惟安摇摇头,往后懒懒一靠,淡笑道:“我现下不缺钱了。”
他提醒道:“夫人可还欠我七万五千两黄金呢。”
纪云汐盯着他,眼中神色跳动不已。
吴惟安依旧懒懒靠着,拿着帕子细致地擦着手。
半晌,纪云汐朝他走近,取过他手里的帕子随手放到一旁,而后牵着他的手,低头,在他的指尖轻轻一吻。
像是枝头被风卷走落在草地的花瓣,又像是湛蓝天空上薄薄的云朵。
虽轻虽淡,却足够惊艳。
吴惟安的心,颤了下,压下去的欲念再次卷土重来。
可纪云汐已轻笑着转身离开。
这晚,纪云汐睡得很好,吴惟安一夜未睡。
*
远方的上京城里,皇帝也是辗转难眠。
大前天,六月酷暑,皇帝本欲带着如今正受宠的年轻妃嫔前往行宫避暑,可半路便遇到了埋伏。
三个人,玄冰宫的三大护法,杀了十几名御林军后,不再纠缠便悄然离去。
皇帝没了避暑的念头,转道回了皇宫,可当天晚上的御膳,太监用银针试毒未曾试出什么,可服用时太监却瞬间暴毙。
中午路上刺杀,晚间毒杀,皇帝还算稳得住。
可前天夜里,皇帝在宠妃宫中安寝,宠妃的一宫女忽而暴起,虽最后死在了他的剑下,可还是让皇帝心烦意乱。
昨天,御书房送上来的御膳,又再次被投了毒。
明明那天御膳出错后,皇帝已下手取了那日的御厨狗命,可膳食依旧被投了毒。
皇帝身体当年有珍妃调养,基本上算百毒不侵。可今时不同往日,总有新毒横空出世,更何况那纪家纪明焱更是擅长此道,皇帝不得不防。
今日,皇帝没再去后宫,可晚间到御花园散心时,一负责照料花草的太监突然从花丛中飞出,一把刀直直朝皇帝心口扎去。
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足以要了皇帝性命,可让皇帝越发不安。
他让人去查这些御厨、太监、宫女,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皇帝怀疑是皇后的人,但皇后半月前就去了寺庙中,说是为太子祈福,至今未归。
这是他的皇宫,他的后宫,却杀机四伏,连去御花园走走都变得提心吊胆。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梦中总能梦到一些故人往事。
皇帝从床上起身,唤道:“黑风。”
可名字喊出去,却半晌未有人回。皇帝才想起,黑风已被在那日被他亲手所杀,因十几年前隐瞒并未找到三大护法尸身一事。
如今暗卫之首已是别人了。
“暗魅。”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悄然出行,跪在皇帝面前:“主上。”
皇帝打量着面前的暗魅,暗魅是六年前到他身边的,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好几次以身犯险,身手也很不错,皇帝用得顺手。
故而黑风一死,皇帝便让暗魅上位。
皇帝忽而沉声道:“你跟了朕几年?”
暗魅恭恭敬敬答道:“禀主上,六年。”
皇帝:“你如何到朕身边的?”
暗魅:“奴不才,六年前北山内门弟子比武中,得了第一,因此而来侍奉主上。”
皇帝又问:“你家中妻女如何?”
暗魅愣了下:“主上,奴未娶妻,家中只有一母一弟。”
皇帝揉了揉眉心,这才压下疑心:“如今贼人在暗,你可要小心,随行朕左右的暗卫,你也要仔细勘察,一有不对斩立决!”
此言一出,杀机四起,一旁桌上的茶盏震得嗡嗡作响。
皇帝熬得通红的眼里,皆是阴鸷之色。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暗魅心下一凛,恭敬道:“是,主上!”
*
如今雨季已过,凉州一带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接下来几日,吴惟安将手头的事理了理,唤来文照磨三人,道:“接下来几日,我带夫人到附近山中避暑,凉州事务暂且交由你们三人,有要事写信禀告。”
三人恭敬道:“是,大人。”
事情交代好后,吴惟安回了房中。
他将这几日亲手做好的面具递给了纪云汐:“夫人试试。”
面具入手极轻,淡淡的一层,比现代的面膜还要薄,暂时看不出来长什么样。
纪云汐坐在梳妆镜前,试戴了半天也没成功,她看向站在后头旁观的人,挑了下眉:“怎么戴?”
吴惟安走上前了,弯腰,拿过她手里的面具,一点点帮她戴好。
面具的关键在耳后两处,不知用了什么涂层,他手上微微使力,纪云汐耳后忽而烫了下,面具便牢牢地戴上了。
她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原本精致华丽的五官被掩盖,露出略微普通的五官。
不难看,些许秀气,在人群中不会很显眼。
纪云汐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吴惟安,似笑非笑。
这男人,真的是小肚鸡肠得很。
那人浅笑:“看,是不是很般配?”
纪云汐轻嗤了一声。
下一瞬,吴惟安从怀里掏出他自己的面具,给自己戴上了。
凉州知州大人的宅邸,一名凤眼魅惑,五官妖冶的男子,带着一位面相稍许普通的女子悄然离去。
夜晚的风吹过,飘来两人低低的交谈声。
“夫人,这面具你可满意?”
“换个称呼罢。”
“夫人倒是谨慎,夫人想我唤你什么?”
“主子。”
第97章 有人出更高的价
第二天一早,第一缕阳光从云层穿透而出,将下方世界笼罩在内。
纪明焱起了个大早。
他昨夜便收拾好了行李,就准备着今早和妹妹妹夫一起出去避暑,游山玩水。
可纪明焱在厅中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
后院静悄悄的,丫鬟们还没起。昨日纪云汐就交代了晚香,让晚香告知大家,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和吴惟安不需要人伺候,只要保持府中基本整洁便好,其他都可以自己自由安排。
纪明焱坐在主位上,继续等了一会儿,依旧只能看见雪竹来来回回快如闪电的身影。
越等越不对劲,这种感觉异常熟悉。
小时候,大哥二哥不想带他出门,诓他之时,便是这种感觉。
纪明焱想了想,从包袱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包土,洒在了面前的地上。
很快,一阵风吹过,拿着扫帚的雪竹便出现在了纪明焱面前。
纪明焱蹲在一旁看着雪竹扫土,问道:“雪竹,今日不是出发去避暑吗?”
雪竹看了眼纪明焱:“不是。”
纪明焱:“??可我昨日明明听见妹夫和文照磨他们说,接下来要带我三妹去避暑啊!”
雪竹将土扫完,奇怪地看着纪明焱:“公子夫人昨晚就出发了。”
他看见了。
纪明焱很震惊:“??为什么?他们不带我们一起吗?”
为什么要一起?
雪竹想不明白,但不重要:“你可以自己去。”
落下这句话,雪竹再次和风一起消失了。
公子说了,不需要他们跟着,让他们自己找事干。
正好,前段时间雪竹发现凉州的街道也不是很干净。他打算一会儿就去府衙抓几个捕快,一起扫大街。
雪竹前脚离开,纪明焱后脚便跑去了纪云汐的院子。
果然,纪云汐和吴惟安的房间,已人去楼空。
要说这个世界上,纪明焱最怕什么。那就是怕没人陪他玩。
纪明焱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了半天,想起什么,忙又跑到毒娘子那。
毒娘子刚起没多久,正拿着个大包袱往里丢瓶瓶罐罐,一边丢一边阴笑:“嘿嘿嘿姑奶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看我不药死你们!一群有娘生没娘养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玩意!”
纪明焱站在房门外,看着那个行为举止异常熟悉,可脸却十分陌生的女子,瞪大了双眼。
这人比他的阿毒姐年轻了大十几岁,之前的毒娘子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可现下这张脸。
双眼灵动,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阿、阿毒姐?”
闻言,毒娘子抬起头,朝外头瞥了眼。
只见一个娃娃脸的女子,没什么形象地挖了挖鼻孔:“什么表情?你大白天见到鬼了?”
纪明焱:“你你你是向妹夫要了张面具吗?”
毒娘子皱着眉,一把药粉就洒了过去:“面具你个头!会不会说话,老娘就长这样!先前才是戴面具!老娘面具戴了五年啊,整整五年!公子说,今后我可以不用戴面具了啊哈哈哈哈,老娘熬出头了!去你娘的!”
纪明焱听着一愣一愣的,不过对他而言,面具这事不太重要,他看着毒娘子手中大大的包袱,问道:“阿毒姐,你这是要去哪?”
毒娘子继续塞毒:“去报仇!”
纪明焱马上道:“我陪你去!”
毒娘子收拾的动作一停,上上下下打量纪明焱:“你?也行罢。”
她仇人多着呢,当年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走到哪里骂到哪里,得罪了一票人。
否则,她也不至于戴着面具躲躲藏藏五年。
*
七日后,渝州。
六月底,酷暑难耐。午后热烈的阳光倾泻而下,晒得人面容燥热。
渝州临河的街上,不少摊贩坐在树荫底下,在卖凉茶冰果。
一高个男子撑着把烟青色油纸伞,怀里揽着名女子,从不远处款款走来。
那名女子比男子矮一个头,面容算是标致,但也不至于让摊贩们生出太多感想。
可待两人到了近前,男子微微抬伞,露出被伞面遮住的脸时,摊贩们齐齐一愣。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妖孽的容颜,身材隽秀,握着伞的五指宛如白脂玉,撑着伞走来时,每一步都踩中众人的心田。
这般容颜,连男人瞧了,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好俊俏的公子哥!”拿着蒲扇,坐在树下乘凉摘菜的妇人们不由惊叹。
“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男子!”
“旁边那女子什么来头?我看长得也就那样,还不如卖豆腐那家的媳妇好看,可身侧居然有这般男子相伴!”
“不知,要么家中有钱,要么是官家小姐!”
“听说当年世延公子容貌无双,可面前这公子,怕是也不输给那传说中的世延公子罢?”
“……”
周遭妇人们一边摘菜一边轻声讨论,只有其中一女子略微恍惚。
她喃喃道:“这、这男子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你见过?!”
“嗯,我三年前有幸见过世延公子一面,他好像就、就长这样”
街上的行人,路两边的摊贩,乘凉的百姓们,都齐齐朝伞下两人打量。